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这一年里,沈琛无数次去看他,他从未同意,他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他的近况,一开始说很不好,后来陶家起势,又说很好,他知道不可信,想见他却从未见到。
他有时候会站在他所服刑的监狱外面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想着他会不会死在里面,就跟那两年里他无数次设想的一样,他的内脏有时候会剧烈疼痛,他告诉自己,那是旧伤犯了。
——只是近来犯的越来越频繁而已。
他对感情失望至极,到了后来毫无期待,他只是利用了他半辈子,最后一点良心发现而已。
旧时的朋友早已背叛离散,他不知是谁曾经嘲讽过他——沈琛,你原来还有心啊?
那是觉得荒诞无稽的语气。
——其实他自己也这样觉得。
陶恂在里面呆了一年,那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很多,最大的大概是官至部级的沈姓高官辞世,那是他第一次想见沈琛。
他一个人在监狱熬了一夜,肺里疼的仿佛要撕裂胸腔,他开始发脾气,好像又是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陶家小少爷,闹的不得安宁 ,最后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第二天他爹和他哥哥坐在他的病床前问他怎么了。
他想了想,摇头说:“没事。”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也说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挂心的。
一年后刑满释放,他出来还没看见自家爸妈和哥哥就被沈琛扣到了最近的酒店。
他压着他,眉头皱的很深,像一条漫长的沟壑,喊他的名字:“陶恂。”
他答应了一声,然后被咬住了颈脖,他甚至觉得那一刻沈琛对他动了杀意,但不知什么时候咬合变成了亲吻,他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琛哥把他压在床上,像是一头狼在咬他的猎物。
一口一口,吞吃殆尽。
那场梦持续了很长,大概是三天,醒来的时候他一身狼藉,前半生的荒唐尽数作废,他一直来不及说一句,其实我是上面的,算了,他也不是不愿意。
沈琛咬着他的猎物,眼里的光称得上凶狠,却又无比的冷静:“我只爱自己,除非你完全能属于我。”
这不是一句情话,这是认真的,大概是威胁还是什么,陶恂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半辈子,终于在着一刻认栽。
不,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栽了。
那一年他们三十有五,人生小半已经过去,轰轰烈烈疯狂肆意都走的差不多,却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沈琛没有说错,也没有撒谎,他对所有的感情都失去信任和盼望,他只爱他自己,除非有一个人能爱他胜过他自己,他才能把他归纳进自己的所有里。
他只爱自己,他只爱你。
后来陶恂曾经焦虑,琛哥对他到底是不是爱情,还是只是亏欠?这样的心思是折磨,他在每一次夜里惊醒的时候都会犯病,四肢冰凉。
后来沈琛同他说,一开始确实只是亏欠,只是后来才发现不仅如此。
他那样谨慎孤僻的人,一辈子可能就只有那么一次付出真心的机会,而他本身也并不仁慈,他从不施舍,他只做稳赚不赔的生意。
陶恂赌上了一切,换来了他,而对于陶恂来说,沈琛已经是最为重要的。
这场生意甲乙双方都没有吃亏,这世上双赢的局面不多,他们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沈琛还是那个锋芒毕露的青年,只是他慢慢有了软肋,陶恂也还是那个嚣张跋扈不长脑子的纨绔,只是他身后有人能教着他并不算聪明的脑子,教他怎样走下去。
人生百年,也不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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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问清楚了心情才稍微好点,搁在一旁的鱼汤早已经凉透了, 他看了一眼还是端起来, 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完了。
他从来不喜欢喝醒酒汤,鱼和生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简直是折磨, 尤其冷下来后更是腥气扑鼻, 他娇生惯养着长大, 平时就算宿醉也只是看心情喝与不喝。
——更遑论是被吵醒,按往常大概率得有起床气,但这不是琛哥吗?他气都没法气。
这还是琛哥第一次给他送醒酒汤,鱼汤炖的很嫩,里面加了一点豆腐, 他一边吃一边想着这碗刚才端上来肯定烫, 怪不得琛哥的手温度那么高。
阿姨站在门口,手里端了一碗热的醒酒汤,结果没开门就看见她家从来不喝冷菜冷汤的小少爷安安静静的拿勺子喝汤。
——冬日暖阳从窗户外落在他身上, 是少见的安静温和。
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少见的露出那样温情而宁静的神色。
陶恂过去时沈琛正在给张博丛打电话,张博丛在电话另一头摸着自己发量稀疏的头,很是不满。
“师弟你说你这样厚道吗?怎么说你师兄都给你打工这么久, 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唉,果然还是长的好看的占优势啊!”
“师兄当然也是玉树临风。”沈琛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只是现在公司离不开师兄, 但房地产产业发展已经受到了一些限制, 未来可能走的难, 陶恂对公司里的事务不熟悉,正好让他出去探探路,长些资历。”
“你这语气,可跟个老头子差不多。”张博丛摇摇头,明明自己年纪比他还要大,但这个师弟不管对什么事好像都要看的更长远,这回说拿钱给陶恂试试手,几千万砸进去,也不是单纯试水的,肯定还是看中了这个行业。
挂之前还不由得感叹:“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样好。”
——好的他都觉得不太正常,毕竟这是沈琛,用狼心狗肺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
陶恂穿好衣裳匆匆忙忙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沈琛竟然没在客厅看见人,他有一瞬间的惶恐觉得沈琛是不是走了。
幸好阿姨看着他慌张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叹气,连忙道:“沈少爷在书房等着您。”
进去的时候听见沈琛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身姿挺拔,高大而欣长,刀削一样的侧颜被冬日的阳光映的分外温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点着窗边的绿藤,带着一点少见的闲适。
沈琛听见开门声才挂了电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可能在家里穿的比较舒服,高领的咖啡色毛衣外面简单搭了件外套,头发染回来了后少了两分玩世不恭,不说话的时候倒还真有两分世家公子的样子。
但穿的还是有些薄了,沈琛伸手将窗户关了,这才抬起眼,语气算不上询问,带着点漫不经心:“酒醒了?”
