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临近
白沐等人赶赴天山,一路前行走了数日。随着行程的推进,路上所见得尸体也越来越多。这些尸体衣着不同,死状各异。好在尸体虽发现了不少,可他们却始终没有遇到截杀。
根据当前的情况,白沐推测,自己一行之所以如此顺利,很大可能是有人已清除了前方的危险。而从最近几次发现尸体的数量来看,这次天山之会能够抵达的只怕不会很多。
在他意识到前方危险重重后,也有意无意地放缓了速度。对于这个举动,任宗赋与云彻皆有所察觉。不过,他们对白沐的用意俱都了然于胸,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许了这般做法。
白沐挥舞着马鞭,驭车前行,朝向车内道:“今天这日头很足,风也不大,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马车内的任宗赋听他此言,笑着回道:“是吗?车里坐得久了有些气闷!我也出来透一透气!”言罢,自顾伸手撩开车帘,与白沐并肩而坐,并朝其问道:“你的脚伤如何?”
白沐被其询问,连忙回道:“些许小伤,修养个三五日便能恢复如初!怎敢劳前辈挂心!”
“还是年轻,恢复得真快!现在的我若是受了这样的伤,只怕要养上月余才能勉强下地!”任宗赋感慨道。
白沐听了对方此言,却是暗自感道:这人若上了年纪,就容易伤春悲秋!现在的任宗赋便是如此,有些絮叨,容易伤感。可难得的是,像这样一位闯荡江湖几十年的武林大豪,为人行事却少见戾气,能做到如此,当真极为不易。
在他看来,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身上多少都会沾染些戾气。包括自己在内,也难免如此。不过,白沐一直都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不受戾气的影响。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是个没有信仰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对任何事情都很难虔诚,也正是这种心态,导致他缺少执着的心境。一个人若难以执着,对戾气的抵抗自然就胜过常人。
任宗赋坐在白沐的身旁絮絮叨叨,也不知道,那细碎的言语是说给白沐,还是说给他自己。
“我还记得,年少时跟着师傅学武的场景!师傅的为人十分和善,从不打骂于我。那个时候最幸福的事情,便是每隔旬月都能吃上一顿肉食。你要知道,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一年都吃不上半点儿荤腥!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这世上没有比吃肉更幸福的事情。”
白沐道:“哈!所谓食色性也,食还在色前!可见吃的重要,的确为人欲之最!”
任宗赋笑了笑道:“如今的老夫已功成名就,不再为衣食发愁!可无论如何,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说到此处,他微微一叹,无奈道:“人不对了,心境也不对了!”
白沐听到最后那句,人不对了,心境也不对了!稍作思索后,很快就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任宗赋继续道:“这江湖路不好走!我师父有七个徒弟,可除我之外,仅剩一名师弟尚在人世。不过,我那师弟却早已是废个人,苟延残喘而已。江湖武林纷纷扰扰,但凡有其它出路,谁又会选择这条路呢?老话说得好,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有能为有本事的人,谁不想在朝廷谋个官家出身。老夫也曾想考个武举,可朝廷对应考者的出身背景要求严苛。那时的老夫无钱无势,竟连报考的资格都没能拿到。”
白沐看了看任宗赋,皱眉道:“哎!就算拿到了资格又能如何?我朝重文抑武,武官的仕途艰难无比。想要有所作为,更是难上加难。小子曾于军中任职,清楚文官对武将的压制,简直令人寸步难行。”
任宗赋叹了口气道:“人都说,江湖多自在!其实,人只要活着,便没有真正的自在,规矩会如影随形地约束于你。”说着,他微微一停,复又道:“我记得,师傅曾跟我说过,与人动手,最难打的,便是捉不住的对手。看得到,才能打得到!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白沐听到此处,立时察觉,对方说话的节奏突然凌乱起来,非常跳跃,前言后语竟毫无关联。他清楚是老人的心境如此,或者真正的东拉西扯就是这般样子?
任宗赋一句未完,忽而又转换话题,朝其问道:“你说曾在军中任职,不知是在何人手下?”
白沐见其询问,随即回道:“晚辈曾在杨廷宇将军的手下任职幕僚!”
