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宴无好宴
铜爷,吉林长春人,据说祖上是正经八百的正白旗。原名童化生,想来长辈给他取这么一个具有佛学寓意的名字是希望他能恪守正道,普度众生的意思。只是这位铜爷,只用了不到五年的光景,便成为了东三省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和二表哥俩人合力,也就是做到了在云南一地亮起大旗。但是这位铜爷,凭借一己之力将东三省全部收入了囊中,确实是位了不得的人物。道儿上的人都叫他一声“铜爷”。
当我打通电话后,接电话的人声音很洪亮,隔着话筒都感觉到震耳朵:“谁啊,打牌呢!二万!”听声音,是那边正在垒长城。
“铜爷,我是张一毛。”我的语气尽量平和。
“放着别动,没看见我碰吗?……哎呀妈呀,是张老板啊,你咋来了呢?”
“铜爷,咱们都是江湖上混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开始,我就把话挑明了。
“电话里别整这出,咱们电话里唠吧,啊。你在哪嘎儿呢?”
我将我们所在宾馆的名字和地址都告诉给了他。挂断了电话,金锁喊着肚子饿,我们便先去楼下的餐厅吃东西。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加上舟车劳顿,难得吃一顿饱饭,金锁点了慢慢一桌子,听老板说这个冬天的鱼不错,他一口气就要了三条。
太乾吃得很少,我也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老想着闫显疆和那个假扮二表哥的人物。金锁则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在那里大快朵颐地吃着,一会儿功夫,一条三斤多的鱼就吃光了,他边吃另一条鱼边说道:“毛爷,你觉得这位铜爷有谱吗?”
我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在我所认识的东北朋友里,能帮上忙的,估计只有他一个人了。而且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我们以前也曾经多次打过交道,只不过上次因为一点儿事情翻了脸。虽然电话里面,他没有怪罪,但是这种江湖上混得人谁又说得准呢?
“毛爷,呸呸呸,”金锁吐了两根鱼刺,而后问道:“上次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红了脸啊?”
我回想了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都过去了三年多了。三年前,我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上只有一个地址,就是这里,二道白河,落款是三道爪印撕碎一根羽毛。”
金锁边点着头边吃鱼:“唔,你说过,这是你们门儿里江湖救急的标志。”
“不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标记,很紧张,可是又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年我失踪了好一阵,就在三年前。”
“怎么不记得?话说那时候咱们俩的关系不想这么近,老赖来找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你有好些日子不露面了。”
“对。我当时接到了这封信,还以为是我二表哥来的,要按照日子算,他那时候也失踪了两三年了。而且懂得用门儿里标记的,肯定是同行,就算不是二表哥本人,也应该能打听出什么吧?于是,我就按照信上留下的地址来到了这个地方。”
当时,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二道白河的一个酒店包房内,20人台的桌面周围坐满了人。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除了坐在椅子上的18人,还有不少人站在了后面,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带着手下人一起来的。而且从这些人的对话声音来看,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
当我推开包房房门的时候,大家的喧嚣声停止了一阵,随后看我年纪轻,也不是铜爷,很快又交谈起来了,没有人理会我。我也不想那么张扬,便准备在靠门的尾席坐下。没想到事后,左手边隔着三个位置的人喊了一声:“哎哟,张老板,好久不见啊!”
循声望去,喊我的是一个光头,年轻比我长不了几岁,说起话来嗓音尖细。我认得这个人,也是道儿上的一个成名人物,姓纪名成,常年混迹于秦岭一带。我们俩有几年没见了。难得见到一个熟人,我也寒暄几句:“想不到纪老板原来也在,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纪成主动跟我握手:“怎么就你一个人,甘老板呢?”那时候二表哥失踪的事情道儿上还没有传开,我也没有声张,只是推说他去了国外收货。
纪成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你也收到那封信了?”
