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废了土行孙的修为，只因一个凡俗女子？”
    普贤真人的反问声在玉虚宫大殿之中回荡，带着少许怒意，带着少许不解。
    杨戬心中一叹，就知会有这般质问；而面对这种质问，杨戬也不能说什么凡人修士都是生灵，毕竟这和阐教教义有驳。
    但杨戬敢这般惩处土行孙，自然想好了诸多应对之法，当下不慌不忙的将姬倩华的身份讲了出来。
    周国公主，武王派来的监军。
    “此事在师伯看来或许是小事，不过区区一凡人女子，”杨戬轻笑了声，但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冷淡，“但在周军看来，在武王看来，却是天大的事！”
    “道门大劫应在南洲，武王得咱们阐教鼎力相助，已有取殷商而代之的实力与气运。但武王是当世人皇，对这些相助他讨伐天下的修士，心中本就有些芥蒂。”
    “若咱们是武王，面对这些高来高去，随手就能将他性命取走的仙人，心中除了敬重之外，会不会有哪怕一丝恐惧？”
    杨戬的话语带着慢慢的沉痛，土行孙那惊恐无神的双眼中，也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似乎，土行孙知道杨戬为何要这般对他……
    见文殊等人不言语，杨戬继续道：“我最担心的便是此事，若咱们表现的无欲无求、清净高雅，自能让武王少些忌惮。但土行孙道心浑浊，色欲横生，先是对我军中将领邓婵玉虎视眈眈，又趁夜要对监军姬倩华强行不轨。”
    “这是被我拦下了，让土行孙没能得手，若我没拦下，又如何？”
    文殊思索少许，反驳一句：“若你没拦下，便让土行孙迎娶那凡人女子便是了。”
    “是吗？毁了人身子不成，还要毁人一辈子不成？”杨戬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心中也有点怒火。
    十二金仙大多非人族出身，对人族本就没多少在意。
    不等文殊开口，杨戬冷然道；“若此事发生，且不论姬倩华一个凡人能如何，武王会如何看待我阐教？怕咱们先前在武王心中留下的印象，顷刻被颠覆。”
    “姬倩华是凡人，武王也是凡人，二人本为兄妹，而姬倩华的监军身份，也是武王在军中的一双眼。若因此时恶了武王，让武王对我阐教修士心中反感，转而被截教所趁，我阐教又该如何自处？”
    杨戬哼了声，“封神劫难，各方算计，但能让咱们阐教仙人安然度过劫难的气运，就掌握在武王这般凡人的手中！”
    “仙凡分离之后，人皇虽不能修行，可三教庇护人族的誓言还在，人族依然是天地的主角，人皇对三教能产生的影响，如何可忽视？”
    一番慷慨陈词，说的让人感慨不已，甚至就连惧留孙、土行孙师徒，都觉得杨戬处处为阐教着想。
    广成子笑叹了声：“怪不得老师会将封神榜托付于杨戬师侄之手，杨戬师侄这般所想，当真没错。”
    “谢大师伯，”杨戬拱手做了个道揖，而后起身看向了惧留孙，“除了这般考量，还有军中军纪，我入周军第一日，便将奸淫掳掠立为斩首之条例，意在约束将士，护卫咱们阐教的声名。”
    “土行孙身为道门弟子，不思修身养性，却做出这般混账事，本该斩首示众。但弟子思量此事不宜闹的世人皆知，便当着姬倩华的面，将土行孙的修为用混元金斗剥夺。”
    杨戬话语一顿，反问道：“惧留孙师伯，弟子这般做，是对还是错？”
    “并无过错，”惧留孙面色如常的道了句，文殊和普贤也收起怒容，显然是不想在此时上和杨戬较劲。
    实际上，他们几人虽是杨戬的师门长辈，但在此时的阐教中，话语权比杨戬弱了绝不只一星半点。
    杨戬对惧留孙做了个道揖，而后又多说了一句：“土行孙师弟再修行千八百年，修为还是可恢复的。”
    黄龙道人哼了声，“这般处置也未免太轻了些！”
    “不轻了，不轻了，”太乙真人在旁总算开了金口，而后看着杨戬，似笑非笑的问了句：“便是这般，你就为他找了一百个女子？”
    显然，赤精子已经将朝歌城中的‘逸事’，说给了众师兄弟听。
    “师父经常教我，阴阳交泰也是道则之一，”杨戬肃然道，“土行孙师弟心中既有这般想法需求，我这做师兄的总要多照拂一些，些许金银只是凡间之物，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太乙真人哼了声，“怎么，你在那花坊中的花费，难不成还要惧留孙师弟还你不成？”
