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枫一直未曾享受过沐浴更衣的待遇，但在圣光城的第二日天还没亮，刚上游戏的王小枫就被那一队见习祭祀下了一跳。
    艾米在昨晚便和老图书管理员匆匆离开了，似乎她不能久呆在圣光城，按理说这里才是她的家乡而神山上的神殿有她的一座，但不知为何她却表现出对圣光城足够的不耐。
    或者，是她心中装有其他的事，但这些却不是王小枫此时能够明白的，只能用星辉神眸看着她在御风城教堂开始教导祭司们职业技能。
    若是不论她的圣女身份，自己现在和美女导师在神职上已经算是平级，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小无猜……这就有些扯远了，先觐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教皇，再说其他吧。
    教皇，若是在现实世界或者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这是一个教派的主宰。但在游戏的背景中，他就是大陆至高无上的存在，黑暗议会的议长也比之矮了一头，没有教皇神权、政权在握的权威性和不容亵渎的那股威严。
    觐见教皇需要一套繁杂的礼仪，而以神权为核心的圣光城，又如何不注重这番礼仪。单单只是那身连夜赶制的礼服便有十几斤的重量，让王小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祭祀十分费力。就算不习惯笔记本离手的感觉，但王小枫也只能暂时将它取消了装备，恢复了点力量属性则感觉能轻松些喘气。
    对于一般的大祭司而言，这是一种无比的荣耀，并非没见过教皇，而是这种正式的觐见太过来之不易。
    王小枫却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他如何又能有紧张的感觉。毕竟哥是玩家，游戏本就是为了玩家而生，游戏里的人物再高高在上，玩家只要符合剧情和规则便能出手推了你。
    这就是，玩家的优越感和自信心。
    正是这种优越感，王小枫才能直面那高座上的王者，任凭周围的长老如何使眼色，愣是没有跪拜下去。
    那雄伟的大殿上，数百只三米直径的石柱撑起了巨大的穹顶，高高在上的王座有着上百个阶位，让人在下面往上去根本看不清教皇的面容。
    上千位白衣长老分列两旁，并没有规整的队列和纪律，画面的中心便是那英武挺拔的年轻人，站在了台阶下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老者，躬身行了一礼。
    “跪拜礼！”
    一旁的亚特小声说了一句，而王小枫则恍若未闻，只是笔直地站着，等待着教皇的话语。
    谁都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这里玩了这么一手，而原本也没人嘱咐王小枫必须行跪拜礼，毕竟觐见教皇这都是理所应当的礼节。这种常识，王小枫还真没听人说过，但就算听说，他今天恐怕也难跪下去。
    他能向着虚无缥缈的女神跪拜祈祷，也能向着天地跪拜，但让他朝着一个不存在的王者……不可能。
    周围的长老压低嗓音小声讨论着，这次本应该短暂的觐见在一开始便进入了波折。而高座上的教皇并没有什么动作，看不清面色也看不出喜怒，不过这种对他的挑衅怎么也不可能喜。
    王小枫撇了撇嘴，既然你不回话，那哥就和你说话。“翡翠城教堂大祭司随风而逝，拜见教皇陛下，教皇陛下文成武德、千秋万载。”
    长老们的声音弱了下去，虽然不太明白那两个成语的意义，但听起来总归是好的。只是不知教皇会做什么反应，又或是怪罪于这位年轻祭祀对他威严的挑衅，而将之直接抹杀。
    “你，就是随风而逝。”
    平淡的语气、苍老的语音，却带着让人不自觉折服的威势。这声音在雄伟的大殿上回响，仿佛这是天地间的主宰，这片空间的主宰，在说着轻描淡写的话语。“我听说过你，你曾质疑过女神的存在，也曾怀疑过教廷的公正，但我原谅你的过失。”
    王小枫微微眯眼，这尼玛才是神棍之典范，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定位成了迷途的浪子，淡化了他本身的光环。
    但好歹也是第九圣者的弟子门徒，又岂能在第十二圣者面前弱了老胡恩的面子，神棍之名必须挣回来。“当我在圣光中迷惘，在迷惘之中彷徨，是女神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教皇陛下作为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理应的得到我的尊重和拥护。”
    理应？王小枫的话语初听起来则令人感觉到了浓浓的尊敬气息，但一个词又让这些变得玩味。
    坐上的教皇微微睁开了那双老眼，俯视着下方的重重人影，他似乎有些顾忌什么，对于王小枫的挑衅并没有做出太多的回应。
    “大祭司，你的任务是说服那些黑暗的灵魂，让他们迷途知返，在圣光的指引中寻回真正的自我，让他们对地狱宣战。”
    王小枫翻翻白眼，你这番话若是传到黑暗阵营，那估计这次的出使不会有一丁点的作用。王小枫沉吟一声，悄悄打开了神圣威严，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
    “陛下，我想我们应该定下的目标是联合而非从属。黑暗混乱，光明秩序，混乱是一种自由，秩序则是一种合理的框架。若是将这些框架强加在混乱之上，只会让框架内部混乱不堪。”
    “你，可是在质疑教廷的教义？”
    教皇的话语中带着怒意，而周围的长老却是面色变化，为这位年轻人的大胆而惊叹。
    “我只信奉，女神的教导。”
    “随风祭司，”圣光裁决者作为少数几人能在此时说话或者说敢在此时说话的人，“教皇的言行便是女神的教导！”
    王小枫摇摇头，心中暗道骑虎难下，却是不想就此服软。“女神教导我们公平正义，也教导我们人人平等，但教义上写明了等级从属、神职高低。”
    “这，就是秩序。”
    教皇的话语总会断开第一个字，以衬托出他的语气，让他的嗓音听起来具有越发的威慑力。
    “这只是体制框架下的约束，而非真正的秩序。”
    王小枫也来了脾气，小样跟哥比社会体系的理论知识，不知道哥是背着毛爷爷选集长大的说……
    高高在上的教皇许久未曾说话，这让大殿中的气氛一再沉静，这年轻人果然有胆识、有魄力、有内涵。换句话说就是不知好歹、年轻莽撞、大言不惭，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教皇突然开口道：“那你说，什么是真正的秩序。”
    “秩序的前提是约束，而秩序的根本在于觉悟，只有发自内心去遵循秩序的规则，而非被条框约束的被动接受，这才是真正的秩序。”
    某同志说起这话那是眼都不眨，坐上教皇不答话，周围的长老却是露出思索的神色。
    “秩序，便是源于外部对内心的框架，是一种对社会准则的遵循和判定……”
    王小枫心中一狠，随后便开始了侃侃而谈，话语一句接一句的没完没了。
    大概的意思也就是加强社会道德建设和增进公民觉悟，结合了魔法世界基本国情——信仰，再搀和了儒家中庸学说和道家的道德经，直说的天花乱坠，周围的老家伙们瞠目咋舌。
    最后再提及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些老头差点顶礼膜拜。王小枫虽然只是胡诌一番，却切中了几万年发展而来神权秩序的弊病，教廷的腐朽和思想的扭曲已经十分严重，这其实是昨晚老图书管理员曾不断提及的一些。
    十五分钟一过，王小枫稍微喘了口气，随后看向了坐上依然一动不动的教皇，等待着这个绝世神棍的回应。
    该不会一怒把自己乌纱帽摘了吧？
    不应该，自己好歹也是圣者门徒，老胡恩比这个教皇老头还要地位高些，这位教皇霓下应该不会拿自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