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约见
街头夜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闻之令人作呕。一场激烈的厮杀,只留下一具具亡魂。散落的尸体铺满小巷的街道,染红了街道的石板。而在这恐怖的死寂中,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却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死而复生的正是温羲。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当作拐杖艰难地前行。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便是离开这令人厌恶的街道。可走没多远,伤疲在身的他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倚靠在墙边,解开衣服查看伤势。他提运真气缓缓调息,体内之毒竟已消散。而胸口那一拳,因落位不正也不算严重。反而是腹部的伤口颇深,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疗养。想到这里,他撕开外袍,将腹部的伤口做了简单地包扎,这才继续沿着街角缓缓而行。
温羲明白,自己的家中已不安全,此刻绝不能回去。遂拖着沉重的脚步,直奔自己情人的住处。可他没走几步,就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温羲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之人,随即心下一惊,试探地问道:“白公子怎会在此?”这挡他去路的人,正是白沐。
白沐盯着对方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无奈。他握着腰间的长剑,解下剑袍束于腰带。随即抽剑出鞘,以手指轻弹剑脊,龙吟微嗤,绵延于耳。沉默了片刻后,才苦笑着回道:“初秋燥旺,肝火上阳,夜不能寐,欲寻一高手,试吾青锋之剑芒。”说着,微微一顿,朝其问道:“温兄!可愿见识一下白某的剑术?”
此刻的温羲哪有心情与之扯皮,立时皱眉道:“白公子在和温某说笑?”
白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不!白某于此等候,便想借温兄重伤之际,趁人之危,领教一下兄台的剑法。”
温羲听闻此言,一时大为疑惑,心中满是骇然,脱口问道:“你要杀我?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你为何致我于死地?”
白沐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我之间虽无仇怨,却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温羲厉声问道:“什么理由?”
白沐依旧摇了摇头,叹息道:“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实在说不出口!还是莫要问了!时间不多,请温兄上路!”说着,一抖手中长剑直刺而来。
温羲凝神以备,见对方出手,连忙挥剑还击。
白沐运劲左手,剑鞘上撩,格开对方的长剑。同时,右手剑式不改,当胸刺下。
温羲的腹部有伤,身法滞碍,难以闪躲。面对这当胸一剑,只得向后一滚,勉强避开对方的攻击。
白沐一击不中,随即抽剑再刺。左右开弓,长剑与剑鞘进退有序,相辅相成,攻守间浑然一体。
眼下的温羲伤疲加身,已然后力不继,被对手完全压制。
两道身影彼此纵横,长剑交击,势若雷霆。三五招间白沐寻得破绽,剑式骤然一变,夜弦化作龙卷,凝残云之势呼啸而来。
随着两剑相交,温羲感到手中的长剑似被对方缠绕,卷入漩涡中不能自已。
双剑环绕越绞越近,直至两人的手腕缠在一处。而就这在接触的瞬间,力道骤然垂降。两剑锋锐向下,同时刺入地面。
白沐松开长剑,单掌凝劲压住温羲的手腕,骤然开口大声喝道:“卸!”一字出口,切中对方手腕,逼其撒手弃剑。同时,挥动左手的剑鞘,连封对方肩井、云门、章门、腹结四处要穴。令其身体麻木,动弹不得。并以剑鞘插入对方的脚后,卡住步伐,限制移动。
温羲穴道被封,顿时受制反抗不得。
白沐出手间毫不容情,左手扣其手腕用力一扭。右拳凝劲自下而上,击断温羲的手肘。左右交制,招式不停。沿断臂而上,以拇指与中指扣住对方的太阳穴,掌覆双眼,拳插咽喉。
温羲只觉眼前一黑,喉咙一紧,随着一声骨裂脆响,身子便委顿了下去。
白沐看着地上的尸体,自语道:“杀你是无奈之举,我虽心忧愧疚,却不得不为!安心得去吧!”说完,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两日后,洪祥龙遇刺的消息在大埕传开,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根据孙应平的叙述,那夜,洪祥龙派人把财产运走。他得到消息后,连忙调集人手前去拦阻。可等他到时,已经是晚了一步。大江盟的护卫似乎遭遇了强人,双方发生了火并,竟同归于尽无一活口。
不过,这般说辞乃官府的解释,信者却寥寥无几。在他们看来,孙应平能事先得知洪祥龙要逃,必然是早有预谋!至于,所谓的强人火并,同归于尽,不过杀人夺财的借口,根本不足为信。
而在此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众人大为惊讶!那就是停放洪祥龙尸体的义庄,竟然意外起火,烧了个精光!
