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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尤物【快穿】高H 淫乱小镇 (快穿)插足者

135章

      那砰的一声,惊得站在门外的绯月一颤,抬头看向筝儿的目光很是不友好。
    那个老巫婆子,上他们府来作什么妖!
    拜南宫冥在北漠特殊的身份所赐,府里的下人胆子也格外大些,什么皇亲贵族,什么王侯将相,都不及他们王爷尊贵,又何好怕的?
    是以,对着董太后身边的宫女筝儿,绯月朝着她撇撇嘴,很是不屑,有本事等他们摄政王在府里的时候来找茬啊,哼,欺软怕硬的家伙!
    楚月捂着胸口,面色惨白,似乎被她那的气势所吓,嗫嚅着嘴唇,“太后……”
    小脸惨白,眉色淡雅,惊吓过后的美人,眸子里覆上一层透明的水,涤荡回旋,又似欲破碎的明珠,泛白的唇微微张着,里面或许是惊恐,又或许是得意。
    沉沉闷闷的屋子董太后待得实在难受,裹着手帕不住地擦汗,她打量了楚月许久,看她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心下蓦然爽快。
    是的,天下女人都应在她脚下,唯有她才是最最尊贵的,唯有她才配得上这世间最最优秀的男子。
    楚月的战斗力比她想象中弱了许多,她开始还想着该怎么打击她那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现在才发现,她一出重拳,她便像是棉花一般,倏地软了下去。
    这样,多么无趣啊。
    董太后站起身来,却也不肯轻易放过她,“筝儿,与她说说宫中的规矩。”
    筝儿从屋外进来,后面还跟着绯月,她抿唇,轻声道,“按宫里的规矩,有违背太后懿旨者,其罪当诛。”
    绯月全身一寒,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回首忘了眼屋外,几十禁军将小小的院子团团围住,而摄政王……还没有回来。
    “规矩虽是如此,但念及你是初犯,也不是有意而为之,便罚你在院中跪两个时辰,以示惩戒。”
    两个时辰,无疑是要她腹中孩子的命!咚的一声,绯月重重跪下,深深俯身,哀求道,“太后,王妃如今怀了摄政王的孩子,两个时辰下去,恐怕对孩子不啊!”
    “呵!”董太后一脚猛踹在绯月胸口,冷声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在哀家面前放肆,真是活腻了的贱蹄子!”
    她嘴上恶语相加,眼睛却狠厉地盯着楚月。
    “来人,将摄政王妃押出去!”
    砰的一声,禁军还未来得及进来,门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合上,绯月抵了门,心头惴惴,不及歇息,又连忙挡在楚月身前。
    董太后眼里似要喷出熊熊怒火,恶狠狠地瞪着两人,讥讽道,“你们以为,屈屈一扇门便能挡住皇家的禁卫军?不自量力!”
    她步步紧逼,楚月眼中同样盛满怒火,她放下身段想要委曲求全,她却步步紧逼,那也别怪她大逆不道。
    挥开挡在身前的绯月,她眼中的讽刺,比之董太后更甚,仿若是在看一个愚蠢无知的人,“董太后,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们进来,他们能进得来?”
    董太后双目一凌,果见红木门哐哐哐得剧烈响动着,被门外的禁军撞得摇摇欲坠,却又定定地太那立着,怎么也倒不下来。
    楚月又向绯月使了个眼色,绯月立刻扯开了嗓子,哀声嘶喊着,“太后娘娘,求您放了我家王妃吧!”
    “王妃!王妃!您没有事吧!”
