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目的地
帐篷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尚在纳罕之际,忽然觉得脚下“咕隆隆”的一阵响动,地面隆起了一条小山脊,约摸十多米长,由东向西飞驰而去,犹如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但又很快消失了……地面恢复了平静,但是那不知名的东西游过的地方,盐碱下陷,形成了一条很深的沟壑。
我心下骇然:这他妈什么东西?我一动不敢动,因为这种怪象虽然消失了,但是那隆隆作响之声还一跃回荡在地下,随着声音的响动,地面也跟着战栗。我扭头去看太乾。他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不解。这种情况我们都没有遇到过。
此时,隆隆声渐行渐远,仿佛一辆驶往远处的火车,逐渐消失了。我想起了在内蒙的遭遇,这种巨大的动静,莫非这地下藏着一条千足尸蟊吗?
此时,帐篷中也传来了声音:“老吴,那东西走了吗?”
许久,老吴才说了句:“嗯。”
老金终于松了一口气,“唉”地叹了口气:“咱们这回损失不小,你统计一下吧。”
“嗯。”
我知道老吴统计损失的过程中,我很难听到有价值的线索了,我心中盘算是否该此时冲进去当面问清楚这二人,还是选择继续在这里潜伏着,不要打草惊蛇。不料,我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太乾忽然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帐篷走了过去。
“哎……”我本想叫住他,但看他一副决绝的样子,心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只好站起来跟他一起走进去了。
太乾拔剑出鞘,短剑在手里转了几转,右手一扬,“嗤——啦”,帐篷被隔开了一条大缝隙。里面的两个老头儿吃了一惊:“你……什么人?!”
太乾再割上一刀,从十字形的破洞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进去后,手电筒打亮,毫不客气地看着眼前两个老人,俩人差不多都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了,穿着上世纪流行的蓝色军装,花白的头发,双目觑着。其中一个老头脾气火爆:“卧槽,干啥玩意儿,你们他妈是什么人?”这脾气加上这声音,是老金无疑。
老吴则在一边吓得浑如筛糠。
我问道:“我不想浪费时间,闫显疆在哪里?”
俩老头儿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老吴问我:“怎么,你也要找闫显疆?”
老金在旁边补充一句:“你看,我就说这老王八蛋跟外面有仇,要不咋会得罪这么多人呢?”
我问一个问题,这俩人一人一句,却都没有回答到点儿上,简直类似于胡搅蛮缠。太乾说道:“问什么就答什么。”语气冰冷且不容反驳,给人一种出奇的威慑力。
老吴点点头:“娃娃,你们想问什么啊?”态度和蔼了许多。
“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老吴,吴贤;这位是我的老搭档了,叫金大贵。”
“你们跟闫显疆是什么关系?”
“这老王八蛋,我操他妈的……”老金开口就骂上了。老吴赶紧在一旁阻止,扭过头来对我说道,“这个闫显疆,唉……骗了我们老哥俩儿啊!”
“怎么讲?”
老吴娓娓道出了一件事情:大概还是两三个月前,以前一起蹲过牛棚的闫显疆找到了他,问他想不想发财。说实话,老吴跟他们都不同,人家当年蹲牛棚的不是豪门富户的公子哥儿就是学富五车的知识分子。这老吴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主儿,那年是想偷村里生产队的一头小猪崽儿,被抓住了。
虽然后来挨了批斗,但是也没有给他“平反”。反正也是罪有应得。后来条件好了,这老吴却改不了偷鸡摸狗的毛病。随着年纪一天天大了,没吃没喝,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要不是闫显疆找上门来,他这两天还琢磨着卖房呢。
他知道闫显疆这个人不简单,好学问好名声。但年轻的时候哪儿想过这些,那些年一起蹲牛棚的时候,每当与这位闫教授在一起,他就从心里想:你他娘的有学问又怎么样,跟洋人一起交朋友又怎么样,还他娘的不是跟老子一起被关在这儿了吗?