我点了点头,看来,今天纪成的际遇跟我一样,他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封信。果然,纪成跟我左边的人换了一下位置,然后对我说:“你看到今天来这儿的这几位了吧,那个戴着墨镜的就是山西的王德成,这个瘦子是甘肃的金钉子金雁,还有那边那个,鄱阳湖的鱼凫子于通……”纪成一一给我介绍,我这才发现,坐在了这桌面的十八个人,竟然个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末了,纪成加了一句:“都是为了那封信来的。”
这时候,坐在地次席的国字脸用筷子敲了敲酒杯:“诸位,容老头儿我说两句话。”纪成刚刚给我介绍过,这个人是贵州的老头子林子贤。叫他老头子,并非是他长得老,他不过五十岁的样子,而是说这个人资历老。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独自一人杀死过一头黑熊,名扬天下。再加上本身的功夫不低,所以人人都尊称一声“老头子”。
林子贤看着我,问道:“老纪,这位小兄弟你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从云南远道而来的张一毛,说起来,跟你老头子还是邻居呢。”
此语一出,四座哗然。“哎哟,这就是当年和甘效乾杀死罗杰的那个人啊!”“不得了不得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唉,看来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李,我们该退休了。”……四周恭维声不断,听得我也飘飘然起来。我和二表哥在鲁巴河杀死罗杰后,名扬天下,道儿上已经传了几年了,不过与这么多位前辈坐在一起商量事情,我倒还是第一次。
林子贤又敲了敲杯子:“好了,今天来的都是门儿里的人,咱们就捡着紧要的说吧。诸位都知道下这封信的正主儿是谁吗?”
信上没有落款,做这行的都小心谨慎,没有落款也正常,但是被这老头子一问,大家都茫然不知,面面相觑。
只听林子贤气定神闲地说:“要是我没记错,这东北是谁的地盘呀?”
“好像是铜爷童化生的。”纪成说道。
“着啊,咱们这一行的,今儿天南地北的都到齐了,到了他童化生的地盘,他却迟迟不露面,我估计呀,他就是背后的正主儿了。”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了,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好,不愧是老头子,一语中的,兄弟真是服了你了!”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皮氅,戴着水獭皮围脖的人走了进来,大金链子大金表,浑身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纪成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东三省的童化生。”这个名号我早就听说过了,不过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打扮。做我们这一行的,越低调越好,没想到这人却是一身的珠光宝气。
童化生走进来后,看到满屋子的客人和他们手下的小弟,笑了一下,露出来了一颗金光灿灿的大金牙:“哟,咱们兄弟几个吃顿便饭,不用带人来吧?各位大哥?”带着小弟来的几个人面色极为难看,都对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这些手下鱼贯而出。
童化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首席的位置,掏出了一盒黄鹤楼600,开始散烟。坐在我右手边的一个人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不满地说道:“我说老三,有啥子事情一个电话就行喽,为啥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这个人叫陶建成,是川北的老大,是与之前提到的马家齐名的。听闻他曾与童化生等六人磕头拜了把子,一上来也毫不客气。
童化生满脸赔笑:“二哥,你听我说嘛。今天我把各位找来,是有好处给你们!”
“什么事情就明说吧,桌面儿上没外人。”老头子林子贤的江湖地位不是其他人可以比的,他说出来的话极有分量。童化生也不得不给足他面子。
“是,老头子既然这么说了,兄弟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知道你们来这儿的时候听说什么了吗?”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这童化生坐拥东三省,听说他性格豪爽为人仗义,今天怎么说话藏着机锋似的呢?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除了上学的时候去过一次哈尔滨旅游,东三省我都还是第一次涉足,而且来的时候过于匆忙,我也不是那种好打听闲事的人,有关于这里的事情,我还真的不大清楚。
倒是河北的张翰新说一句:“你说的是长白山上的那档子事吧?”
“嘿,到底是张大哥,一点就透!”童化生翘起了大拇指。
此话一出,满座的人都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大家都有所顿悟。我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茫然四顾。本想趁机问问纪成的,但是不好打断主家的谈话,只好暂时忍着。
林子贤缓缓地点头:“要是这件事情的话,还可以考虑,各位,你们谁愿意‘支锅’啊?”说了半天,没人响应。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先说话。
陶建成说道:“老三哦,哥哥要说你两句滴,那个东西凶得很,可不敢轻易招惹哦,除非是在座的兄弟们一起上,否则没多大的胜算哦。”
我明白了:看来,是长白山当地出了一批好货,童化生一个人吃不下,想找几个同行支锅。以往这种情况,一个人随便带几个小弟,带齐了家伙就能搞定了。童化生这一次却召集了这么多的同行,还都是成名的前辈,究竟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