至于起火的真相如何,对于官府来说并未放在心上。在他们眼中,存放于大江盟的钱财分文不少,才是重中之重!余者皆不重要!
这些消息已是昨日种种,白沐并不关心。眼下有两件事情,需要他处理。今天,他接到两封书信,两封信的内容都很有趣。
第一封信,是陶青儒手书。准确的讲,是一封请柬。上面明述,三日后是洪祥龙的葬礼,他将当众宣布退出大江盟。
换句话说,这场葬礼也是陶青儒的‘金盆洗手’。在大江盟中他的地位很高,但严格说来却仅仅是个账房先生,不算得江湖中人,不管钱财以外的事情。大江盟眼下无人主事,若如此下去,必将面临解散。
白沐经过一番思虑,洪祥龙已经身亡,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对方的葬礼还是要去。这般做法是为了面子,给别人也给自己。更何况,请柬是陶青儒所发。两人之间并无恩怨,没必要为此生了嫌隙。
而第二封信,便更是有趣。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上面写着:今夜子时,野草渡见,独自前来。落款儿是金丝软甲。
白沐看着信上的内容,却是撇了撇嘴。他心中明白,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有人以此为把柄,欲行要挟。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赴约。他一个惫懒的人,讨厌所有的麻烦,这会影响心情!所以,有了麻烦必需解决。
夕阳西下,明月高挂,繁星满天,人已离家。
白沐借助夜色的掩护出了城,一路南行,很快就来到了野草渡。他举目四望,不由暗自咒骂:约人相见,地点却不尽不详!野草渡这么大!草这么高!要到哪里去找?
白沐叹了一口气,既已到此便无法离去,只能试着到草林红寻找。他进到野草渡中,四下寻找起来,不知走了多久,隐约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亮。连忙加快了脚步,来到近前。伸手拨开遮挡的野草,竟是一片人为清理的空地。正中点着篝火,一名黑衣人负手而立,脸罩着黑巾瞧不清样子。
初秋的天气虽不寒冷,却很潮湿。白沐抬脚迈步,来到篝火近前,双手平伸烘烤着身上的湿气。
那黑衣人见他到来,压着嗓子道:“你来了!”
白沐用眼角余光,瞄了对方一眼,调侃道:“下次约人,记得把地址写清。我知道,你担心有帮手随行。可这种伎俩毫无用处,实话告诉你,我并非独自前来。”
那黑衣人闻言,顿时心头一惊,本能地朝向四下张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收回了目光,冷声笑道:“你在唬我?你进野草渡时,我一直尾行在后,根本就无人跟随。”
白沐摇了摇头,讥讽道:“我既敢带人前来,自然有万全之策!怎能被你轻易发现?”说着,又指了指对方脸上蒙面的黑巾,轻笑道:“既然约我相见,为何不敢直面示人?你这般做作,好不坦诚!而且,一条小小的黑巾并不能掩藏你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举!”
黑衣人听了这话,不由挑了挑眉,试探地问道:“哦?你知道我的身份?”
白沐压掸了掸衣服的褶皱,神色间泰然自若。
“本来还无法确定!可见到你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你为何约我在此相见!”
那黑衣人并不相信白沐所言,而是冷声回道:“年轻人!不要胡吹大气!若你将我激怒,可是会留命于此!”
白沐面对恐吓丝毫不惧,眼神中满是自信,声音平缓地说道:“杀我?你过太自信!我说了,我不是孤身前来!我这种人,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张小小的纸条!若无十足的把握,怎敢置身险地!萧大护法若是不信,可亲自动手试上一试!”说话间,他单手前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黑衣人未曾想到,对方竟真能揭穿自己,不由微微皱眉,眼中闪过愕然之色!沉默了半晌,这才伸出手来拉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儒雅的中年面孔。这面孔的主人,正是大江盟的右护法萧四川。
白沐看着眼前的萧四川,撇撇嘴道:“我早就说过,一方小小的黑巾没有半点用处!你虽久经阵仗,自恃阅历过人,却也不该盲目的自信!以后记着,千万别小看似我这般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