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说完，站起来就想出去，然后很合理地被尤殷抓住。尤殷摇了摇头，道：“公子，算了吧。”
    “算了？为什么算了？”顾良按照计划，如被点燃的炮仗般炸开，然后顾良顿了顿，对尤殷说：“杀了她们，我一点负担都没有。”
    “不要。”尤殷低着头，说：“你们修士一戒三律的，我不想公子为了我而违反你们……不得干扰凡间的律条。”
    “兔兔。”顾良蹲下来，仰面看着尤殷被垂下的头发遮住的脸，开口道：“别说杀了她们两个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就算会被逐出师门，只要为了你，这世界上，我什么都不怕。”
    尤殷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顾良，顾良伸手一揉尤殷的脸，让尤殷坐好，很轻松道：“你等等，不用多久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说着顾良就又想走，也又被尤殷一把拉住。尤殷急道：“公子！”
    顾良抽手，尤殷拉住。
    顾良再抽手，仍旧被尤殷拉住。
    顾良继续抽手，尤殷照样拉住……
    纹丝不动。
    毕竟是修士，而且顾良对待尤殷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不说别的，只要尤殷大声呵斥一下，顾良也得抖三抖，所以强来也不行……
    顾良苦笑，道：“兔兔，你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拉住我，我还挣脱不了……我很没面子很尴尬的。”
    尤殷拉着顾良没有松手，神情低迷，道：“公子，不与她们计较也好。”
    顾良心疼看着尤殷，轻轻唤了一声：“兔兔。”
    尤殷抬头，顾良顺势张开手，轻轻拥住尤殷，道：“相见、相识、相恋、相爱。兔兔，我们两个之间从没有谁欠谁什么，你迁就我、我也迁就着你。相互珍惜、相互依偎，就像我们在尸林里一起度过的十年……那就已经是我最想要的与你在一起的生活了。”
    说完，顾良想松开手，谁知道尤殷抱紧了顾良，把头埋在顾良的衣服里。顾良愣了愣，然后又抱上尤殷，怜爱抚着尤殷的头发：“乖，哭吧哭吧，我一直都在这里。”
    “我没有哭。”尤殷的声音带着干哑的哭腔从衣服的包围中传出来。
    “好，好，我就在这里。”顾良僵着身子不敢动，从各种情况的预案来说，这时候应该借个肩膀出去。可自己现在的动作明显比借个肩膀要更加亲密，那么问题就来了……借了肩膀之后该怎么做，顾良没见过。
    顾良糊涂地哄了一阵，尤殷似乎是哭累了所以睡着了，顾良惊奇之余，欣慰地帮尤殷盖好被子。虽不敢造次，但顾良在一阵犹豫之后，还是俯下身子在尤殷额头上吻了一下，最后捏手捏脚走出了门。
    出门，顾良整了整思绪，重新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之中。
    楼下的丫鬟和某家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尤殷已经让顾良不许出手，那么顾良非但不能去找她们的麻烦，她们如果出了事，顾良还得护着她们。因为现在，她们容不得出事。
    她们出事，官府会找上来，尤殷也会鄙视顾良的小心眼，往深里想，这对尤殷来说可就是阳奉阴违，这是顾良不敢做的事。而且如果被官府找上……出门在外游玩得好好的，不时有张自己的通缉令也是很烦的。
    所以这场子不能在近期找回来，要过段时间，等能撇清关系之后……
    顾良这么想着，看看天色，便走出客栈去了。
    顾良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之后，尤殷突然睁开了眼，哭肿的红红的眼睛渐渐褪了泪痕。她看了看关上的房门，窃喜着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闪过了得意狡黠的光。
    ……
    岿滨城，北凌河尾，大雾漫漫。
    一青衣男童站在河面中心，低头看脚下，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掐着指节。
    小童闭上眼，突然念起诀来：“雀桥仙，浮山故，辰丁歇处，青鸾指路。”
