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县令公子
见陆老头神神叨叨的,王礼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不露痕迹地问道:“真有神祗么?”
声音压得很低,王礼指了指天。
老道士扯下剩下的鸡腿,忙不迭回道:“有有有!”
“哎,你慢点吃!”王礼看他注意力全在鸡腿上,压根就没仔细听自己说的内容。
王礼的食指微不可察地敲了敲桌子,这老道看起来不大简单,摆明放牧之主的身份估摸着得往后拖拖了。
还是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收下对方并不急于一时。
吃饱喝足,老道士抬起袖子擦干净嘴上的油腻,毫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
一旁的傅青萝也吃撑了,正小声哼哼揉着肚子,见王礼的视线转过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在王礼准备慢慢透露身份时,窗户外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哄闹。
“让开,今天我就要拆了这花姑庙!”一个浪荡公子手里拿着砍柴的斧子,嘴里不断叫嚣:“谁敢拦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中的斧子朝四周挥了挥。
深怕被误伤的围观百姓赶忙闪开,伸手朝浪荡公子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下对方。
被抢走的斧子的樵夫哭丧着脸,今儿出来算是倒了血霉了!
砍完柴想趁着花姑节人多,卖个好价钱,替家里婆姨和孩子买点东西,没想到半路跑出个年轻公子,把砍柴用的斧子给抢了去。
对方还扬言要拆花姑庙,樵夫唯恐将自己牵扯进去。
要知道,花姑庙可是显过灵的。
万一花姑娘娘的庙被砸了,岂不是会连累到自己?
樵夫越想越惊慌,却根本抢不回斧子。
老道士陆缺听到吵闹声,趴在窗口看了半天,听到浪荡公子那句砸庙的话时,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冲下了楼。
王礼本来还在看热闹,没成想陆老头冲出去了。
有心契约老道士的王礼忙跟着下了酒楼。
浪荡公子挥着斧子,气冲冲朝前狂奔,没走两步,握着斧子的手就被一只枯瘦的胳膊死死捏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不想活了?”浪荡公子被老道士拦下,愤怒地瞪着眼睛,另一只手就要扇在老头的脸上。
老道士偏过头让开这一巴掌,面无表情盯着他:“年轻人,这么大火气可不好!”
“你想砸花姑庙?”老头语气不善。
浪荡公子不耐烦,破口大骂:“关你屁事!”
说完就想挣开老头的手,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年轻人急了:“给我放开!”见陆缺不为所动,怒斥:“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再挡路,就拿了你下大狱!”浪荡公子威胁道。
街上围观的人就是知道浪荡公子的身份,才没人敢上前拦住对方。
他可是阳乐县令赵旬的儿子!典型蛮横不讲理的主!
在百姓眼里,县令公子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赵陵原以为亮出自己县令公子的身份,就会吓退对方,没想到老头死活不放手,就这么硬生生拽着自己的手。
“好好好!”赵陵怒极反笑,白嫩皮肤上浮现愤怒的潮红。
竟然有人敢拂逆自己,生性蛮横的赵陵恨不得活剐了对方。
奈何势不如人,别看陆缺年老体迈,手上的劲却不比赵陵这个浪荡公子哥小。
“回去!”老道士开口呵斥,“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回去!”
赵陵怒咬着牙:“嘿!”
“老子今天偏要过去!”
“怎么着,你还能把我杀了不成?”既然动弹不了,赵陵干脆过起了嘴瘾。
老道士眼神深处闪过无奈,这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大言不惭要去砸庙。
就在老道士想要武力劝退时,赵陵突然眼睛暴突,眼神惊恐,仿佛遇到了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
陆缺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多想,将手指搭在对方的鼻下,却发现赵陵早没了气息。
赵陵死了!
老道士猛然回头盯着花姑庙的方向,脸色沉重,没想到那位还是动手了!
就在众人以为陆缺和赵陵僵持着的时候,死去赵陵的身上发生了骇人的情景。
赵陵胸口猛地爆开,从胸前到背后炸开了一个洞。
飞溅出来的黑色血液洒落在地,竟形成了几个字。
“负心汉!死!”
围观人群当即惊叫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惨状?
众人惊呼:“杀人啦!妖道杀人了!”