    ……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一阵响过一阵,门外的禁军心一颤,撞门的力度愈发剧烈,心下慌然不知所措。
    摄政王妃,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于禁卫军而言,他们听命董太后到摄政王府,实在是不得不为之,在名义上,他们终究是皇家的禁卫军,守护着皇家与皇城的安全,听从皇家的指令,他们以此为信仰。
    但当摄政王妃楚月从房中传来痛呼声时,如山崩地裂,信仰随之动摇。
    门外的人惴惴不安,屋里的人戏正唱得酣畅。
    楚月安然坐在软垫椅上,刚从床上起来,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带着凌乱。
    绯月的痛呼声引得筝儿眉目紧蹙,却也只是不满道,“王妃,您与太后皆是尊贵的身份,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了吧。”
    太后是否欺辱?难不成是凭她身边的丫鬟干嚎几声便能断定的?她们也有嘴,她们也会叫,她们也会解释。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扶太后的手,董太后顺势起身,眉眼含着讥笑,“筝儿,你不知道,有些人啊,品行不端,连一女侍二夫的龌龊事都能做出来,更何况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呵,楚月嗤笑一声,手起微抬,绯月即时闭口不再嘶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品行不端,嫁了惠王后又嫁与摄政王,但是,终归也是名正言顺。也好过有些不顾身份,肖想有妇之夫的人!”楚月讽刺地望着她,她楚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她董太后也不是什么清高的菩萨。
    门外禁军的撞击一声响过一声,门内四人独成一世界,他们看不见,却听的着,她让绯月装可怜的唉嚎几声,为的也不是要嫁祸董太后对她如何,左不过是在董太后试图栽赃之时,自己也有可回赠给的。
    被人戳破了心思,董太后横眉怒目,尖指倏地指向她,“大胆!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她额间的密汗随着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涌出,额头上的肌肤上下挤动,怒不可遏。
    楚月不再理睬她,转而向木门前走去。
    睡房不大,一扇屏风隔着床榻,屏风之外的格局也小,只简单的家具以及些精致好看的小物什。楚月本是离董太后约三丈的距离,到了木门前,也不过是五尺左右。
    楚月垂着眼,不想与那时不时疯魔的女人靠得太近,绯月照旧追随着她的身子,护在她的前方一脸严肃。
    董太后却步步紧逼,她指尖狠狠指着她,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楚月,你以为南宫冥真把你当成什么掌中宝,心头肉了?”
    她眼里阴暗狠厉,此生最恨,莫过于是眼前的人,摄政王亲自迎娶的王妃,他南宫冥心心念念不曾放下的女人!
    可笑,真是可笑。
    楚月淡然,反问,“那董太后你在他那儿,又是什么?”她想了想,蓦地一笑,充满讽刺,“恐怕是掌中、心头恨不得早日拔掉的刺吧。”
    屋外的禁军停了撞门的动作,不知在悉悉索索讨论着什么,渐渐安静了,她们的字字句句更清晰地钻进对方的耳中。
    楚月半捂着嘴,似笑非笑地弯着眼。
    “呵,楚月。”董太后突然怪异的安静,同情地望着她,似乎透过的脸,望见程程山水,望见过往与将来。在这样复杂的神色里,她语气平和极了,“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楚月手一麻,送了握紧的拳,无视她的疯言疯语,嗫嚅着嘴刚欲说什么,身后的门被人敲响,连带着震动她的脊背,她皱眉远离一步,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楚月,开门。”
    他来了。楚月转身扭动门框上不起眼的一个与木门同色的圆块,只听咔嚓一声,几十禁军无可奈何的门便敞开了,阳光成束,跑进了满屋。
    她便在灿灿光辉之下,红着眼眶,定定地看着他,衣衫不整,既不哭也不笑,既无责怪也无欣喜,南宫冥不知为何而心虚,急步上前,将她搂紧怀中。
    他双肩宽厚,急急赶回来,衣裳上透着寒意,而在他的怀里,一阵阵的温暖又涌出,不肯停歇,永无止境。
    他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松开后转而看向她身后的董太后,双目赤红,两鬓的发汗湿黏成一摒,他却淡淡然无感。
    “太后大驾光临,臣未能及时相迎,还请恕罪。”他微微颔首,表面功夫也做得敷衍,眼里是臣子不该有的怒意。
    董太后轻声一笑,笑自己的莽撞冲动,她双手交叠在下腹,小指矜贵的向上翘着,下颌也高高上扬,“哦,摄政王眼里原来还有君臣之分?”
