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安府
这凡人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供奉了信仰,却难保自身的安全,凡人在神祗眼里就如同可以收薅的羔羊,说重要也不重要。
花姑进入京城后,因为从未来过,加上京城剧变,一时间摸不准那个负心人的位置。
安幼良入京四十载,迎娶宰相之女,从那之后花姑再也没有见过他。
四十年的时间,有宰相的支持,足够让他攀上朝廷高位!
花姑正准备迷惑一个凡人来询问安幼良下落时,身后出现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真打算那么做么?”陆缺平静地问道。
岁月让他不再和当初的愣头青一样容易激动,仿佛说出的话与自己无关一样。
花姑回头看向老道士,美韵犹现的脸蛋上冷意流露:“明知故问!”
陆缺想到当初那个活泼欢快的无忧少女,如今成了这幅仇怨的模样,不由深感痛心。
他知道,依花姑的性子,这件事必定会去寻个了断。
既如此,就帮她一把,了去四十年的沉珂旧事。
“京城不比临邑,我知道你们神祗重视香火信众,你乱用法术,若是惊动某个神祗就不妙了!”老道士沉声道。
“你要找幼良,还是让我来吧!”
找人并非难事,安幼良也不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陆缺紧紧盯着花姑,慢慢说着。
这次花姑并没有拒绝,但她也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
在花姑眼里,什么都没有,就只剩当年的抛弃之恨。
陆老道四处走访问询,多方打听后,得知了安幼良的下落。
历隔四十年,安幼良已经成了朝廷内阁元老,地位显赫。
阁老之位,通常是宰辅候补,等这一任宰相退下,安幼良有很大的机会成为下一任宰辅。
毕竟他有一个宰相岳父做后盾。
安府就在京城中央地段,靠近煊赫一时的宰相府。
门前两座镇宅石狮,府邸牌匾鎏金高悬,据说安府二字还是当今陛下亲笔,可见安幼良圣眷恩隆。
陆缺和花姑站在安府门外大街处,花姑情绪激动,刚想跨步上前,却被陆缺一手拉住。
老道士脸上肃然:“你答应过我,此来只找幼良一人,不会连累无辜的!”
陆缺指的是安府的亲眷,其他人再怎么说都是无辜的,能不杀就不杀。
可以说陆缺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从一开始守护心中的正义,到昧心守候在花姑身边,再到现在的淡然相视,连老道士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这种变化。
在感情面前,有时候正义似乎一文不值啊!
花姑没有回头,哪怕是看一眼老道士,她都吝啬相送。
老道士忍受了四十年的孤寂,早已习惯,只默默跟在她背后,朝安府走去。
“二位可有拜帖?”安府门房并没有因为陆老道的邋遢而轻视对方。
这年头,有些身份尊贵的人就喜欢穿得古怪,比这更奇怪的都有。
陆老道露出了半缺的门牙:“没有拜帖,跟你家主人说,有临邑故人来访,他自然会明白的。”
门房上下打量两人几眼,沉默半天后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疑是老爷故人,即便没有拜帖,门房也不敢擅自做主。
往常也不是没有类似的骗子,但门房的眼力不低,门前二人可和那些骗子不同,他不敢大意,还是通传一声比较妥当。
片刻后,安府管家亲自出府,将陆缺和花姑迎入府中。
转过亭台花榭,绕过偌大的庭院,管家带着两人进入厅堂。
“两位在此稍歇,老爷稍后就来。”
陆老道左右顾盼,瞧着安府内奢豪的陈饰,咂嘴道:“想不到幼良兄的品味还是这么奢靡!”
当初的安家算得上大户人家,安幼良作为安家独子,行事待人都非常奢侈大方。
唯独花姑冷面桃花,坐在木椅上漠然注视着前方。
陆缺本想找个话题,没想到花姑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念头,讪讪挠了挠头。
就在此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从玄关传来。
“陆兄,好久不见!”
“呃,还有花姑...”
安幼良除了鬓发攀白之外,一如当年那般丰神俊朗,明明几近六十的人,看起来却像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他的话里流露出见到老友的喜悦,还有对少年时慕艾之情的一丝愧疚。
四十余年时间,让安幼良满身沉浸了上位者的威严,却在两人面前变得十分随意,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初遇的时候。
花姑一见到安幼良的时候,眼角不自禁噙泪,旋即面色愤愤,抬手就捏向安幼良的咽喉。
她的心中只剩下对负心人的怨恨,自己以韶华等候,换来的却是抛弃和辜负!
