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1、笼中金雀
“三上文儒?”石原真寺冷笑了一声,“难道这个人和三上大佐认了亲戚?”
张百鲤道:“实不相瞒,此人本来叫贾文儒,但是因为杀了沈阳守将骆玘戎,为满洲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三上大佐特地提拔他,他就认了三上大佐为义父,从此就改名叫三上文儒了。”
其实贾文儒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骆玘戎在沈阳有不少党羽,他把骆玘戎杀了,就已经知道沈阳再也不能留,而中原的土地,他永远也不能踏足,唯一可以投靠的,就只能是日本人。为了向日本关东军表示忠心,他甘愿改掉自己的姓氏,求着三上泽田收他为义子。一来可以抹掉自己的过去,叫黎苍天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二来,做了日本人以后就不需要受伪满官员的摆布。他本来就与那些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前清贵胄不是一路人,如果跟他们一样也做满洲的官员,肯定要受排挤。
贾文儒称得起劳苦功高,又懂得日语,再加上他又曾在日本专门学过军事,因此深得三上泽田赏识。
不过提拔他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贾文儒与伪满那些土生土长的官僚以及前清遗老没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是满洲官场上的一股“清流”。
如今的溥仪好似一只雏鹰,雄心勃勃,展翅欲飞,而那些伪满的官吏又都与关东军同床异梦,因此需要有人可以平衡伪满中国官员在官场上的势力,而贾文儒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精通中日两国的语言,又懂得军事,比起那些前清的老臣来,更值得信赖。他加入了日本国籍之后,三上泽田便直接交给他一支独立于关东军的队伍,足有两万多人,只是这支队伍仅仅是把一些投降的汉奸、地痞组织在一起的杂牌部队,没有正规番号,武器、军装也都不发,三上泽田便称作它新卫军,虽然如此,这在汉奸的官员里,可以说绝无仅有。
不管如何贾文儒现在的地位与当初在沈阳做外务专员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手里握有兵权,是他梦寐以求的一件事,因此长春的许多人都来巴结他。其中也包括张百鲤在内。
贾文儒人生得意至此,却也还是有一件事叫他胆战心惊,那就是黎苍天随时可能回来取他的性命,即便是他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但这件事还是叫他耿耿于怀。
他也曾对三上泽田提出,要去日本陆军学校继续进修,表面上是说:想去完成没有完成的学业,回来继续效忠日本天皇,实则就是为了离开中国,好躲避黎苍天的追杀。
可惜的是,当时溥仪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已经派了不少皇族去了日本学习,其中还包括他的弟弟溥杰在内。可是那些皇族终日游手好闲,也不懂得日语,有的人连陆军学校的入学考试都通过不了。结果学校方面不厌其烦,只是因为收了溥仪的一大笔钱,不便叫那些皇族退学,但是已经就此事向关东军说明,因学位已满,暂时不接受满洲来的学员。
结果贾文儒的求学计划也只能寿终正寝。
三上泽田为了安抚贾文儒,打算把自己亲外甥女许配给他。
这也不单单是为了拉拢贾文儒,而是因为三上泽田的确觉得贾文儒不错。他也称得起仪表堂堂,一米七多的个头虽然不算太高,但那时日本男子身材普遍不高,贾文儒就已经在三上泽田的眼里就算是“小巨人”了。没想到却遭到了贾文儒的拒绝,声称自己已经娶妻,不想另娶,这倒是大出三上泽田的意料之外。其实贾文儒又何尝不想与三上泽田更近一步,但是他知道,蝴蝶才是他最后的护身符,只要黎苍天不死,蝴蝶这个包袱,他必须背一辈子。
为此三上泽田对贾文儒多少有些不满意,告诉他:你虽然是日本国国籍,但是没有军部的允许,只能在满洲活动。于是贾文儒就成了一个永远也去不了日本的“日本人”。
而自打金定宇与他分道扬镳之后,贾文儒的身边没有武功高强的人保护,不得已又把远在沈阳且武艺高强的侯启钊调到了身边做了副官,到后来黎苍天烧了他在沈阳的宅子,贾文儒更加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黎苍天会来,这才又下了对黎苍天的通缉令,全境缉拿。
来到长春之后,他从来不敢回到自己家中睡觉,学那狡兔三窟,以不同名字,买了四五处房产,自己三天两头就要换一个地方居住,即便是这样仍然觉得害怕,宁可就住在军营的宿舍里,留下蝴蝶独守空房。可他另一面又一直派人严密监视,叫手下人把蝴蝶每天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都记录下来,还要写成书面报告,真可谓用心良苦,来到长春半年,他处理的其他文件并不是很多,光是蝴蝶的行踪档案却有厚厚的一摞。
那些手下人也觉得奇怪,哪有做丈夫的每天不回家,却成天监视自己老婆的道理?只不过贾文儒现在位高权重,也无人敢问,更不敢把此事说出去。久而久之,那些负责监视的人,便懈怠起来,反正蝴蝶每天无所事事,基本上都吃饭、逛街、睡觉,要不就是和其他官员的姨太太打牌、看电影、做头发,实在没什么可记的,因此那些人经常开小差,随便写点什么上交了事,贾文儒也不知道。
他自以为行事缜密,却未曾想过手下的人会阳奉阴违,结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天,蝴蝶百无聊赖,独自去茶馆喝茶,却无意中在茶壶的下面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告诉贾文儒,我晚上来找他。
字条没有落款,但是字体刚硬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习武之人的手笔,蝴蝶心中惊愕,叫来店小二询问字条的来历,可是店小二却一无所知。
蝴蝶点了点头,心中了然:黎苍天回来了。他又怎么会叫别人发现他?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忍不住向茶楼下面望去,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当即付了茶钱,匆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