    “不敢忘。”他淡淡应道,随后赶人,“臣还有要事忙,太后请走,不送。”
    董太后轻轻瞥过楚月一眼,不屑多看又在下一刻转回了眼,她最终将目光落在南宫冥身上,丰厚的唇瓣微微一动,“好自为之。”
    说罢,凤凰刺绣的长袖一甩,脊背停止,端庄地向外走去,身后的筝儿低着头,默默不语。
    直至两人的身影与禁卫军一同消失,看不见一片衣角,楚月才收了眼,淡淡地往屋里走去,南宫冥紧抿着唇,跟着她一同进去。
    屋里闷热,绯月去开了木格子的窗扇,又将火炉捧走,楚月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沉香木梳,三千发丝于梳齿中层层密密,倾泻而下。
    镜中人木着脸,楚月看得一惊,随即低头不肯再看,身后的人蓦然靠近,压迫的气势让人无法思考,楚月手一松,直到头皮感受到木梳凉凉的刺感,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提她梳发,手法生疏而愚钝,时不时不小心扯了她的头发,便停下去解,发丝极细,于他的手是千万倍的差别,他耐性十足,楚月皱眉,挥开了他的手。
    自己的东西,不管是身体发肤还是身外之物,自己来打理才是最最万无一失的,你一心一意对自己好,不会欺骗,不会隐瞒,不会利用,不会陷害……
    楚月缓缓地理着发,低垂着头,敛着眉眼。至上而下去看,她的睫毛细密层层叠叠,挡住了眸子,不愿看,不愿理睬。
    短短的一声轻叹,在安静中呼出,若有似无,南宫冥蹲下身子,半跪在地,干燥的手握住她的白皙柔软的手,极致温柔。
    这般的温柔极致得让人心惊,楚月顿了手,眼眸移动,看向他。
    “南宫冥,她说我会后悔。”楚月质问地看向他,态度强硬,“她为何这么说,你应该知道。”
    楚月不是傻子,他们两个人之间定然有她不知晓的东西,从前她只以为是江山皇权的大计,可以装傻充愣当作什么也不知,可董太后却说她会后悔。
    楚月刚刚便在想,如今她有什么可后悔的?她身在北漠,身边皆是北漠人,于她不管是熟悉或者陌生,都是过客一场,所以不在乎,更不存在后悔与不后悔的事。她唯一所能后悔的……
    楚月不在往下想去,而是等着他的回答。
    南宫冥不慌不忙地将木梳从她手中拿走,然后十指交握。他身量高,半跪着与坐着的她也差不多平视,是以,他眼中的淡定楚月看得清晰,正是这样的清清楚楚,让楚月动摇。
    “我不会让你后悔。”他语调低沉,认真而严肃,“你将知道,嫁给我,是你这辈子唯一正确的选择。”
    楚月绷着的脸一松,在笑还没扯开的时候又陡然紧绷,“我为何要信你。”
    “那我为何要骗你?”他不答反问。眉眼松动,含着淡淡地笑意。
    楚月别开脸不去看他的笑,免得自己心软。男子为何要骗女子,那缘由便多得如牛毛般,随口一提便是。
    因着女子的容貌身体,男子为了享受会舔着脸去谋取芳心,腻了后又弃之如敝履。
    因着女子的钱财权势,他们骗了女子手中的钱势,便能少努力几十年,如何不骗。
    又或是因着女子身上能带给他们利益,所以他们去骗,作了戏子般戴着假面生活。
    但又一想,南宫冥能图她什么呢?容貌身体?比她美的年轻女子在北漠不在少数,是以不能,为了她的钱财权势?那更是无稽之谈。利用她?得到某种利益?楚月低头暗自打量了自己一圈,似乎也没什么好值得他利用的。
