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一个废人
直到日本人扬言只要有人能打赢虹口道场的日本武士,他们可以找上海警备厅求情,允许精武门重新开张。精武门的人都觉得这是个机会,这才答应了比武之事。陆大安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济,但是为了精武门的声誉,还是选择了应战。
差不多半月之前,就在梁赞独闯金刀会的当天,便是陆大安与日本浪人相约比武的日子,当时很多人都来观战,耿霞光、罗光玉等成名的师傅也代表精武门出战。而虹口道场,却派了一个对中国武术没有一点了解的美国拳击手来应对,结果那些成名的宗师竟然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陆大安也被打得倒地不起。
那美国拳击手在比武之后,还用蹩脚的英文嘲笑:中国武术,不堪一击。不知道你们日本的柳生一叶是怎么败的。
虹口道场的人却道:那是因为今天陈真没在,否则未必会赢。于是又约定了中元节再来讨教,届时如果陈真还不出现,便要陆大安解散精武门,然后又撂下了几句狠话,那些人便扬长而去。那洋人在临走之时还踢了陆大安一脚,将他肋骨打断。在场的中国人全都敢怒不敢言。
皇甫齐越虽然在人群之中,却不出手相助。欧阳雪更不想理会这种中日武林之争。更何况真正打败精武门的也不是日本人,而是那个美国拳击手,金刀会和日本人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纵然高手众多,也不会帮精武门的人出头的。
半月时间过去了,陆大安躺在病床上,依旧和往常一样借酒浇愁,喝得烂醉如泥。每日都想:师父创立的精武门,恐怕就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中。他也知道中元节的比武,精武门再不可能派什么弟子参加,而耿霞光、罗光玉等人毕竟不是精武门的人,就算他们能赢了比武,于精武门的脸上也无光。
就在这时,有弟子闯进来回禀,“有个叫花子带着一个黑小子来精武门踢馆。说是非要找一个叫陈真的人不可,我们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就动手,外面的十多个弟子根本拦不住。”
梁赞这些日子成天在翠竹林练功,晒得黑了不少,因此那弟子便叫他黑小子。
陆大安苦笑了一下,“又来踢馆,那个陈真到底是何许人也?惹下那么大的祸,就销声匿迹了!”
“是啊,可是人家已经找上门来,这件事怎么办啊?”那弟子愁眉苦脸地说道。
陆大安却也同样的愁眉苦脸,“能怎么办?我看也不用等到中元节了,干脆咱们自己把招牌烧了,就当精武门已经散了的好。你怎么还没走?留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那弟子道:“陆师傅,你不能这样啊……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陆大安摇了摇头,把手边的酒壶举起,喝了一大口,呛得眼泪直流,“哪里还有路?精武门完了。”
“你这样自暴自弃才是真的完了!”话音刚落,一个老叫花子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多个精武门的弟子,却被一个少年挡在了门外,“别动手,说了你们不是对手。还来?”
那少年正是梁赞,见一个弟子冲上前来,随便使了一招灵鹤凭栏手,便将他打翻在地。
床前的弟子叫道:“就是这两个人来踢馆的。”
陆大安把酒壶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好,好,我就来领教领教!”
他旧伤未愈,现在又喝多了酒,别说和人对敌,就连走路也摇摇晃晃。挣扎着下了床,对着苏小坡便是一拳。苏小坡向后撤了半步,探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扭,陆大安惨叫一声,动弹不得。
“同样是喝多了酒,怎么你就那么差劲?梁赞,和他过两手,试试精武门的迷踪拳!”
“是!”梁赞答应一声,转过身来,苏小坡把手一松,贴着梁赞的后背,转到门外去了,二人交叉换势,依旧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身法迅捷到了极点。那些弟子全都目瞪口呆,不敢上前。陆大安喝多了酒,却不识好歹,“对付你们,还用迷踪拳吗?”说罢一招黑虎掏心,打向梁赞胸口,使得却是一招普普通通的形意拳。
这一招本来十分威猛,但梁赞见他脚步轻飘,出拳绵软无力,不禁皱了下眉头,这就是精武门的传人吗?
他单掌向下一切,陆大安下盘不稳,直接被带得转了个圈,牵动伤处,肋下一痛,忍不住又“啊呀”一声喊。梁赞在他后背轻轻一推,陆大安险些跌倒。他不顾伤口疼痛,好似一只受惊的野马,大吼一声,反手向后一撩,去打梁赞的太阳穴。
梁赞用持杯手一扣,正将他的手心扣住,两指一捏,陆大安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好似被一把铁钳夹住,手骨咯嘣咯嘣作响。他血灌瞳仁,另一只手又向后打来,这一拳已经完全已经不在招式套路之内,与街边到处打架的流氓被逼急了,随手打出的一拳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不但出手毫无章法,而且没有任何力量。
梁赞面色凝重,站在原地生生受了他这一拳,同时把他的手也松开了。
陆大安转回身,对着梁赞的头脸,胸口不住捶打,如同疯魔,梁赞只是用单手防御,免得被他伤及头脸,陆大安越打越是恼怒,越恼怒越是难过,一连打了百余拳,却还是没有打到梁赞的要害,而这期间,梁赞也没有出过一次手进行反击。
连很多弟子也看不下去,纷纷说道:“陆师傅,别打了。”
“陆师傅,当心伤口!”
陆大安置若罔闻,依旧发疯一样地捶打着,没有任何招数,也全然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到最后气力耗尽,终于单膝跪倒在梁赞面前,抓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口中喃喃自语,“我没用,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弟子,更对不起精武门……”
说着说着,酒力上涌,就抓着梁赞的大腿,哇哇地吐了起来。一肚子的委屈、无奈,仿佛都随着那些污物喷了梁赞一裤子。
梁赞也不躲闪,双手搀住陆大安的胳膊道:“陆师傅,你何必如此?胜败乃是常事,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常胜将军。”
陆大安抬起头,对梁赞怒目而视,“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你怎么说都行,你们的武功那么高,不去打那些洋人,却来精武门找我的晦气!真是该死!”
说罢抓起地上的一块酒壶的碎片,对着梁赞的小腹猛地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