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嫉妒他人拥有,甚至认为是“读书无用”。可是后来,新的时代展开篇章,闫显疆不但被平反,反而是风生水起,成为了举世瞩目的人物。像这样的大人物,吴贤平时巴结还来不及呢,没想到现在闫教授居然找到了他,这让他在村子里着实吹嘘了好一阵儿。
闫显疆来找他当然不是跟他来叙旧的,对于闫显疆的发问,他也点头给予了一个肯定再肯定的答案。钱这东西谁不喜欢呢?尤其是吴贤现在,有今天没明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比谁都需要钱。
闫显疆爽快地说道,既然他急需钱,那么有一桩买卖。闫显疆拿出了一张图,说只要吴贤能够找到图上这东西,他可以拿出一大笔钱作为报酬。这笔钱的具体数目,甭说让吴贤潇洒地过完这辈子,就是天天三妻四妾地过完下辈子都不愁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儿都不假。面对着金钱的诱惑,吴贤忙不迭地答应了。图上所绘的,是一棵巨大的树木,吴贤虽然出生在农村,但是并不认识这是一棵什么树。闫显疆告诉他,这棵树所在的地点极有可能是罗布泊。吴贤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知道罗布泊有多危险,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闫显疆走后,他问起了村里一个放暑假回来的大学生,告诉他罗布泊有多危险后,他当即怂了。想到自己这点儿本事,进去后就是挂定了的主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放弃了,就意味着这笔钱跟自己彻底无缘了。明天还得为吃喝发愁。到最后,他狠狠心,决定找一个搭档,哪怕少分点儿钱,最后也能捞一笔。
就这样,他找到了邻村有名的金大胆,也就是金大贵。金大贵这人不简单,年轻的时候当过猎户。有一次村子附近闹狼,金大贵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上了山,七天后下山,招呼村子里十几个年轻小伙儿跟他走。大家跟着他回到了山上,这才知道,老金竟然屠了一窝的狼!村子里欢呼雀跃,拿老金当成了大救星,兴高采烈地抬着狼尸下山,扒狼皮、煮狼肉……忙得不亦乐乎。
请老金这样的老头儿,老吴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别看老吴这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早已想到,请个年轻人来难免不会见钱眼开,杀人灭口。请一个老头儿来,自己还有底。他决定,自己所得的报酬,三分之一归老金。
面对老吴的邀请,老金一口答应下来。俩老头儿就这样,收拾行装,带上猎枪,朝着罗布泊进发了。
哪知道按照闫显疆的说法,俩人找到了那棵树的所在地,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到处都是吃人的鸟……俩老头儿死里逃生,这才跑了出来!
听完老吴的讲述,我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棵树呢?你见到了吗?”
老吴哭丧着脸:“见是见到了,当时情况太危险了,也顾不上仔细瞅啊。”
我攥着他手的力气一下子紧了紧:“在哪里,在哪里?”
老吴杀猪似的叫起来:“哎呦呦,你这娃娃手劲儿咋这大?松手,快松手……”
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后,问道:“快说,在哪里?”
老吴想了一会儿,竟然扭过头去问老金:“你还记得吗?”
老金不满地嘟囔:“路我记得,你说你,他妈啥事都干不了!”
我一听这话,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忙说道:“前辈,你能带我去吗?”事情有了转机,称呼也变得恭敬了。
老金冷笑一声:“你们总不能拿剑对着向导吧?”
太乾收剑入鞘。
我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容易,本以为金吴二人如同惊弓之鸟,绝对不会带我们二次涉险。不过转念一想,这位老金当年能杀一窝的狼,本事肯定是有的,胆色也要高很多。较之色厉内荏的老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当即招呼大家回到了帐篷,想要问明神树周围情况的时候,老金却神秘莫测地说道:“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完,还不忘冷笑两声。这令我心头有些不舒服。闫显疆本想找这两个人帮他找到神树,没想到却无意中成为了我们的向导,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这时,古一指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对我说道:“小心这人。”
我一愣,没想到古一指会说这么一句话。我悄悄问他何出此言。古一指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是个危险人物。”
虽然古一指给了我提醒,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目前知道神祇木下落的,只有这俩人,不靠他们又能靠谁呢?
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其实我知道,金吴二人遭遇了重大的变故,死里逃生,这俩人的辎重补给全都丢了。想活着走出这里基本不可能。老金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很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
但是老金不爱说话,反倒是老吴,这一路上对于我们的各种计划赞不绝口,即便是我们我们撒泡尿,这老头儿都恨不得竖起一根大拇指说上一句:“嘿,年轻人就是不一样,顶风尿尿尿三丈啊!”
对于这种世故的人,我们也不跟他计较许多。
就这样,我们在这片生命禁区的盐碱地里走了两天多的路程,忽然,我们注意到了前方有一个小黑点儿。走近一瞧,是一处裸露在外的古墓。罗布泊遗留了太多的楼兰古墓,不足为奇。
眼前,这座古墓是木质结构,上面有一个不小的木板棚顶,有些像是北方农村的地窖入口。而一具看不出男女的干尸,下半身被黄沙掩埋,上半身探出了木棚,两只空洞的双眼凝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