    她抠着他的手心自顾想着,缓了缓,眼一横,却是怒道,“算了,放你一回。”
    他低低地笑,楚月也跟着横眉怒眼地威胁着他,不准这,不准那的,他皆一一应下,毫不犹豫。
    看似楚月得寸进尺,他一步步后退,可两人心里皆知,真真让步的人是她。
    她心头有很多不满和质问,可她不说,他晓得她有很多怀疑不解,可他不问。
    一晃眼,在默契的沉默中,三月的春风追着追着,拽住了六月的尾巴,楚月的肚子慢慢挺起,圆滚滚的好生可爱。
    绯月守着火熬了一个时辰的白粥,直至浓稠细软,轻轻一勺舀起,没有清汤水,但颗颗粒粒皆是饱满,没有烂开。
    她往里洒了些微的盐,再配上两碟酸萝卜与咸菜丝,和块腐乳,便端了上去。
    楚月肚子越大,便越发精贵起来,阖府上下皆是将她捧在手心上不敢招惹,连路过她的院子也放缓脚步格外小心。
    他们不怕楚月,却怕摄政王。摄政王面狠心狠却不是懒得计较的,楚月面上宽和却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而摄政王却是最容不得王妃受委屈的,就算是搁在他身上无所谓的事,在王妃那也是天大的事。
    府里的下人们对两位主子的性情心里有个数,便知道该如何在两位主子面前行事。
    因着金贵,衣食住行上更是不送半点怠慢,绯月第一次听楚月想吃手上这些吃食时,心里无疑是惊讶且惶恐的。
    但她违背不得楚月的要求,便应了给她端上简陋的饭菜,当时便祈祷不让摄政王看见,降罪于她。可楚月对这样地吃法格外热衷,三五两日的就要吃一回,一次不幸给摄政王看见了,当时便大发雷霆。
    好在摄政王在王妃面前向来软性子,待楚月三言两语解释了:我想吃,我要吃,我一定得吃后,摄政王也只是嘴里骂了几句不争气的奴才,便作罢。
    绯月出了小厨房,步伐快而不急,大托盘稳稳当当地端在手中,粥要趁热吃,凉了就没有醇香的口味。
    她一边顾及着手上端托盘,又一边想着事,她跟在楚月身边,能想的都是些府里闲碎的小事,其余皆是她和摄政王的场景。
    忆及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绯月脸一热,脚下的步子迈开了急走,不一会儿便到了楚月房中。
    楚月六个月的身孕,孩子已经会调皮地伸手踢腿地打着招呼,肚子鼓动凸起,皆是他们的存在。
    她侧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本书,闲闲地浏览着。
    绯月摆好了粥和小菜,低低唤她一声,她才放下书,懒懒地打个哈欠,带了泪眼起身走过来。
    “王爷呢?”夏天月色来得晚,现下天如虽还亮着,却也不早了,算算时间,早已过了他回府的时辰。
    楚月状似无意一问,因她问了话后便自顾坐下,拿起调羹舀粥,粥上面还放了一小块脆红的酸萝卜。
    她一口喂进嘴里,眉眼弯弯,满是享受。
    绯月不敢答话,在一旁静静地立着,仿若僵硬的人,不能动作。她呼吸浅浅,小心翼翼地等着时间在眼前流逝,让有些话在空荡无人中消散。
    隔了一会儿,楚月满足地放下调羹,轻轻揉着酸涩的腰,她微轻吟一声,又问,“府上都来了哪些人?”
