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窗前尸首
梁赞看着桌上的钱,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他把那叠钱翻了一下,看样子起码有三千多块,加上这顿饭菜,少说也有一两百块,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方。他笑了笑,把钱递给林彤儿,“收下!”
彤儿一切都听梁赞的,也不问缘由,拿过钱来便包在花袄里。
梁赞这才问道:“宋先生,到底这个人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宋宇含笑道:“那位先生只说是梁爷的朋友,却不许我告诉你他的姓名和样子。说是你知道了他是谁,就肯定不会接受他的厚礼了。”
梁赞笑了笑,“真的是朋友?是不是谷文飞?或者沈阳三光门的人?”
宋宇笑道:“你就别问,我只是个报讯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梁赞眼珠转了转,忽然叹了口气,道:“哎,不说就罢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恩情,可以说我在沈阳并不缺钱,只是现在一时周转不开,你信不信我?”
他本想试探一下宋宇,看看他的反应,通过察言观色,或许能猜到一点他在沈阳是否有什么眼线。没想到宋宇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根本不在乎梁赞现在穿得有多寒酸,也不理会他在沈阳是否曾经很有钱,只是依然恭恭敬敬地说道:“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有不信的?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办的尽管吩咐就是。”
梁赞点了点头,“还真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福波的人。”
宋宇道:“没听说过。找他有什么事?”
“不认识就算了。”
宋宇却道:“那不行,既然是梁爷的吩咐,那一定得想办法你找到他。”
彤儿叹了口气,“找到又能怎么样?就算问郭家老小是他杀的,他也不会承认的。我们又没有证据,总不能胡乱杀人。”
梁赞道:“找到他才能问个明白。”
宋宇微微一笑,“我记下了。等请你们的人回来,就把这件事对他说。”
“你别误会,我可没叫别人帮忙,”梁赞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是他,会怎样处理?”
宋宇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您老的话我一定带到。两位吃完饭,就请到三楼的客房休息。已经定好了房间,一切开销全免。”
梁赞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在五站会有谁对自己这么客气。而这个人又故弄玄虚,始终也不露面,偏偏要自己欠他人情。
客房的也挺体面,虽然比不上风雨楼,却也相当不错。还特地安排了两张大床,床上还放着叠好了的两件新衣服,一套段子面的男褂,圆口的布鞋,一套段子面的碎花百褶裙,呢子料的女风衣,在靠彤儿的床头柜上,还特地放了一台收音机。这叫梁赞喜出望外,他早就想送彤儿这个,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买到,没想到这个送礼的人想得这么周到,但同时他也觉得,这个人自己一定见过,而且相当的熟悉。
不过彤儿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坐在床头不由得有些担心,“钱你也收了,礼物也收了,饭也吃了,你真的就不怕他害我们吗?”
梁赞笑道:“怕什么。饭菜里也没有毒,就算有又能怎样?反正找不到魂泣,到了上海也是要死的,偏偏这几天火车又走不了。只能在这里耽搁些日子,我就是想不出谁会对我们这么好。”
彤儿想了想,“难道是你的那个太监师叔?”
梁赞沉吟半晌,觉得也有这个可能,但是他没必要不露面啊?到底是谁和自己有这么深的交情。黎苍天、吴野?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黎大哥,越想就越觉得是,因此梁赞也不客气,把自己往床里一扔,“管他呢,有吃有住,我们就在这耗着,等到铁路一通,咱们就上路。”
彤儿左右也没个主意,梁赞怎么说便怎么好。二人又各自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便上床休息。虽然有两张床,彤儿还是要和梁赞睡在一起,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二人相拥而眠,彤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外面吵吵嚷嚷的示威人群的呐喊声不断传来,直到半夜方才散去。梁赞被那声音吵得不得安宁,昏昏沉沉地似睡非睡。忽然听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梁赞猛地睁开眼睛,见楼外的灯光打在窗帘上,一双脚从天而降,跟着一个人影好似鬼一样地慢慢地下了窗前,梁赞住的可是三楼,顶上还有一层,那人影就悬浮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把彤儿也惊醒了,“什么事啊?”
“嘘!”梁赞叫彤儿不要做声,抄起床头的一把水果刀,贴着墙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猛地扯下窗帘……
映入眼帘的是竟然是李福波,只不过是已经死掉的李福波,他被人用麻绳吊着脖子,二目突出,舌头伸出来老长,看样子已经死了多时。梁赞倒吸了一口凉气,推开窗子向楼上望去,那麻绳从房顶直顺下来,他展开轻功攀住绳索,三两下就上了房顶,房上却空无一人。那绳索的尽头拴在对面的电线杆上,这摆明了是把李福波故意送到自己的窗前,告诉自己:他已经被做掉了。回想起今日对宋宇说起此人,梁赞恍然大悟,这一定又是那个“好心人”做的好事,这么大的人情,自己可真的是欠下了。为了替我报仇,而去杀了一个人。这条人命足可以比千金。
梁赞向对面拱了拱手,“兄台,我替郭大爷一家谢谢你。但是你别把尸体弄这来啊。你叫我怎么收场?”
也不见有人回答,梁赞顺着绳子又回了房间,正想着这尸体怎么处理,却见李福波的肩膀上还被人用丧门钉定住了一张纸,上面隐隐还有红色的字迹。
“又是血书!”梁赞把血书取下,借着街灯观看,见上面写的明白:梁弟金安,愚兄已查清楚,李福波确系郭家灭门之真凶,现将其尸身送上,以慰贤弟之殇。另据李福波所供,五站日办医务会所,有不可告人之秘。日前失踪两人并非如外界传言,因狂犬病而死,而是另有原因。
梁赞合上书信,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猛然想到了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历史名词,事情错综复杂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叫国人深恶痛绝的机构——关东军七三一部队。
就在这时,窗前的尸体被人迅速吊起。梁赞赶紧把头探到窗外,向楼顶望去,眼看着尸体被人一点一点拉起,人在另一头,根本看不到是谁,没有绳索借力他无法追上,只好迅速向四楼跑去。一脚踢开四楼的房门,推开窗子,跃上窗台,再跳起来用手攀住房檐,跟着再一挺身,上了楼顶,可眼前只剩下一片寂静的街景,那尸体和搬运尸体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梁赞不禁赞叹:“这人的轻功可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