杀了他!花姑脑海中全是这个年头!
陆缺一惊,没想到花姑说动手就动手了,他忙出手,想要拦住对方。
安幼良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带杀意的花姑,他的眼中满是回忆和感慨,脚下却丝毫不动,仿佛面前之人没有杀意似的。
陆缺奋起力气,拼了口气才堪堪拦住花姑的一抓。
花姑情不自已,含恨而出的一击并没有附带神力,陆缺才能成功拦下。
“滚开!”花姑衣袖环绕神力,打在了陆缺身上,老道士顿时飞出两米之外,捂着胸腹吐了口血。
陆缺咳嗽两声,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艰难开口道:“幼良命不该死,你的执念太深了!”
他想要化解花姑心中的结,老道士不想再看到她如此怨恨下去。
一面是好友,一面是所爱之人,其实最痛苦的还是陆缺。
花姑置若罔闻,点缀着枝枝花瓣的长发无风自起,香火愿力径直张扬着奔向安幼良。
安幼良依然是那脸带笑意的脸上,就像是看见了四十年前那个执拗的姑娘,没有退缩,就这般静静站着。
花姑的神力刚一落到安幼良身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安幼良身上闪过道道白芒毫光,架开了来袭的神力。
花姑目睹神力被挡住,不禁愕然。
一旁的陆缺看得真切,惊疑道:“法域之力!”
“幼良身后竟有正神保护?”
转念一想,是了,安幼良身为朝廷阁老,背后怎可能和神祗没点关系。
只不过让陆缺惊讶的是,那正神竟舍得分化出神明法域来保护安幼良。
安幼良摇了摇头,老友也见了,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临走前一句话也没说。
没人看到安幼良转身时,眼角流转一抹淡淡的妩媚娇韵。
陆缺想要开口喊住安幼良,却欲言又止。
花姑则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不停低喃:“我杀不了这个负心汉...”
“我杀不了他,哈哈!”
花姑不知是喜是悲,大笑着走出了安府,只留眼神深处一抹浓郁的悲伤。
口口声声的仇怨草率收场,陆缺跟着失魂落魄的花姑,在他眼里,没什么能比花姑更重要。
一大把年纪,老道士依然有着小年轻的那种执着。
走着走着,突然花姑停下了脚步,陆缺满脸惊讶,问道:“怎么了?”
花姑抬起头,眼神凄然:“安幼良已经不再是安幼良了!”
“什么?”陆缺不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幼良是别人假扮的?”
“或者是某个东西占据了幼良的身体?”老道士的声音渐冷,虽不屑老友的行为,但依然关心对方的安危。
“不,他活得好好的。”花姑银牙紧咬,冷声道。
“只是换了种活法!”
“这负心人成了香火神祗!”
花姑抛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
陆缺顿时大惊:“怎么可能?”
“不会错的,神祗法域骗不了人,你刚才也看见了!”花姑哼道。
法域通常都是正神专属,其内掌控神职,用来保护一个凡人?别扯了!
唯有正神身份,才能解释安幼良身上出现的法域毫光。
花姑作为野神,对这些事情十分清楚。
陆缺闻言瞪大了眼睛,堂堂人道朝廷的阁老竟是个神祗,还是正神,若是传出去定会天下哗然。
“正神啊!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花姑怅然,“原以为我可以杀了这个负心汉的!”
在正神面前,万事皆休,花姑不过是个野神,根本不是安幼良的对手。
陆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花姑,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暗自庆幸,至少安幼良不用死了。
两人兜兜转转,一时间似乎失去了做事的目标,就这么停留在安府附近。
一直躲在京城的吕淮今日难得高兴,他扫视俘获的那个野神神土,经过不断汲取香火愿力,吕淮的神道修为飞速增长,稳稳超过了一般正神的实力。
若是施展护道神通,吕淮自信可以敌得过大半正神,可能遇到老牌正神稍觉吃力。
“该出关了!”吕淮自鸣得意。
驼背和少女恭敬地站在一旁,道:“恭贺主公出关!”
眼珠转了转,吕淮自言自语:“当务之急,是找个正神夺取符诏,我的神道修为才能继续突破。”
文明之火虽然还在成长,但吕淮将侧重点暂时放在了神道修为上,毕竟实力是一切的基础。
“听说安府经常大施善举,救施了无数百姓,哪怕是个乞丐难民也能从安府领来一口吃食,有很多百姓给安府主人立了生祠,万家供奉!”吕淮喃喃了半天,面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