    绯月这才像醒了过来,笑着乖巧地应道,“羽公子和陈忠他们那一堆子的人都来了,还有各家熟悉的夫人小姐们,知道您不招待客人,也送了礼来。”
    楚月抬眼瞧了瞧窗外,喜庆中透着冷清,张灯结彩也无法感染这空荡无人的场几分热闹。
    楚月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我们出去吧,他们在外头等了已经许久,总不能因一个人便继续等下去。”
    她肚子大,走路都让人心惊胆战,绯月扶着她不敢松手,也不敢使力,只能僵着手臂任她动作。一路走得极慢,楚月第一次怀孕,她也是第一次侍候有身孕的人,亏得平时有嬷嬷照顾,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们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六月芳菲尽,盛夏,举目大多是深绿繁茂的枝叶,挂在树干上,早晨的日头温和,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洋洋洒洒铺了满地。
    而至傍晚,则酷暑难耐,闷热而烦躁。楚月到了前厅,还未推门进去,屋里男人的大笑声、行酒令之声、拍桌声便直冲冲地向她扑来。
    楚月举步推门而入,屋里的人很是敏感,嘈杂喧闹的厅子因为她的进去霎时安静,十几双眼睛直楞楞地望着他,随后又恢复自然,面上带笑,拘束了不少。
    轻轻摆手,楚月免了他们地请礼,缓缓踱步走到人前。
    “诸位辛苦了。”她撑着绯月的手,淡淡笑道,“王爷今日有事恐怕不能来了,不用再等他。”
    说着她吩咐下人们上了酒菜,让他们好好尽兴,又与他们闲谈了几句。她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倒也将场面热闹起来,羽掩下面上的担心,在一旁的陈忠的催促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们各自有家室的都携了女眷,男子在桌上吃酒玩笑,女眷们便在不远的小桌处,凑成一团,低低细语,时而浅笑,时而羞涩。
    楚月走过去,女眷们便笑着站起来,让她坐了上位,她们的夫君都是上惯战场的,大多凶神恶煞狠着脸,能嫁给他们生活到今,胆量也都是不小的。
    有一浓眉大眼的女人,拿着筷子犹豫了小会儿,期期艾艾地探着脑袋问楚月,“王妃,您不生王爷的气吗?”
    桌上气氛一凝,众人低着头不敢去看楚月脸色。
    “不气。”她们听见轻轻的一声,携了风云一般,消散得极快。
    问话的长长感慨一声,实在自愧不如,要想若是她的生辰宴,她家那口子迟迟不出现,她定是要大发雷霆,闹得他几日不得安宁。哪像摄政王妃这般,一句不气实在令人佩服,这气度,就是与他们这些普通妇人不一样。
    她是个直肠子直脑筋的,也不去想楚月会不会因此而生气,问了心中的疑惑,便大大咧咧地吃起饭来。
    直至天黑夜深,众人尽了兴,歪歪倒到的提出告辞,管事亲自将人送出去,折腾了一日的王府才安静下来。
    前厅还得看着让人打扫干净,管事打着哈欠回了前厅,眉眼困乏,眼皮子上下打着架。
    他走到前厅门前,蓦地困意消散了大半,几个丫鬟端着盆、拿着鸡毛掸子,拄着梁柱正阖眼打着鼾。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厉喝,丫鬟打了个冷颤,瞬时清醒过来,见是他慌手慌脚地跪下请罪,“管事,王妃在里面,不让我们进去。”
    丫鬟委屈着向他解释,一旁的水盆在刚刚被打翻,水流顺着台阶而下,留下长长的深色的水痕。
    管事眉头一紧,让她们明早再过来打扫。他处理事情向来有条有理,府中的事也少有让他愁眉不知何办的,但今日这事,还真是难办了。
    正愁眉不展之时,吱呀一声,楚月从门里走出,皎皎月色朦胧,她也如同那月色般,虚幻若神。
    楚月眯眼走出,脸色酡红,绯月在身旁的小心的搀扶着,一身的酒味令人心惊。
    “王妃,夜深路难,我送你回去罢。”管事跟在她们身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无人回答他的话,他也不觉难堪,他手里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时不时出声提醒注意脚下的路。
    前厅与主院的睡房离得近,不到一刻钟的脚程,他们静静不语,耳边只有蝉鸣声响。
    待将进了院,只听楚月突然问道,“他可在宫中?”
