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秦程两恩义
如果从世界上选出一种最残忍的死法,我相信被蜘蛛捕食一定能名列前茅。通常蜘蛛会将不慎落入蛛网的猎物用蛛丝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就像我现在这样)。然后将它的毒液或者是消化液通过毒牙注入到猎物的体内。等到一时三刻,猎物“化为脓水”后,蜘蛛会采取“吸食”的方式。这种方式,残忍之处在于,猎物会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一点点溶掉……我不知道眼前这种蜘蛛属于什么物种。但是通过它缠绕我的手段,我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方式。想想自己平生杀了那么多的动物,死亡方式是被一只蜘蛛杀死,也不为过了。
蛛丝严丝合缝,我除了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看来,在被这大家伙吸食之前,我很可能会先死于窒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竟然觉得窒息之死也要比被这家伙当鲜榨果汁喝了要好得多。
正胡思乱想,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接着眼前一亮。冷光棒所发出的红色光芒从新映射进来。当我眼前变得豁然开朗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太乾手持金色短剑,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面容憔悴,几天不见就瘦了许多。再看他身后,都是段和枫的人,正七手八脚地解开之前的那些“茧”。当好不容易破开密集的蛛丝后,我发现,除了跟我一行的白业外,金锁、邢洛、程师爷都在!
悚然一惊,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了。敢情是被巨型蜘蛛“请”来这儿了!“哎,蜘蛛呢?”我问道。我想,如果能把这个大家伙带出去,一定会轰动世界的。
太乾闪在一旁,我看到了他身后的那只巨型蜘蛛,躺在地上,肚皮朝天,八条腿全向里折着,这是蜘蛛死去的典型状态。一堆黄色的液体从它肥硕的肚子里流了出来,阵阵恶臭。给金锁等人喂了点儿水,他们昏迷了很长时间了,但是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干脆问起了太乾这几天的经历。
原来,我们走后,从巨石阵赶到市里的火车站,路上就要花费几天时间。段和枫等不及了,坚持要下去。说起来也巧了,当时队里有个伙计,自制了一把喷火枪。这些人干脆就抽了一部分车里的汽油,带着喷火枪二次进入巨石阵,有了这家伙,傀虫也不敢近身。
到了巨石阵中,大家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入口。秦天爵他们当然不可能轻易失踪的,于是段和枫就让大家掘地。终于,挖掘到了石龙的一段身子。可惜还没来得及欢庆。石龙身子上的鳞片突然掀了起来,从里面射出了无数的青铜箭。段和枫一行人死伤无数!
最后,多亏了太乾在,大部分人才保住了性命。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可是……我们在外面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啊?”
太乾站在了边缘位置,望着下面,说道:“其余人……在下面。”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我却头晕目眩,差点儿栽下去:“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些白毛怪物,是段和枫的人?”
太乾点了点头。做生意这么挫年了,我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再者说,太乾可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人。他继续说,这个地方有一种虫子,一旦被这种虫子伤到,伤口会长出一层白色的绒毛,用不了多久,白色的绒毛就会遍布全身,容貌也会变。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你是说……”
太乾语气平和:“千足虫。”
当初我们在察合台汗国的古墓逃生的时候,金锁就是被一种千足虫所伤,当时还是我当机立断,剜去了他长满白毛的肉。那时候,我全然不知道这种虫子的威胁,只是觉得伤口恶心,现在看来,我们还真是侥幸啊!
太乾又说,段和枫所带下来的人都是身手不错的精锐,他们一队人只有一个人是死在了外面,剩下的甭管重伤轻伤,全都下来了。因为段和枫救人心切,顾不上照顾伤员。没想到下来没多久,就遇到了白毛怪物,应该是之前进入这里的人。一场激战,段和枫又死了几个手下。再往前走,就遇到了千足虫。虽然每个人都貌似活着,但是被千足虫伤到的人,已经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太乾看着脚下说道。我看着他的神情,又看看脚下,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我忽然被太乾这句话感染了,心想,这些家伙都是亡命徒。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一,有的是慑于段和枫的淫威,有的是对秦天爵忠心耿耿,有的是为了发财……但是甫一进入这里,就交代在这儿了,也许这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段和枫呢?”
