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劈一掌斜劈在手四的手腕上，华千晔一推一侧，便又将洛清吟推到身后。
    洛清吟惊魂甫定，华千晔就已手四交上了手。
    手四出手圆滑，玄气绵软如春风。
    华千晔出手温润，玄气如细细密密的春雨。
    两人的动作都不快，竟有几分打太极的感觉，一沾即走，没有大杀四方的鲜血淋漓，也没有爆喝咆哮的阳刚威猛。
    他们的过招就像在下步步为营的棋，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
    洛清吟站在华千晔的身后，感受到周围涌动的空气犹如最温柔却又最致命春风细雨，片刻之间，她就又出了一身冷汗。
    插不进他们的战斗，洛清吟飞快地退了几步，以免华千晔分心，却看到血手门的训练有素地朝华千晔的后背涌上来。
    血手门可不是什么要脸的玩意儿。
    他们擅长的就是偷袭和黑吃黑。
    手四的修为虽然高深，却没有半点高人的风范，更没有高人的自尊，对那群人冲上来偷袭华千晔的行为表示十分满意。
    抑或说，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办的。
    好在洛清吟早就练出了打群架的本领。
    身形一旋，和华千晔背对背而站，洛清吟从袖中取出几个小球，接二连三地砸进了涌上来的人群中。
    爆炎球、爆炎球、爆炎球！
    虫虫蛋、虫虫蛋、虫虫蛋！
    离开尤黑城之前，她特意去买多了一份，如今全都派上了用场。
    在飞虫四处撕咬的爆炸声中，洛清吟握住三千花杀的花藤，手一挥，施展穿花凤舞步，冲入黑衣人的中间，犹如狂风肆虐般，很快黑衣人就倒了一地。
    回过身来，只见手四一掌从华千晔头顶掠过，在华千晔光洁的头皮上擦出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华千晔唇角沁出一抹鲜血，他轻轻抿了抿嘴，无数晶莹如玉的星玄棋子中袖中飞出，形成一道如闪电般的弧线，朝手四袭击而去。
    手四眼中光芒一闪，微微喘了一口气：“我道是谁，原来是天外天的殿下么？有点意思。”
    华千晔脸色微微一变。
    他的身份，别说乔装成华印和尚之后，就算在玄凤学院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可对方一看到他的棋子，便道破了他的来历。
    眼前这个人的见识令人骇然。
    他的来历若是被人宣扬出去……这个人，不能留！
    华千晔温润的气势为之一变，眸中闪动着凛冽的杀意，竟是豁出性命一般，步步朝手四逼近。
    每一颗棋子都蕴含着杀机，每一颗棋子的落下都配合着阵法的使用，加上他掌心里凝成细线的玄气，在方圆一丈之内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寸寸杀机！
    手四向来没有高人的风范，能群殴时绝对不单打独斗，打不过就跑，惜命得很。
    所以，也没有真正试过豁出性命与人交手，如今被一个布阵师逼到绝境，心有不甘，所有的戾气都爆发了出来。
    只听得一阵爆豆的声响，须臾之间气势便到了顶峰，白白净净的皮肤犹上透出条条血管，好像画上去的一般，泛着金属光芒的指甲寸寸生长，犹如细细的手刃，发出嗡嗡的声音，竟是强行划破棋子，从阵法中冲出。
    华千晔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立刻又被他步步逼退。
    远远望着狠戾无比的手四，洛清吟心知华千晔在战斗经验方面有所不足，阵法迟早会被手四破了。
    修为本来就不如对方，若是被对方挣脱，恐怕他们两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洛清吟咬了咬牙，手中的花藤甩出一道扇形，直直击向了手四的面门。
    手四陡然被拦，五指如钩抓住花藤，一扯，洛清吟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飞到对方的面前，对方指甲平伸，直直插向洛清吟的胸口。
    洛清吟施展软玉功一拧身子，避开要害，大叫道：“导师！”
    话音落下，手四的指甲深深插入了她的肩膀，一股剧痛传来，洛清吟眼底一阵发黑，却又在剧痛中变得格外清醒。
    抬手一记落花掌击在手四的胸口上。
    即便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劲，她一个小小的武师使出来，也伤不了手四的根本。
    但把他逼回阵法之中，已是足够了。
    华千晔用震撼的眼神看着洛清吟。
    他怎么也想不到洛清吟会加入战局，以这种惨烈的两败俱伤方式。
    光电火石之间，无数念头从心中掠过。
    他仿佛又听到她在耳边说，血的历练能让人心境突破，命悬一线时最能激发人的潜能……只要跨过这道坎，以往那些影响心境的事情都会变得无足轻重。
    她说得很对。
    华千晔唇角又泌出了一抹鲜血，心中那一座终年不化的瑞雪山，被这样强势而又脆弱的姿态一撞，地动山摇，地下藏着的温泉，开始汹涌喷薄。
    他终于跨过了这道坎。
    可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宁愿不跨这道坎，也不愿让她这样生生地撞在敌人的利刃上。
    从肩头喷发出来的鲜血激发了他的血性，双手的玄气凝成无数根细线，十指一张一收，细线犹如细细密密的天罗地网，他往前一踏，全身玄气尽吐。
    噗！
    一片血雾犹如烟花般爆炸四射开来。
    战斗在这一刻停止。
    手中的花藤“噗”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洛清吟扶着肩膀踉跄地退了几步，取出一瓶治百伤的百草酒，可手疼得颤抖，怎么也无法摊开瓶塞。
    华千晔没有去看手四。
    手四已经死绝了。
    望着洛清吟苍白的脸在灯火的光芒下几近透明，华千晔不顾一身狼狈，只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话到嘴边，他竟是问不出来。
    一向兰芝玉树般的阵阁导师华千晔，向来不理繁杂琐事，别人说什么，他极少放在心里。同样的，他心里想的，也很少宣之于口。
    如今，他想开口时，却发现，事情已然发生，再问为什么并没有意义。
    望着洛清吟伤口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华千晔只觉得五内俱焚，动作少了几分顾忌，将她扶起来，另一边手弹开瓶塞，把百草酒接过来，往她嘴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