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飞出屋子之前，心里就开始了盘算。
    虽说顾良处理过很多虚无，对虚无的见识也自诩是排得上号的屈指可数。但对这种他初见时遇到的暴虐虚无，他知之甚少。
    婴气能处理吗，火法能对付吗？
    想着，顾良人都到了虚无之前，心理还没出个定论，这次没有巴掌大的漆黑小人了，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出现了一个黑窟窿，虚无正一股一股从里面冒出来。
    顾良手上捏了火法，没敢贸贸然丢进去。第一不知道自己的火法对这样的虚无有没有效果，二是怕火法效果太强，在地下整出一个洞，如果发生了爆炸坍塌什么的就更加完蛋了。要知道这可是位于镇中，出了事波及一定不小，到时候如果被查出来是自己干的，纵然有十层皮也不够杂役长老扒的。
    虽然在胡思乱想，但顾良仍然伸出了手，火法从掌心冒出来，覆满了整个手掌，手掌靠近虚无的时候，虚无虽然开始消失，但速度很慢，这暴虐样的虚无确实比普通虚无耐烧一点。
    想着，顾良放下了心，火法接连冒出来，要知道就算是十五年前的顾良，他能使出的火法也不止这么一点。
    顾良看着眼前这一团虚无，其实不是在地上有个黑窟窿，只是这次太黑了，看得像黑窟窿而已。
    “烧吧烧吧，烧完了也就搞定了。可怜我还得写一封汇报回去，你没事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呢？”顾良嘀咕着，就在他以为已经能看到结束的时候，从城东突然又冒出了同样的暴虐感。
    “两个？”顾良皱了皱眉，之前难得碰到一个，这次的密度居然这么高？
    “三个？”顾良震惊，三道同样的暴虐虚无……这似乎有些不妥。
    “要出事！”顾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就在这时候，第四道暴虐虚无惊雷般出现，顾良甚至能看到远方于黑夜中绽放的黑气。
    顾良眯起了眼睛：“既然有了四个，那么，会不会有第五个……”
    顾良手朝下一甩，火法如岩浆一般奔泻而下，虽然在城里还有些束手束脚的，但顾良已经抛去了玩闹的心态。
    “有些棘手……”顾良看向第四道暴虐虚无，这个玩意儿和前三个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收拾完手边的这一个，他就去把第四个处理了。
    就在顾良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股子震动突然从远方传来。
    那感觉就像天地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如空荡荡的地狱一般死寂，这感觉顾良曾经有过，十年前他进尸林寻找尤殷的时候，那片黑土给顾良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两者又有不同，于尸林的死寂中，顾良还能发声；而在这里，喉咙像被人死死掐住，颤抖着沉沦于浩大的天地之前。
    懵懵懂懂之间，不知道是过了半息、一息、或是一辈子，从远方突然传来了山崩地裂一般的震动，整个世界开始了翻腾，像是幼儿的大手在鱼塘里肆意搅动，扰得整个世界不得安宁。远处的大地像是波浪那么柔软，一座高山在瞬间耸起，又在须臾间塌下去。飞扬的尘石土块就像是龙卷风中无依无靠的一片树叶，灭世级的波动从远方翻涌而来，顾良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甚至连天眼和护体真气都忘记以展开。
    就在顾良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波动搅得粉碎时，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啸，就像是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在那个不知名的环境中，羽毛鸟于他耳旁发出的叫声一样，简短而高扬。
    在这一瞬间，顾良觉得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发芽了一般，婴气从体内膨胀而出，赶走了四周的黑气，将清醒归还于顾良。
    顾良还站在原地，没有黑色的大地，他仍旧站在城里，刚刚的那种旷日持久又飘渺如烟的回忆似乎只是一个错觉，但顾良却从心灵上感受到了颤栗，是心灵强度上的绝对碾压，让顾良全身冷汗涔涔。
    “第……五朵虚无。”顾良转头，他甚至不用确定方向，因为第五道与前四道截然不同，黑气像是九天的瀑布砸在地上，又弹向天空，它未散开，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大团，半息的时间便已然成型，化为一个有些模糊的百丈黑铜色巨婴。
    五道虚无——或者说四道虚无和一个巨婴，将整个镇子用黑气包裹了起来。四道虚无时，镇子只是略微起了稀薄的黑雾；而五道虚无，稀薄变得浓厚，顾良相信所谓“雾都”也不过如此。
    “要抓紧了。”顾良手上加快了速度，盯着巨婴戒备着。顾良自恃能搞定三个相对普通一点的虚无，第四个莲花状的虚无可以考虑考虑，而第五个，也就是那只巨婴，顾良不打算去对付。
    他对付不了。
    处理一个普通的虚无约莫需要半柱香的时间……顾良警戒地看着还未完全成型的巨婴，后者正胡乱挥舞着右手，在天空中的黑气被它抓到，然后拉到身边——它正在有意识地加快自己的成型，尽管原本的成型速度已经大的可怕了。
    顾良就看着那个巨婴，看着它用五息的时间从半成品直接成型，然后笨拙地挥舞着双手，把空中飘着的虚无随意地抓起来，笨拙又毫无条理。
    做完这一切，巨婴转着脑袋朝四处看着，吓得顾良连忙把火法全部收起来。
    巨婴四处看了看，突然发出一声啼哭，顾良本能地胀出婴气抵抗。啼哭只有一声，持续了三息之后，巨婴吃着手指缓缓躺过去睡觉了。
    被巨婴抓至身边的虚无再次朝四周扩散，顾良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是继续减少虚无，还是明哲保身？
    “还不到逃走的时候。”
    顾良告诉自己，又放出火法，他略微能确定火法不会引起巨婴的注意，因为之前巨婴并未因火法而对这一边多加什么注意。
    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巨婴与这些虚无是个什么关系？自己搞定虚无的时候，巨婴会想着搞定自己吗？
    只要巨婴转醒，就逃走。
    城中已经起了混乱，不同于大部分不敏感的凡人，几个在这里偷闲的修士都已经跑出来了，一些感觉不对的凡人也开始吵吵嚷嚷地大声询问着什么，城市变得闹哄哄的，能听到一些小儿在喊“走水了”、“黑烟滚滚”，然后又被大人呵斥。顾良听着，怕吵醒了巨婴，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全部封上。
    不过看着巨婴，似乎对灵力、对吵嚷都不在意，安安心心地啃着手指睡觉。
    就在这时，顾良突然暗道一声不好，看着身边和火法来回折腾的虚无，最后掐了个印，储物袋里飞出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陈旧黄纸，顾良随意画了符，封了些火法进去，然后就把这一串纸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