陶恂摸了摸鼻子,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嗯,醒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角余光去瞥自己一团糟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书摆的分类齐整,书脊严格保持在一条线上,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舒服。
陶恂眼皮狠狠跳了跳,好看是好看,但这很显然不是家里阿姨摆上去的啊。
沈琛没看他,顺手捞起来两本书,是陶老爷子爱的类型,深奥艰涩,名字都一大串,陶家除了陶恂差不多都是学霸,就连陶恂他哥当年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到了陶恂这里倒像是基因突变似的。
“看的懂吗?”
“......”
被这样一问,心里就堵了一口气,陶恂坐下去,虽然语气很不耐烦但还是郁闷的开口:“看不懂,”顿了一下,挽尊,“但老爷子会抽空教我。”
“嗯,”沈琛点头,眉眼低垂没什么表情,但如果认真看的话能看见他眼里少见的那点挪移,“教你听得懂吗?”
陶恂觉得有时候琛哥真的太犀利了,如果这说话的不是沈琛,他现在就能上去就是一脚把桌子踢翻了然后转身就走。
“......听不懂。”
沈琛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把书翻了两页,淡淡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拿来问我。”
他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导师严格,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算是轻松的,深入浅出的讲给陶恂听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
陶恂听得嘴角一绷,缓缓的咧开了一点,刻意呛他:“可是琛哥不是瞧不上我,把我辞了吗?”
他的眼角细长精致,哪怕是嘲讽的神色看起来也的带着点掩饰不了的委屈。
说起来就来气,当初拉他进去给股份的时候说的多好,后来跟张博丛闹起来他也同他说他在一天就不会辞了他,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就是一脚踹开的对象了。
虽然这事儿确实贴合沈琛一贯作风,不过他自己心里还是过不去就是了——心酸。
沈琛就看着他闹脾气,也不插嘴,等他闹完了才把一纸合同放在桌上。
“如果我没记错,过两天就是你生日。”
修长的手指按在桌上,刚好压住了下面那个名字。
——陶恂。
白纸黑字一张纸就是近千万砸进去了。
公司已经选好地方,黄金地段租了两年下来,做办公楼是绰绰有余的,一年的房租能在二线买两套房下来,人员也请了个大概,公司的轮廓差不多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得陶恂自己往里面填。
刘家那块的楼盘已经开始抛售,因为和商业中心临近,价格是成本直接翻倍,说的难听点,沈琛这个小公司算是一夜暴富,资金已经开始重新周转流动,他能给陶恂的自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沈琛本来以为陶恂不会拒绝的,任何人应该都不会拒绝,这样平白无故给你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根本无需付出,谁不愿意呢?
——当然,只有沈琛知道陶恂付出过什么,他付出过一条命。
沈琛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如果说还能相信谁大概也就是陶恂了,不管怎样,陶恂都不可能背叛他,这就够了。
他本来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然后看着陶恂摩挲了许久,突然往沙发后一仰,闷声道:“算了,琛哥——你还是让我回去吧。”
沈琛放的端正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抬起眼睛来,他的眼睛不错,恰好一眼看见陶恂微微泛红的眼眶,往后倒下去刻意不让他看见的眼睛,因为极力睁大而显得圆溜溜一双眼睛,有点湿润的痕迹。
沈琛顿了顿,站了起来,他身形挺拔,房间的窗户又已经关上,这一站起来挡住半边光亮,刚好罩住陶恂。
一片模糊里看不清面貌,只有温凉的手指碰上眼角,果然触碰到一片温热,只在眼尾那一处沿着手指蔓延过去。
沈琛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有一瞬惊诧,继而眉头微挑:“怎么?”
他低头的姿势压迫感十足,像是一头收敛了爪牙的兽类,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这个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能借着隐约的光看见陶恂抬起头来,一双眼黑漆漆的看着他,像是准备说什么,又开不了口的模样。
最终没有得到答案,许四少的电话来的猝不及防,沈琛在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能看见陶恂一瞬间通红的眼睛,然后失手将手机直接摔了个粉碎。
沈琛看着他砸出去的手机皱眉,然后赶在他摔门而出的时候拽住了他的胳膊:“出什么事了?”
陶恂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像只濒临暴怒的狮子,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林舒流产了——”
一路从二楼冲到车库,陶恂伸手就去开驾驶座的车门,然后被沈琛攥住了手腕,直接一把拽到了副驾驶坐上。
“我来开车。”声音低沉,没有给人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他攥的紧,能明显感觉到陶恂的手都在细微的颤抖。
对于林舒的流产他并不意外,上辈子虽然没有刻意关注,但是大部分圈子相互连通,内部的那些密辛他知道的不甚清楚,但印象还有有一些的。
林舒身体打小就不好,这一次流产后林家也岌岌可危,在沈琛的印象里似乎一直到最后他和陶恂出事的时候,林舒都一直未曾结婚生子。
——她一个人孑然一身,没有再试过其他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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