我本以为白蛇在海底遇到了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只是看她伤心落寞的样子才发觉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毕竟对于一个结了妖丹的精灵来说，普通的动物已经不是它的对手。
    白厌继续道：“白蛇畅游了很久之后，发觉这浩瀚的大海当真无穷无尽，于是它打算浮到海面看看海到底有多宽广，因为它坚信只要是海便会有边际！”
    “可是当它真正浮出海面的一刹那，才发觉原来自己所想的是那样的幼稚，浩瀚的大海如同蓝天一般，任凭它穷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终究无法触及。”
    我能体会到白蛇当时的心情，不光是它，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谁能真正地触摸这宇宙之内的江河湖海飞岩走石，到头来不过是一枕空梦。
    所以很多人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活得很简单，他们安心在自己的天地，虽然这样的一生未免有些遗憾，可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种极好的归属。
    “白蛇低落了很久，无奈这世界实在太大……”白厌默然道：“可是这样的情绪并没有纠缠太久，在它心中竟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白厌的脸色越来越差，继续道：“它想，光是这浩瀚的大海就已经让自己其乐无穷，那么这大海之外的世界会是怎样的精彩！”
    白厌的话让我一时之间惊在原地，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挫败之后便一蹶不振，可是白蛇能够在意志消沉之后能想到这点，已经可以羞煞千千万万的人！
    “于是，白蛇又重新回到小岛，继续修炼，它知道单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是不可能穿过这片海域，只有不断地提升自己，在掌握了一定的力量之后定能突破这茫茫大海的阻隔！”
    “而白蛇这一练，便是五百年。”白厌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极点：“五百年弹指一挥间，白蛇达到了化形的境界，它的力量更加强大了，于是它迅速遁入海底，五百年漫长的修炼已经将它最后一分耐心耗净，那种乏味是无法言语的，所以它不顾一切地狂奔，只因为外面的世界太过吸引！”
    “可是任凭它如何游荡都无法游到大海的边际，那个时候白蛇还不明白沧海一粟的道理，它愤怒，它狂吼，它不停地盘旋着自己的身体使得大海掀起万丈波涛来倾泻压抑在心中的愤怒！”
    “终于，在肆虐之后，白蛇倦了，它一颗心空荡荡地跌落海底，曾经所幻想的一幕幕也在顷刻之间破灭，它就这样蜷缩在海底很久很久，就到白色的鳞片上生出了水草，久到已经忘记了修炼。”
    白厌的眼睛忽然一亮：“只是有一天，一场巨大的震荡将沉寂许久的白蛇惊醒，它发觉在自己不远处竟有一道万丈深渊，那深幽黑暗神秘，深深地吸引了它。”
    “它不断地向下深入，它不知道这深渊到底有多深，深渊下又隐藏着什么，也许深渊下便隐藏着另一个世界，于是它不停地向下潜。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发现原本浓郁的黑暗竟渐渐地变淡，一抹深蓝正缓缓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它兴奋极了，因为它知道海水越蓝离海面越近，它潜了这么久竟然要回到海面，那么海面之上一定是另一个世界，想到这里它游得更快了，终于在它突破突破水面之后，看到了自己几百年来想要的东西！”
    “为何越往海底潜却越接近海面？”我疑惑道。
    白厌笑了一下，道：“白蛇也是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原来自己所处的小岛正是在人间海域的另一面，就像是镜子里的倒影一般！”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怪不得任凭白蛇如何游荡也无法走出那一片大海，只因为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路竟是在不断下沉的海底。
    “白蛇一眼看见的便是海面上一艘艘打鱼的船舶，它不知道船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冲出海面打算一探究竟，只是它没有意识到船上还有另一种动物，就是人！”
    白厌道：“白蛇不过是对船好奇，可是在人类看来，这突然冲出海面的大蛇实在太过恐怖，于是便拿起刀斧叉子不断地攻击它。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在让白蛇太过恼火，毕竟它并无恶意，于是只是轻轻地甩了一下尾巴，整艘船便淹没在海里。”
    “它看着不断在海里挣扎的人，打算救他们，于是便张开嘴打算将他们含在嘴里，只是却想不到自己本是好心却又遭到了人类无故的伤害，一怒之下便将海里的人全部吞入腹中！”