    念完，小童手指拨动罗盘上的指针。指针转动起来，一道忽隐忽现的微光闪在的罗盘上，小童睁开眼，眼底光芒闪动，从他眼中，看见了一只虚幻的拖着长尾绿翎的青鸟，青鸟扬起头，张开尖喙，如啼叫状，但却未发出声音。同时，水面上蓦然扩出一个三根手指粗细的深洞。
    小童拿着罗盘走到洞前，朝下看了一眼，伸手摸向罗盘上梳理羽毛的闲适青鸟。罗盘一闪，一道球形结界从罗盘上浮现，包裹住了小童与水面上的洞口，与此同时，一块晶莹的锥体从水中的洞里浮上来，升到小童面前。
    青鸟突然颤抖起来，激动地着看向那块与它差不多大的锥体。在获得小童允许之后，青鸟扑向锥体，立刻在锥体上啄出一孔，裂纹也蔓延与锥体上，氤氲的乳白色雾气从孔中扩散，被青鸟尽数吸入。吸完之后，青鸟又回到罗盘，伏在罗盘上，青蓝的毛发变得愈发光亮。
    “逆时见消。”
    小童一瞥青鸟，手指虚点，四方的水汽围绕着锥体缓慢地扭动，而锥体上的裂纹竟也慢慢长了回去。待到锥体完好如初，重新落入河面上的洞里。
    四周的水流漫过洞口，河面又变得像镜子一般平整光滑。
    晃了晃神，小童伸手，青鸟抬起头，回应着小童的抚摸，神色却显得疲惫。小童看着青鸟身上发生的变化，嘴角缓了缓，最后翘了起来，似是表扬，对青鸟道：“吸收得不错。”
    小童用大拇指搓着青鸟的上喙，青鸟将头垂在小童的手心里，十分满足地享受着。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一人一鸟，以及这流动着却平静的湖面。
    就在这时，小童手猛一用力，捏断了青鸟的脖颈，将它的头拔了下来。小童的眸子在这一刻，如幽静的潭水一般波澜不惊。
    “临风域辰北，归虚化气。”嘴里念着诀，小童一抹罗盘，罗盘震动起来，青鸟的尸体突然粉碎，化作烟尘，被罗盘吸收。
    小童看了眼罗盘，手一覆一挥，罗盘消失不见，连带着本出现的球形结界也消失不见，脚下的流水又恢复了现实中的正常样子。
    大雾漫漫，小童负着手转身，踏在水面上一步一步朝岸边走过去，说出了那句未说完的话：
    “吸收得不错……但是，还不够。”
    小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太弱，连只标致的雏鸾都唤不出来，希望能早些唤来一只像样点的仙兽。”
    小童眯起眼，笑容变得阴险又危险：“布置山水阵法来阻止我……我倒想知道，你一个小小的道，能奈我几何？”
    小童哈哈大笑两声：“在这一方轩宇之中，谁能阻我？”
    话音未落，只见一只游鱼跃出水面，那是一只鳞片闪着银光的金丹鱼妖。
    小童吓了一跳，向后急急跃起，躲过一劫。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湿漉漉的藤蔓突然破水而出，没刺中鱼妖，反倒一下子刺穿了小童的肚子，藤蔓一卷小童，小童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被藤蔓吸干了血液，然后消失在茫茫水面下……
    八十里之外，月色照满天。
    长青山上，一块巨石突然消失，一个人影代替了巨石的位置，小童跌跌撞撞走到旁边，等他走到一旁之后，巨石再次出现于原地。
    “险些沟里翻船。”小童面色苍白，喘了喘气，“驰骋一宇，斗天耍地，若不是有个分身，还不得在一个小家伙手上栽跟头？”
    “此仇不报非君子！”小童咬牙，拿出一石简记下来，边记边骂：“毁了我五年做出来的分身……过个几年，道爷我一把火烧了这狗屁植物，你给我等着！
    “我想过这个轩宇品阶低劣，可我没想到它居然能落后到这个地步！毫无利害得失就出手杀人！”
    小童骂着，突然感觉不对。刚来得及把手上拿着的石简换成罗盘，身后就传来一阵腥风。小童被吹得东倒西歪，罗盘脱手飞至一边，他转过头，一只四人高的老鹰站在石头上，俯下脑袋盯着小童。
    小童看得出那是一只还不到元婴的凡妖，如果给他时间，这种东西来再多也不是小童的对手，可小童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你娘……”小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老鹰突然张开嘴，一口叼住小童，扇着翅膀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