    管事一震,连忙提起戒心,“小人不知。”
    楚月一声轻呵,肯定道,“他定然是在宫中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将他留了整整一天。”
    她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温柔若水,在华月的光下、混着他手里的提灯,映出星星点点橘红的光辉。
    “其实,王爷是念着您的。”管事话出口又是一阵心虚,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了没几步又缓慢下来,楚月有身孕,要多顾及着。
    楚月放在肚子上的手顿了顿,随之嘲讽地勾起嘴角。念着,便是隔山望水也要相见不能忘,他们之间却是一堵宫墙,便生生将着念想掐断。
    管事胆颤不敢多言,将楚月送回了院里,便急急离开。
    楚月也累极,换了衣裳躺在床上不肯再动,双目空乏而无力。绯月心忧她,便坐在塌上,一步不离地侍候着她。
    良久,楚月张了张嘴,“他何时会回来?”
    许多事情早有端倪露出,她一直忐忑地去相信他,赌上一颗拳拳之心去相信他,可现今只能证明她是多么愚蠢而无知。
    他不会回来了,楚月心里明白。
    “我同他说过,我不愿办生辰宴,但他不听,还是给办了。”楚月双眼望着床顶,眼里有水光浮现,喉间的哽咽难忍。
    绯月听得难受,一边不停安慰着,“王爷会回来的,他给您做生辰宴,也是想让你开心。”
    她不顾规矩,握着楚月的手急切地想告诉她往好的方面去想。
    烛火缥缈,映在人脸上时而虚晃,时而真实,但她眼里透着的失望如此真实,绯月心一寒,还是怕了,怕他们终不得善果。
    楚月抽了手,翻身面朝里,看不见她挺起的肚子,只留骨骼分明的脊背,小小瘦瘦的一团,愈发让人觉得她瘦弱。
    她背对所有人,北漠。
    什么时候他的异常明显起来了呢?楚月闷着脑袋去想。不知哪日起,他必须在宫中批改的奏折愈来愈多,回府的时间愈来愈晚,王府于他,更像是来去匆匆的客栈,而她,是他不得不应对的烦人。
    楚月紧抿双唇,出神地想,若是府里没有她这人,指不定他连皇宫的门都不会走出吧。
    在絮絮繁杂的思绪中,楚月渐渐睡去,然后在天明时醒来,又在晚上睡去,日复一日,她走不出王府半步,他也不曾回来。
    直到一月过去,宫里突然来人传了董太后的懿旨,宣楚月入宫。
    十八道宫门,她走过三道,甬道宽敞无人,宫墙过高,压得人沉闷。
    董太后宫中比她上一次来更为戒备森严,五步一哨,虎虎雄威,不苟言笑,稍有动静,便凌厉地扫过,腰间的剑自然拔出半寸。
    不寻常的表面底下,往往隐藏着更不寻常的事实,楚月此刻不想去探究那事实如何,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便自顾走进去。
    身旁的两名护卫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就算入了殿中,也不离开半步。
    董太后看起来很是高兴,面染红晕,眼里带着真切的笑意,与身旁的筝儿在说着些什么。
    但那是没看见她之前,她那真切的笑意在转脸看见楚月后,又陡然掺和了几分寒意,面色微冷。
    “摄政王妃来了便坐吧。”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她的挺起的肚子,董太后端起青瓷茶杯,食指轻翘,眼尾红妆勾勒。
    楚月寻了处适当的位置坐下,护卫持刀佩剑站在她身旁,眼如雄鹰凌厉刁钻,进殿不过小会儿的功夫,已将宫殿打量了个遍。
    董太后嗤嗤一笑,半是感慨道,“摄政王在哀家宫里也小心至此,实在是高看了。”
    两名侍卫充耳不闻,铁衣冰寒,裹着一具钢铁般的身体,他们只知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好摄政王妃。就算是董太后的有甚不轨的想法,也毫不留情得地掐断。
