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方士后代
路上荆棘满布,白雪没膝,渠黄马再不能前行。陈瑕只好把马放下山去,抱着慕容倩,又用绳子牵着耿珊海,在雪山之中艰难前行。单单这一段山路,就走了足有七天。
出了山谷,这才远远望见玉珠峰的所在,沿途许多冰川,晶莹剔透,冰川下,小溪潺潺,偶尔还有鸟雀飞过,此等美景怕真的只有仙境才有啦。
“如此美景,就算到不了大秦,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也足慰了。”慕容倩幽幽说道。
陈瑕道:“别胡思乱想,很快就见到大巫仙了,你不会有事的。”
耿珊海闻听,问道:“是不是小倩姑娘有病在身?”
慕容倩呸了他一口,“瞎子,要你多事,你家姑奶奶好得很,你才有病!”
陈瑕哈哈大笑,耿珊海再不敢多说,可二人的声音一前一后,贴得十分近,料想要不是陈瑕抱着她,就是背着她,而慕容倩说话中气不足,很明显有内伤在身。这些日子,耿珊海冷静下来,听声辨位的本事倒是有所进步,因此慕容倩重伤在身,是瞒不过耿珊海去的。他心里却琢磨着,陈瑕找巫仙,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是给慕容倩治病的话,应该去找蛊祖,而不该找巫仙才是。见到巫仙,我必须先告一状,除掉了陈瑕和那个慕容倩。如今也没有马了,耿珊海双目又盲,想要逃走也不可能,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巫仙的身上。
再往前走了一天,这才道了玉珠峰附近的一座山上,此山与玉珠峰隔空相望,翻过它去,便到了。那玉珠峰却比其他的山峰高出数倍,直插云霄,方圆望不到头,显得群山渺小,不值一提,在陈瑕的位置也看不到峰顶是什么样子,越往玉珠峰的方向走,就越觉得此地真是一个神仙居住的所在。
陈瑕不禁心中暗想:那巫仙在典狱堂弄得和地狱相仿,偏偏自己呆的地方就搞地这么雅致,谁都以为她是神仙,殊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恶魔。
正行间,却见山腰有个采药的老叟,鹤发童颜,背后背着个采药筐,筐内放着个小锄头,手里替大酒葫芦,一边走一边喝,一边还唱着山歌:醉了好,醉了好,醉了无烦恼。人生有酒须当醉,管什么父慈子孝,管什么官大官小,管什么人世艰难,管什么悲伤欢笑。摇摇晃晃,晃晃摇摇,天地混混,世道糟糟,一醉解千愁,你好我也好,大家一般高,酒醉乐淘淘,醉了好,醉了好……
陈瑕闻听,心中一动,这老头的歌里唱得尽是隐者之意,字正腔圆,歌词唱的竟是汉话,见他精神矍铄,走在山间,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纵然是一般的年轻人,也没有他这般步履轻健,当真是神仙不成?
他走前几步,拦住老者去路,拱手说道:“老神仙,敢问高寿啦?”
老者打量他一番,笑道:“还小呢,虚度八十有八。呵呵……”
陈瑕颇为吃惊,自古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八岁的老者还能在这山间奔走如飞,实在是罕见。听那老者的呼吸,又不似习武之人,不该如此才对,可见昆仑山灵气逼人,适宜居住。
陈瑕不禁啧啧称奇,“这么大年岁,还能如此硬朗,真如神仙一般。”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是神仙?我是神仙?哈哈哈,那可就好喽。不过你要说神仙嘛,倒是真的有,从这里往前,一直到玉珠峰的峰顶,据说那里才有仙姑。”
“不是巫仙吗?”慕容倩问道。
老者看了看她,淡淡一笑,“巫术怎么可以跟仙术相提并论?仙术使人长生不老,巫术就只会害人、骗人。此地的神仙我们都称之为玉珠娘娘,治病救人、排忧解难,有求必应!我看姑娘你面色苍白,想必是来求娘娘看病的吧?”
慕容倩心想:这个老汉怎么知道?看他虽然精神不错,但也不像是能掐会算之人。此地巫仙所在,行事应当小心,不可轻信他人,这老者突然出现倒是古怪的很。
“正是如此,不知怎样才能见到神仙娘娘?”
老者道:“这个容易,我这山,叫明珠山,山里有个村子,就叫做明珠村,村里有个娘娘庙,你只要把你有什么困难,写在庙内的签筒里的竹签上,再写上姓名、住址,庙内有个大吊钟,你用力敲三下,过不了三天,娘娘自然会赐福给你,不过你们得切记,写完之后,立即离开,娘娘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样子,一旦你见了真的娘娘,那就会……消失不见。”
“这么神奇?”陈瑕觉得有趣。
慕容倩心中却想,所谓的消失不见,多半是死了。大巫仙就算在自己的地方这个习惯也不会更改。但是她一向凶残,不是说要灭世吗?怎么又在自己的老巢附近,行善积德,实在匪夷所思。莫非耿珊海骗我们,这里住的根本不是巫仙?
等那老者自行离去,慕容倩便问耿珊海,“喂,瞎子,这可怪了,人家说这里住的是玉珠娘娘,可不是你说的巫仙!”
耿珊海忙解释道:“玉珠娘娘就是巫仙啊!在东土她叫玉珠娘娘,在西域、匈奴,便是巫仙啦。”
“那可真是奇了!”陈瑕也觉得奇怪,同一个人,怎么有两种称呼,一善一恶,更不知巫仙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按照老者所说,再往前走,果不其然,到了半山腰那里真的有个村落。那村子里一片祥和,男耕女织,安居乐业,基本上不问世事,得知有外人突然到访,他们还来嘘寒问暖,问起陈瑕现在是什么年头了,刘彻可还健在,现在是否还是大汉的江山?陈瑕听得一头雾水,心中暗想:刘彻就是汉武帝,死了足有百十余年啦,这些人居然直呼其名。只是这里的人,民风淳朴,和陈瑕一样也都是毫无心机。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在巫蛊之祸时,信奉长生之术的那些方士后代。经过巫蛊之祸后,汉武帝痛定思痛,诛杀无数方士,他们的祖先信奉的是安其生,正是要被清算的对象,所以他们从长安逃出,可那时西域已有都护府,他们又不敢道西域各国去,就上了昆仑山,一直到此地,方才定居下来,因此说的都是汉话,如今已经传了好几代,早不知山外世界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