“走散了。”说完这话,太乾就走开了。认识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就坐下来休息。
白业跟随我一起上来的,受到的伤害比较小,所以率先醒来了。相较之下,金锁、邢洛和程师爷等人受到伤害的时间很久,几个人都还睡着。太乾则一脸凝思的神情。我主动凑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太乾看着我,忽然递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挡住了半张脸,上世界八十年代的流行打扮,喇叭裤,蛤蟆镜,骑在一辆本田摩托车上:“见过吗?”
我摇了摇头。
太乾收回照片,贴身放着,眼神中充满了失落。我谨慎地问道:“你父亲?”他开始没有反应,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听石头强说过,神猎手的名号当年算得上是天底下的头一号。我跟他比差远了,但是一般的买卖连我都懒得接。我想,能请动这位天下第一神猎手的,只有不同寻常的动物了。如果石头强所说没错的话,那么当年能够请得动神猎手太恪剑的,恰恰是传说中的龙。而且事发地离这里并不远,不管是老财、胡九川、孙圣石还是太恪剑……几人都或多或少地跟这个地方产生了联系,难道说,这个地方真的有龙吗?我盯着幽深黑暗的四周,心底不禁阵阵发寒。
从赖千当初携带龙骨进入我的店面开始,冥冥之中我仿佛就与龙这种神物产生了不解的缘分。换做以前,谁要是说一句:“走,毛爷,我带你去找龙。”我他妈上去就是一大嘴巴!但是现在有人跟我说的话,我想,我会犹豫许久。龙是否真的存在?我从以前的坚决持否定态度,现在已经转变为了不置可否。爱尔兰大鹿、豪勋爵岛竹节虫,甚至于腔棘鱼……这些当初被专家认定为已经灭亡的物种,如今不又重新现世了吗?
忽然,旁边有人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醒来了,一看,是程师爷。我再看金锁和邢洛,这俩人还睡得正沉。金锁这身板儿,还不如一个师爷。而且更让人无语的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金锁的手搭在了邢洛的小蛮腰上,鼾声大作。
程师爷喝了两口水,咳嗽了几下,总算是缓过来了。他走过来问太乾的经历,太乾不语。我就代为转述了。程师爷抱着水杯又喝了一口,说:“依偶看,仄件四情就到仄里吧。再仄么下去,偶们大家都要死在仄里啦。”
我一愣,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高深莫测呢?我问程师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他不说话,但精神萎顿,明显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锐气。我说道:“程师爷,你也算是秦老板的心腹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程师爷还是沉默。
我决定下一剂猛药:“程师爷,你跟了秦老板有多久了。”
程师爷一听这话,眼神中出现了稍有的光华:“很久喽,擦不多有俄十多年了。”
我站起来,缓缓踱着步子:“二十多年前,算得上是多事之秋喽。先是秦天爵的父亲,赞助了闻天崖与闫显疆的科考队,直到后来,长大成人的秦天爵与闫美成婚。对吗?”
程师爷不说话。
“但是你并不知道一件事情:秦天爵早就派人来过这里了,而且这一次,那个人还跟随在了秦天爵左右!”
这话一出来,程师爷身子耸了耸,但是身边不少秦天爵的手下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们如此惊讶的反应,反倒让我吃了一粒定心丸——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静静看着程师爷,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终于,程师爷扶了扶眼镜,苦笑了一下:“难怪,闻博四缩你是过人才,果然腻害!”
这次吃惊的轮到我了:“你……你认识闻天崖?”
程师爷慢慢抬起了头,一副神思往矣的样子:“活子认丝,就连你缩的孙胖子,偶也知道。”
接着,程师爷缓缓道出了一桩往事:程家跟秦家的交往,由来已久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末。那时候的秦家是个大家族,不仅有在朝为官的,还有经商奇才。家大业大,秦家的风光一时无两。而就在那时候起,程家就一直在这个大家族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客卿。原因在于,秦家的老太爷在赴任途中,遭到了山贼的抢劫,多亏了程家先祖出现,一身好功夫将强人击退。秦家感恩于程家的恩德。从此,历经清末、民国,程家的人一直在秦家效力。而程家子孙也感念秦家的恩义,世代效忠。
新中国成立后,秦家家道中落,而负责保护秦家重任的程家也受到了波及。只留下了程师爷的祖父程思可始终护着秦天爵的祖父秦鉴昌。在那段动乱的时光中,秦鉴昌情知自己很难逃脱,就变卖了仅余的家财,逃到了河南焦作沁阳市郊外一个叫做徐家庄的地方。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徐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