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枫之泪
高天之上雁南飞,探顶枝头鸟双鸣,断崖台上鸟暮归,红枫叶下相依偎。
远天的红霞将那青山,飞瀑,绿树红花,全都拥入怀中,似天降神火燃烧了整个人间。
子翊左手边靠着五尺长剑,右手紧紧搂着白衣胜雪,清俊纯洁的雪瑛。
“这天地好像为你我所生,真想在这里长久安稳的生活下去。”
“呵”
雪瑛用铜铃般的轻喝回应,又开口说到:
“谁人不想过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可这世道无常……”
她话语中透露出的苍凉,或许只有子翊能够体会。
就在这时候,他们身后的树林有异响传来,子翊一把抓住长剑:
“来了。”
雪瑛抓着子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起身,子翊眼中生出冷意。
渐渐的,林中人影显现出来,约莫十三四人,后面还有马蹄、鸣嘶声,来者皆有佩剑。
子翊紧紧攥住雪瑛的手,她慢慢贴近他身后,此时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树林间脚步声越来越密,带头的十来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后面两人披纱戴锦,地位显然高于靠前者,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也有十来人。
“来者何人?”
子翊本想从人群中找到仇宇仁,可未曾见到,看对方这架势,他深觉情势不妙。
这里地形狭窄,前方被二十多人封死,后边是百丈悬崖,子翊又将眼光移到雪瑛身上,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雪瑛也心起波澜,双目闪烁。
“嘿嘿,这位少侠,我们是来迎接少夫人回府的。”
为首的那人四五十岁,弯眉鼠目,正拱手弯腰向子翊说道。
子翊心中一惊,望向一旁的雪瑛,雪瑛也是一脸疑惑。
子翊喝到:
“你胡说什么?”
“哎,这位小姐便是我家二少爷的未婚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子翊方才还在想仇宇仁的行踪是否与这群人有关联,听闻此语,他又沉默,不安起来。
“你们休要胡言,小女子从未见过你家少爷,也未曾听家父提起过这等婚约!”
雪瑛有些愤怒的说道。
子翊心中疑惑更重:
“南宫家?可是当朝大臣南宫瀚雄?”
年轻人有些难以置信,但以雪瑛的身世来讲,这也是极有可能的,可南宫家这架势又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子翊沉思之际,为首的人又和颜悦色的说:
“正是,我就是南宫家的管事,李恩。”
雪瑛听闻此言,一脸惊疑。
子翊则问道:
“此话怎讲?”
“我们家二少爷与林雪瑛小姐是指腹为婚,就在老爷欲为他们二人完婚之际,林家突发大火……”
“闭上你的臭嘴!”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尚且存活!”
雪瑛听见林家大火,身体都在颤抖。
子翊更是怒火中烧,说罢就要拔剑,那队人马也有了动作,躲在深处的人还备有强弓劲弩,持剑者也缓缓将剑抽出。
管家仍毕恭毕敬:
“少侠,莫要动怒,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说着,挥手向后示意,有四名仆人抬上一口精致的大箱子往两人跟前一放,打开箱盖,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金元宝,一旁的死士都不禁向其投注而去。
“把你的脏钱拿回去。”
子翊淡然。
管家面色一沉,又抓着胡须:
“这,莫非嫌少?”
管家身旁那持剑头领向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挥,林中弓弩齐待,死士也抽剑上前。
此时雪瑛精神恍惚,临近崩溃,在家族毁灭之谜与爱情面前,她进退两难,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哼,硬抢?今日从我尸体上踏过,我便成全你家少爷。”
子翊嘴角一丝冷笑。
雪瑛看着那林子深处的冷箭蓄势待发,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不忍让子翊伤心,但退无可退,稍作迟疑后:
“我跟你们走。”
说出这话时,雪瑛泪水奔涌。
子翊骇然。
“雪瑛,别怕,他们奈何不了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担心……”
他话语间底气不足,脑中犹如电流涌动。
“我,有些累了……”
子翊耳畔如响炸雷,脸色煞白。
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这段感情,从跃龙谷相逢至今,短短数月,他浴血拼杀,不畏生死,为的是让同样孤独的雪瑛好好活下去,这期间他们一起流浪,少有安稳日子,过往一幕幕在脑中反复,他的双手抽搐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的他心头在滴血。
“你要好好活下去。”
雪瑛深情的说着,子翊默然。
长剑掉落在地,无声的泪水划过双颊,他早将目光移向别处,雪瑛松开了双手……
那一瞬,他再次感受到了抛弃,不公,绝望……
眼前一队人马面面相觑,雪瑛摇晃着走了过去:
“管家,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许伤他分毫。”
管家大喜过望:
“遵命,少夫人。”
李恩赶紧命令后面的人收起武器。
子翊口中喃喃:
“少夫人……”
他嘶吼着大笑,雪瑛泪如雨下,一步一回头,子翊却一直看着远方,而后,雪瑛亦头也不回,跟着一行人出了树林,管家等人尾随其后。
马蹄声渐渐远去,独剩他停留在此,两道泪痕,一柄长剑,身后红枫飒飒,断崖斜日,一阵清风带走了尘土与红叶,他像深插在土中的木杆子,久久未动,远处归雁齐鸣。
他走进曾经葬剑的所在,双手捧着长剑,面无表情,用手在古树的下的土地上刨出深坑,将其置于坑内。
或许他再也用不上这把剑,对着剑冢拜了拜,子翊回到木屋一把火烧了曾经的居所。
他带着锄头,朝更深的山中走去。
江湖或将再无天星阁少主,天星阁也随之永远覆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子翊一腔热血骤然冷却……
子翊与雪瑛最终也怕只能相忘于江湖。
天星阁覆灭疑点颇多,林家大火迷雾重重,仇宇仁的背叛,南宫世家无缘无故的婚约,或许这不是属于他的江湖。
可冥冥之中总有一种东西告诉子翊要活下去,是父亲的期盼,还是雪瑛的诀别,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