老道士顿时被打成了妖道的形象。
陆缺并没有去在意旁人的举动,而是静静看着血字,良久叹了口气,道:“又是何苦呢!”
随后而来的王礼目睹如此诡异的事,明白并非老道士动的手,神色镇定道:“发生什么事了?”
“麻烦大了!”老道士陆缺摇头,却没有告诉王礼真相。
他回头肃然地看着王礼:“小子,趁早离开这里,再待下去就会惹上麻烦!”
言语间并没有恐吓,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礼笑道:“老头,你可吓不到我,我天生胆子大。”
“不过就是死个人罢了,能有什么麻烦?”
老道士没有回答,而是面色沉重地又看了赵陵的尸体一眼,目光深处有惋惜,也有悲伤,还有一丝决绝。
王礼侧身对着陆缺,并没有发现老头眼神中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街道上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不能放跑了妖道!”十来个衙役拿着武器,急匆匆往这边赶。
为首的捕快看到县令公子横尸街头,旁边站着一老一少。
瞧见陆缺的道袍,捕快大怒:“好你个道人,杀了赵公子,还敢在此逗留!”
“给我拿下他!”若不能抓住凶手,捕快已经可以想象到县令大人阴沉的脸色了。
众衙役拥向了老道士,紧张地拔刀相向。
对方很有可能是会“妖法”的道人,身为普通人的衙役们内心满是畏惧,但碍于命令,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王礼刚想出手,却见老道士开口了:“我随你们回去。”
众人一愣,杀人凶手束手就擒?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衙役大喜,掏出绳索就将陆缺捆绑起来,推搡着他往县衙的方向走。
以王礼的眼里看得出陆缺身怀武功,人根本不是他杀的,却甘愿被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道士见王礼满脸疑惑,露出了残缺门牙,笑道:“礼小子,这事和你无关,劝你一句,莫要多管闲事!”
“哈哈哈。”陆缺长笑一声,在推搡中走向县衙的方向。
看着被抓走的老头背影,王礼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县令公子死得蹊跷,陆老头又一个劲劝自己不要管闲事,里面肯定另有隐情。”王礼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盯着地上仍旧存在的血字出神。
“负心...有意思。”王礼嘴角微翘,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了。
“陆老头啊陆老头,看来不能如你的意了!”
打定主意,王礼决定挖出杀死赵陵的凶手,不光是为了救出老道士这个预定的追随者,另外,他要看看,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当夜,先找了处客栈住下,王礼独自一人趁夜色身赴阳乐县衙。
傅青萝的召明妖魂早已形成,有妖魂的保护,王礼不必担心她的安危,因此将青萝单独留在了客栈里。
阳乐县衙,王礼轻巧地翻过高墙,脚步轻盈地往关押犯人的牢狱走去。
县衙前院是审犯人的大堂,中院是县令家眷偶尔停宿的地方,靠近最后才是牢狱。
县令赵旬在县衙外有府邸,但今日因为死了亲儿子,大怒之下,在县衙提审犯人,就在县衙住下了。
绕过几个漫不经心的衙役守卫,王礼成功来到了关押犯人的地方。
打昏了守在外面的狱卒,王礼抬手释放了一道静默的法术,原本看见有人“劫狱”的囚犯们嚷嚷着救命,没想到在法术下沉默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张合着嘴,面带惊恐地看着王礼。
挨个牢房找过去,王礼皱眉忍受着牢狱里的异味,在经过好几排牢房后,终于找到了陆缺被关押的地方。
老道士现在的状况并不好,本就邋遢的衣服此时被抽成破烂,一道道血印遍布全身,看起来很吓人。
陆老头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过来。
受了这么严重的酷刑,陆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看起来精神奕奕。
见是王礼,老道士惊讶出声:“怎么是你小子?”
王礼拧断牢房门上的锁头,笑道:“当然是来送你一程,怕你临死前没个送终的。”
“去去去!”老道士笑骂回答道。
他听出了王礼话里的调侃,上下打量王礼几眼,一脸的意味深长:“没想到你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王礼不以为然,撇嘴道:“彼此彼此!”
却见陆缺一脸肃然,缓缓站起身,老道士不知做了什么,束缚双手双脚的镣铐纷纷脱落。
王礼平静地看着这一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头,现在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老道士见王礼盯着这事不放,无奈叹了口气,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