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语没理她，只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陈十柒。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语气很亲切的两个字，“轻泪！”
    陈十柒全身一震，清冷的双眸瞬间柔了下来。
    这两个字里，好像蕴含了无边的情绪。
    酸涩、愧疚、思念、慈爱……
    听在耳里，涌进心里，扩散至五脏六腑，百般回荡。
    一种从来没体会到过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她生不出一丝排斥的心理。
    “你是谁？”陈十柒问，对面那黑袍‘人’的眼神之中，带着浓烈得如同万年陈酿般的慈爱，这种眼神，她见过许多次。
    童年之时、小学之时、初衷高中直到现在早已经麻木了，她都经常能看见。
    那是有父亲的孩子，父亲看孩子时的眼神！
    曾几何时，她是多么羡慕那些人能在这种眼神的呵护之下快快乐乐成长。
    她多么想自己也有。
    此刻，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
    而且还比别人的浓烈得多，浓烈得好似快将她融化了一样。
    难道这‘人’是她父亲？
    不！
    不可能！
    她那个父亲不可能如此年轻！
    不对！
    他是飞着进来的，绝对不可能是人……
    但那种眼神，明明就是父亲看孩子的眼神。
    妈妈说，爸爸肯定出什么意外了。
    所以，爸爸真出意外了吗？
    现在不是人，而是鬼吗？
    这个世界既然有妖，她相信就一定有鬼。
    她爸爸没背弃她们吗？而是出意外变成鬼了吗？
    不知不觉间，陈十柒眼睛有点湿润了，心头酸涩难受得想哭。
    感受到女儿的情绪涌动，花无语猛然跨步过去，将陈十柒拥入怀中，这一抱，瞬间将空了五千年的心填满。
    宝贝女儿，这是她的宝贝女儿啊！嗅着宝贝女儿的气息，是那样的满足，那样的幸福！
    蒋欣已经不害怕了，而是被二者之间的情绪感染，双眸微湿，呆滞地盯着拥抱的二者。
    陈十柒觉得浑身一阵温暖，久违的温暖，一种很舒服的气息侵入心神，温润着身心，她突然有种有依靠了的感觉。
    许久，花无语在陈十柒耳边细雨柔声说道，“轻泪，我们说说话好么？”
    “嗯！”陈十柒头埋在花无语肩头点了点，她能肯定，这是她爸爸，这绝对是她的爸爸。她爸爸是鬼她也不会怕，也觉得温暖，她爸爸没有背弃她们，而是真的出意外了。
    “走，我们出去！”花无语拉着陈十柒，直接跃向窗外。
    蒋欣猛然大惊，“十柒！”
    脸色煞白，冷汗刷刷刷直流！
    跳楼了跳楼了！
    那‘人’拉着十柒跳楼了！
    看二者之间的反应，以及那黑袍‘人’的眼神，她大概判断出黑袍‘人’可能是陈十柒的父亲，若非如此，十柒也不可能任其拥抱。
    可那黑袍人，绝对不是人，是鬼！人怎么可能能飞，只有鬼才能飞！
    至于鬼为什么不怕光，为什么她刚刚站着离陈十柒很近，还能感觉到黑袍‘人’的体温，她想，她们见的妖都与传说迷信之中的妖不一样，那么鬼肯定也有不一样。
    但再不一样，也是鬼！
    他难道要带十柒下去吗？
    这个做父亲的，变成鬼了，就要带女儿走吗？
    蒋欣急得扑向窗边大喊！
    却见那黑袍人拉着十柒，向远处飞去。
    蒋欣见二者消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团团转。
    难道十柒就这么要下去了么？
    要与她阴阳两隔了么？
    蒋欣看着刚刚趴着现在才站起来的飞天，咆哮起来，“你不是喜欢十柒么？刚刚为什么不救她？”
    飞天只高傲又鄙视地盯了蒋欣一眼。
    他主子见到自己儿砸明显太激动了，没看它刚刚只乖乖趴着都不敢上去打扰么？
    没理会蒋欣，去安慰刚刚摔疼了现在表情还委屈的大橘，都怪这傻不拉几的人类，把它的大橘摔着了！
    见一猫一狗互相依偎着，狗头猫头还互相一蹭一蹭，那副你依我侬的模样，蒋欣就越发焦急，还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办怎么办！
    十柒！
    整个人理智都没了，“都怪你这死狗！”
    都怪这死狗不救十柒！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怎么办！
    ……
    花无语拉着陈十柒，正划破夜空。
    夜风在耳边轻响，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花无语刚刚说要和陈十柒说说话，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细细感受着宝贝女儿的气息。
    在这数百米高空，陈十柒时而俯视下方夜灯璀璨的城市，时而眺望能看到重重黑影的远山，也不开口。
    她觉得这一刻她好似脱离了人世间，一丝一毫人世间的嘈杂之声都听不到，脱离了一切烦恼，也有了靠山。
    这一刻，是那样的安宁，从来没有过的安宁，握着花无语的手紧了紧，生怕突然又没了！
    这么多年，她坚强，她麻木。
    但无时无刻也在羡慕与渴望！
    只是，那些羡慕与渴望，没有任何意义，便深深沉入心底，被清冷包裹住。
    此一刻，多年的羡慕渴望翻滚出来，化为了满足，但不够，她还想要更多，要永远永远都这样，爸爸是鬼，她也愿意一直跟着。
    “爸爸，你是我爸爸么？”怕又没了，嘴唇情不自禁蠕动着发了声。
    花无语身体瞬间一僵，随后一股剧烈的舒麻感从心里扩散，全身都麻了。
    这一声爸爸，好好听，绝对是天下最动听的声音！
    “嗯，我是爸爸，轻泪，我是爸爸！”花无语柔声回到，在飞剑上侧过身，与陈十柒面对面，再拥抱着她。
    花无语御剑而行，陈十柒在他身侧，是被他灵气带着，并没踏在飞剑上。
    陈十柒一惊，她说得很轻，是无意识间说出来的，却被听见了。
    但关系点破，她就忍不住了。
    眼里的泪水，疯狂涌出，将花无语肩头打湿。
    身体微微抽动，哭泣无声。
    多少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有哭过了。
    思绪飘飞，
    六岁那年，
    妈妈，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轻泪，你要记住，你爸爸是英雄！
    爸爸是英雄！
    真的是爸爸啊！
    英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