任宗赋微微颔首,怅然道:“哦!原来是杨无敌!人都说杨无敌、郭百胜乃世之虎将!可惜,我却无缘得见。”
“此言倒是不假!的确是虎将无疑!这郭杨二人仅就武艺而言,应在伯仲之间。若论兵法韬略,杨将军善攻,郭将军善守,各有所长。不过,若论起为人,郭将军却比杨将军要圆滑许多。”白沐道。
任宗赋问道:“我听说,杨将军正闲赋在家?”
白沐回道:“嗯!将军被朝臣弹劾,此刻罢官在家。”
任宗赋复又道:“常听人说,杨廷宇的大刀厉害无比,罕逢敌手,却是未曾见过!”
白沐略一沉吟,解释道:“杨将军的刀法虽为家传,却是军中兵技,与世家武学不大一样。招式变化大开大合,刚猛无比,并不以精巧见长。不过,杨将军的修为已入宗师之列,说其修为罕逢敌手,倒也不是夸张之辞。我多次见到杨将军与人动手,可以说目前为止,除郭百胜外,还未曾遇到一合之敌。”
任宗赋听闻至此,不由心生向往道:“真没想到,杨将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不能得见其人刀法,真乃一大憾事!”
白沐道:“其实,杨将军不是刀法无敌,而是其人无敌!军中兵技善用杀气,人有杀气便能无所畏惧,人无畏便所向睥睨。正因如此,很多武功高他之人,也无法接他一刀。”
任宗赋了然道:“老夫虽没入过军伍,却也对军中兵技有所了解,招式简单直接,讲究一往无前。能一刀杀敌,绝不再出二刀。不过,据我所知,现在军中的兵士,大都练不出这一往无前的杀气。”
白沐眸光黯然,无奈地叹息道:“我朝的兵制糜烂!肯好好练兵,能好好练兵,有机会好好练兵的将领已然不多!”
车内的蓝月娘与云彻虽一直没有说话,却是在静静地听着任宗赋与白沐的交谈。
蓝月娘是第一次知道,白沐曾在军中作过幕僚。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个富家公子。可现在看来,对方经历与自己所想颇有出入。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对于白沐的经历所知甚少,心中也渐渐地生出了好奇。
此时,她听着白沐两人细碎的交谈,不带一丝目的,言辞中满是平静安逸,竟忽然感到无比的放纵。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享受。
蓝月娘眼眸微睁,悄悄地看向对面的云彻,便见对方神态怡然,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白沐察觉车内传来细微的响动,随即回头观瞧,看到蓝月娘醒来,立时担忧地问道:“怎么?不舒服了?”
蓝月娘闻言一滞,见对方关心自己,有些尴尬地回道:“没有!只是有些......”
白沐见她欲言又止,不由问道:“嗯?有些什么?”
蓝月娘微微皱眉,略一沉吟道:“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听你们说话十分安心,十分平静。”
白沐听到这话,顿时面露轻笑。“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其实,这是家的感觉。”
蓝月娘有些疑惑地问道:“哦?家的感觉?”
“对!就是家的感觉。”
蓝月娘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朝其问道:“我不明白?”
白沐眉头微挑,解释道:“很简单!无论你在外面遭遇何等困扰,回到家中都可以卸下面具,讲真话,不设防,有人唠叨,有人倾听,享受着难得的安宁!这种暖人感觉,便是家的感觉!而能给你这感觉的人,便是家人!”
蓝月娘想了想,似有所悟。这便是家吗?可为何自己一直都当作是家的五仙教,却从未给过她这种感觉?难道,那不是家!还是,白沐说得不对?
这时,坐在对面的云彻眼眸轻起,似有察觉蓝月娘的疑惑,出言道:“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去感受!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
而就在此时,马车骤然停止,不再前行。
云彻察觉有异,顿时蹙起了眉头,朝向赶车的白沐问道:“怎么回事?”
白沐听其询问,连忙回道:“不清楚!前面似乎发生了事情,聚集了不少人,挡住了去路。”
一旁的任宗赋也开口道:“你们看!那些人中有先前客栈的住客。”
白沐略一打量,调侃地回道:“看来,咱们走得还是太快,竟然多走了一天的路程!早知道这般,不如在客栈多住上一日。”
车内的云彻瞧见这般,朝向白沐吩咐道:“润泽!你去前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言罢,他稍作停顿,又嘱咐道:“还有,多加小心,不要与人起了冲突。”
白沐应道:“明白!舅舅放心!我去去就回!”
任宗赋见状,朝其道:“等等!老夫与你同去。”
“好!那就同去。”白沐说完,两人便下了马车,赶向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