    他们私下常感慨摄政王对摄政王妃的厚待与爱护,那是和暴戾恣睢大相径庭的小心翼翼,就算认为董太后不敢对王妃下手,仍是不放心的派了人来保护。
    而楚月不感动于谁的小心,也不在乎他与董太后究竟在做什么,只想早早将此事应付过去,她累了,在来到北漠之后,在有了身孕后,她愈发觉得力不从心。
    她在摄政王府有着至高无上的尊贵,却无半分实权,她可以作天作地折腾下人,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自由。然后她才知道,南宫冥不是凤苍,也不是云依,她斗不过他,算计不得他,还在他的掌心安逸。
    当想清楚许多事后,整个人便豁达许多,这种豁达是长期的失望带来的不在乎。
    楚月似听不懂她的话般沉默不语,董太后自知无趣,轻轻一笑也不觉尴尬。
    “摄政王妃最近身体怎么样?”她眉眼淡淡,似随意又似关切一问,楚月听着觉得凉凉透骨。
    她单手抚着肚子,低着头,虽觉冰凉,嘴角含着一起丝笑意,“承蒙太后挂念,楚月身子还不错。”
    两人很是有默契,皆半句不提孩子,只是太后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向那碍眼的大肚瞧去。
    她一眼瞥过去,又极快的略过,双手交叠在膝前,下颌微昂,冷淡未浮于表面却藏在深处。
    上茶的宫女端来了点心和果茶,楚月掀开盖子,清幽的茶面冒出丝丝雾气,混合着绿茶特有的清香,溢满整个宫殿。离得近了些,那雾气便扑腾在脸上,蒸得人脸发热。
    茶是好茶,却不是很好品。
    楚月刚刚嗅了一鼻的茶香,还不及那股茶香缠绕进心里,头也半低着,座上的人便开口破坏了短暂的舒适。
    “摄政王妃许久不进宫了,也算是难得一见,也别生疏了客气,都是一家人。”她看着楚月,说不尽的贤淑端庄,“过来挨着哀家一起坐罢,摄政王不在,哀家总要替他照顾你几分。”
    宫人们听得一头雾水,这董太后对摄政王妃到底是什么态度呢,一会儿是若有若无的讽刺,一会儿又是似真似假的亲切。而再瞧瞧摄政王妃,也是半点不怕得罪人的,董太后与她说话,她若是心情好了便回答几句,若是她不乐意了,半天也不会憋出一个字来,常常是他们这些做宫人的看得干着急,生怕两人一个擦枪走火便是天雷地动的阵仗。
    而显然这句话摄政王妃是不愿意回答的,但董太后的身份放在那,也不能明目张胆拒绝她的要求,这说小了是乖张,说大了便是违背懿旨。
    楚月不甘不愿又不得不缓慢挪着步子到了董太后身旁坐下,她抿唇不言不语,眼里光彩涣散,淡漠地对待任何事物。
    董太后仿若不知,态度转变极大,亲切地握着她的手,尖利的护甲套不小心在她手背上划出一道红痕,楚月不喊痛,董太后也不觉愧疚。
    董太后自说自话许久,若不真是点名问了楚月问题,楚月皆以沉默带过,董太后半是自说自话了许久,也不觉无趣,只是口干得厉害。
    她掀开茶盖浅呷一口,绣金的护甲高高翘起,茶盏放下,唇妆依旧不染,一开口说话,还是那般令人厌恶。
    “摄政王妃如今这般沉默寡言,是府里的日子过得不太好?”绕来绕去说了那么久,唯独这一句话,楚月起了兴趣,一双眼直直看着她,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她食指微微一动,卷起白丝绢丝帕子,略有些难言,要知道面前的人可是董太后啊,她也肖想着自己的男人,怎能与她说自己的辛酸事呢。
    说与不说,在宫人眼里,楚月已经在脑中纠结可千八百便,直到太后面露不耐是,才故作难言道,“不满太后,日子确实不大好过。”
    府里人辖制了她的出入,日子不好过,身怀六甲,事事不便,日子也实在不好过。楚月说得问心无愧,一张脸很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