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论生死(二)
一连三日,陆小然都呆在家中与女帝高天薇和秦盈盈请教武学和修炼上的一些事,而两女也都没有见外,都将一些基础的常识一一教给了陆小然。陆小然受益匪浅。
这段时间是陆小然自他娘亲过世以来过得最欢乐的一段时光,女帝高天薇和秦盈盈讲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譬如在天空上和大海里游荡的鲲鹏,能偷偷在小孩子睡觉时拔牙的鬼魅,还有人造的飞舟,浮在天空中的仙岛……
在他们讲述中,他对高天薇和秦盈盈的身家也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就像秦盈盈说过,她家就有一艘飞楼,是直接建在鲲鹏的脊背上的,住一晚就要费掉千金,女帝高天薇则更不得了,她说她住的宫殿比得上几十个镇子,全部都是用日光石建造而成,夜里可发光如白昼,号称不夜之城。
如此种种让陆小然心驰神往,真想看一看那种繁华。
“我给你一个令牌,你要是有机会去青丘国,凭借此令牌可畅行无阻。”女帝高天薇掏出一面白玉牌交给陆小然。
这块白玉牌摸在手中,有种微微的暖意,是一块不常见的暖玉,上面雕刻着一颗巨树般的图案。
陆小然细心地贴身藏好,这时他猛然尴尬的发现自己家中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来作礼物,他直接坦诚道:“我现在没有好东西给你们,等我以后有机会变得厉害了,你们要什么说一声,我都给你们。”
秦盈盈打量了他一眼怀疑道。“我要星星,你能不能给?”
陆小然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尽量,到时候我给你们一人一颗!”
他说完这话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女帝高天薇都忍不住笑了两下,一笑倾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对她说,以后要送她一颗星星,这真的是一件挺浪漫或者说挺有意思的事情。
“得了,你还起劲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小然抬头道:“你们马上要走了,我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秦盈盈道:“你说来听听。”
“我回头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可能会死。所以我想拜托你们一下,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把我埋在我娘旁边。”陆小然带着希冀的目光,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恳求。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女帝高天薇道:“你想杀吴家的护道人?”
陆小然保持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不是他的对手。”
陆小然道:“我知道,但我娘告诉过我,有些事情决定了就必须去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秦盈盈道:“你没听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陆小然像一块榆木疙瘩道:“我不是君子,是个小人物,小人之仇不隔夜。”
秦盈盈为之气结:“你……”
过了半晌后,女帝高天薇抬头道:“你的这个要求我答应你。”
秦盈盈气道:“他胡闹要死,你就不拦一下让他死?”
高天薇:“与其碌碌无为,苟且偷生,不如一死,只要死得其所就值。”
“我真受不了你们这种把生命当儿戏的人。”秦盈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头一撇走出了陆小然的家门。
陆小然无挂碍地说了一声“谢谢”后也大步走了出去。
他跑到药铺外,点算了下手中的铜钱衡量了一下后,在药店铺子里买了一些毒药。铺子里的老先生再见到陆小然的时候,仿佛那件事没发生的一样,有条不紊地抓药。
陆小然点头致意了下,礼貌地转身离开,当他跨出门槛的时候,药铺的老先生叫住了他,丢给他一个小药瓶。
“我没钱了。”陆小然老实道。
老先生道:“先欠着,等你以后再还。这东西你或许现在用得着。那瓶药喝下去,无论被刀砍被火烧你都不会有一点痛苦,但是药效一过之后,所有的痛苦全部加倍。”
陆小然愣了愣,站在原地良久,他默默把小药瓶放进了怀里道:“老先生的恩情我记着了。”
待陆小然走后,老先生幽幽道:“年轻就是好了,不怕死。”
陆小然走出了药铺后,他又跑去了赵博的家里,把棉被子撕开缠绕在手腕、脚踝上,载厨房把他家的铁锅砸了,挑了一块合适的铁片绑着棉絮垫在胸口和背心的位置。
然后他从后屋子的木堆里抽出一把柞树弓,这把弓箭是陆小然和赵博他们为了在山中猎野味,请教大人们后做出来的,后来由于他们射箭准头太差,就被他们遗弃在了这里。
就偶尔闲着没事的时候,就陆小然会摸一把弓,练一练。
箭总共只有四枝,都是铁质箭簇,这是他在当铁匠学徒时候,用铺子里的废铁造的,还比较粗糙,四枝箭里面只有一把是三叉头,留有放血槽。他把从药铺得来的毒药分别抹在了箭头上,晾干。
陆小然没有箭壶,四把箭被插在腰上面,同时插在腰上的还有一把秦盈盈赠送给他的剑。他走到小溪边洗了一把脸,把披散的头发也梳理了一遍,束在脑后,走到他娘亲的坟前磕了三个头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像一个没长大的壮士,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天色将暗,大雪下个不停。
小镇上没有什么人,陆小然一个人孤单的走在街道上。
他的内心很平静,没有感受到大人经常说的恐惧。赵博死的时候,他撕心裂肺过,那时候的他整个人都被仇恨充满,曾一度想要冲过去杀了那佝偻的老人,可一想到他过去是必死的,顿时念头就消了大半,待到激情褪去后就把讨回公道这件事寄托在剑宗上,期待它住持公道。
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希望,他忽然为自己的退缩感到可耻。
当抛开生死之后,决定一个人做这件事之后,陆小然的内心一下子就获得了安宁。
陆小然迎着风雪走向那个柳树老屋。
少年伫立在风雪中,缓缓取下他的弓,抽出一枝箭搭在了弓弦上,箭之所指的是站在大门门口的佝偻老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