    “只是白蛇不知道这样一来竟遭到了杀身之祸！”
    白厌长叹一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白蛇庞大的躯体俨然成了众人之矢，无论它到了哪里都会被人追打，它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招惹了他们，却遭到了无穷无尽地追杀！”
    我看着白厌惋惜的表情，道：“它被人追杀只因为被人当成了妖魔！”
    白厌转过头，问道：“少侠，你觉得什么才是妖魔？”
    她的话让我沉默了许久，世人皆说妖魔残忍，可又有多少人见过真正的妖魔，倒是这天下间有多少人在因为欲望残害同胞，导致大地沉浮，哀鸿遍野。
    纵使平凡的人一生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没有杀戮，垂髫小儿在山野间捕鸟捉虫，对于鸟虫来说他们就是妖魔，屠夫杀牛宰羊，对于牛羊来说手握屠刀的人便是妖魔，可是鸟虫牛羊却从来没有奋起反抗，只因为它们不够强大。
    那白蛇呢？它修炼可犯了天条？
    可是白蛇上岸就遭到了众人的袭击，紧紧是因为人们感到了白蛇的威胁，人类决不允许这世间存在比自己更加强大的种族，一旦出现，便会立即消灭。
    我摸着自己的胸口，道：“真正的妖魔在这里！”
    白厌凄然一笑：“想不到世间竟还有人能了解白蛇曾经的苦痛！只是少侠，你生得太晚了，否则白蛇的爱一定给你！”
    “白蛇的爱？”我疑惑道。
    白厌点点头，道：“莫要忘了白蛇此时已经到了化形的境界，可以幻化成任何一种样貌，只是在没有来到人世之前，白蛇认为做一条蛇就足够好了。”
    “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白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白蛇在经历了人类的追杀之后将自己隐匿在一个湖底！”
    “湖底？”我不明白白蛇为什么这样做，若是如此的话倒不如回到原来的小岛，至少比湖底逍遥快活。
    “嗯。”白厌点点头：“虽然湖底对于白蛇来说就像囚牢一样，可是到了夜里，华灯初上，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是白蛇从未见过的，即使在幽暗的湖底，能够饱览这一切对于白蛇来说也算是一种享受。”
    “终于有一天白蛇做了一件让它终生后悔之事！”白厌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布满了泪水，幽咽道：“白蛇看到了一个姑娘，它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婉约的人，在它心中一直对仙有一个幻想，可是终究没有见过仙子，于是在它心中潜移默化地生出了一个种子，那便是仙子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夜里，白蛇趁着四下无人上了岸，运用自己的修为幻化成了那个姑娘的样子，它看着水中的倒影，看着自己美丽的面庞，它从未有过如此般的开心，只因为它终于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几百年的苦修也敌不过这一朝一夕的快乐，所以它决定要像人一样，痛痛快快地活一世，它要拥有人一样的生活，爱情与自由。”
    “只是……”一滴清泪缓缓而落，白厌颤抖道：“只是它忽略了自己是一只精灵，一只人类恨不得扒皮抽筋的妖怪！”
    白厌轻轻地擦拭脸上的泪水，那婉约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醉，我想楚楚动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小猛缓缓地爬到我的怀里，似乎在我的肩头上倦了，白厌看着小猛灵活的样子破涕而笑，声音中却带着苦涩：“你很幸运有这样一个疼你护你的主人，只是你不过是他的一只宠物，并算不上朋友！”
    我哑然，白厌的话点到了我的心里，我并不知道在我之前小猛与白衣女子的关系，可是直到白衣女子将小猛交给我之后，我虽然护着它，可是在我心里始终拿小猛当做是一只宠物。
    小猛一双淡黄的的瞳仁注视了白厌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迷迷糊糊地钻进我的怀里，似是要大睡一场。
    “白蛇后来怎样了？”我问道。
    白厌闭上眼，良久道：“有那么一段时间白蛇过得很开心，每天在湖中心泛舟，还可以吃到酒楼里面的山珍海味，喝到琼浆玉液，每逢节日还能看到夜空中灿烂的烟火，它觉得人世间真的是这么的快活。”
    “可是每到深夜的时候，白蛇总是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内心深处缺了些什么，却又想不通，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才明白，那种感觉原来叫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