    黄龙道人：“我倒是觉得，杨戬这次，不单是给土行孙一次教训，更是给了土行孙一番历练、诸多机缘，再让杨戬师侄破费，太不应该了。”
    这一唱一和的，满是挤兑之意。
    惧留孙露出些苦笑，抬手在袖子中拿出了一把短剑，轻飘飘的送到杨戬面前。
    这把短剑非先天灵宝，却也是灵宝之流，其上更刻有防护阵法，只需要将长剑出鞘，便可自行施展法术护住持剑之人。
    难得是，阵法自行运转，并不需外力触发。
    简而言之，这宝剑凡人也可用。
    惧留孙温声道：“我管教徒儿不利，冒犯了周武王之妹，此剑还请杨戬师侄转交此女，算是我师徒的一番心意。”
    这般举动、这几句话语，倒让杨戬对惧留孙多了几分好感。
    杨戬对惧留孙道了声谢，将这把短剑郑重的收了起来。
    当下，杨戬将捆仙绳取出，双手奉还。
    若惧留孙不给这把短剑，这捆仙绳杨戬可就要留着给自己宝贝徒弟小紫霞了。
    惧留孙言说今后定然将宝物看好，不会再让土行孙拿去逞凶，也算给了杨戬少许许诺。
    来都来了，广成子总不能轻易放杨戬离开，便开始问询杨戬下一步有何打算。
    十二金仙都是修道中人，对这些本就不太在意，但并不能说他们不懂政事。
    眼力、头脑都是在的。
    杨戬详尽说了未来三年周国的规划，积粮、屯兵，开拓南北两线战局，联合东、南两处诸侯，为合围大商做准备。
    文殊等人并没有出来挑刺，杨戬所说的这些一板一眼，也不容他们辩驳。
    而后，杨戬被赤精子拉着论道，虽然只是坐在下首听广成子讲经，但也算受益匪浅。
    待杨戬从玉虚宫中出来，已过了整整一日。
    土行孙被惧留孙带回山中，说是一年后再归军营效命，杨戬也并未多管。
    从各方面判断，土行孙对杨戬、对某事留下了极深的阴影，或许已成魔障，杨戬也不怕他今后再出什么乱子。
    除了土行孙之外，杨戬还有一个人要追究。
    金吒。
    土行孙醉酒之后撞到为女兵诊治回营的姬倩华，似乎并非全是巧合……
    事发后，金吒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赶到了姬倩华军帐之人；而后，金吒的师父文殊又和惧留孙赶到了朝歌城中，寻到了自己……
    这其中，哪吒的大哥似乎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哼。”
    杨戬面色有些难看，驾云径直朝着朝歌城而去，先把姜子牙忽悠回去，再去敲打金吒也不迟。
    此时已夜深人静。
    星辰一二墨如海，夜云轻纱浅遮月。
    一路风驰电掣，但离着朝歌城越近，杨戬心中便越有些空落落的，仿若有什么事在前方等着自己。
    玄体的灵觉，对诸多险境都能及时给出提醒；可这次并非是提醒杨戬前方有险境，反而是身后，西岐方向，似乎有什么不详之事在蔓延。
    杨戬眉头一皱，看了眼就在几百里外的朝歌城，一个闪身先入了城中。
    片刻后，杨戬停在朝歌城上空，看着下方那本应是姜府的‘大坑’，面容阴沉如水。
    有人对姜尚下手了，还是用大神通直接将姜府直接搬走。
    谁？
    杨戬来不及多想，直接转身，化作一只火凤，施展凤羽遁空大术，在天空中拽出一道火线，朝着周国边界激射而去。
    一直冲到周军军营，一切如常，似乎并无什么事发生。
    杨戬心中有点纳闷，落下云头，传声让几位师弟前来见自己，但来的只有金吒、木吒、雷震子和邓婵玉，哪吒和黄天化不知所踪。
    “他们两个人呢？”
    杨戬绷着脸问一句，几人连忙低头，都不敢回答。
    雷震子：“估计，又回都城玩耍了……”
    “哼！”杨戬冷哼一声，想发火却又不能发给这几人，杨戬询问了下这几日的军务，同样是一切如常，商军丝毫没有半点威胁，将士们每日操演，并无异样。
    奇怪了，自己心中为何不安？
    不详之事又是如何？
    杨戬心中困顿，勉励他们几句让他们都散去，而后跟着邓婵玉去见姬倩华。
    “她如何了？”
    邓婵玉道：“丞相，倩华监军已无大恙，一直在担心丞相是否会被师门问责。”
    “我没事，”杨戬走到姬倩华帐外，将那般短剑拿了出来，提步就要迈进去。
    但杨戬脚步突然顿住，因为神识扫到了数千里外，正急忙飞向这边的身影——哪吒。
    “这是土行孙师父给的赔礼，交给她护身用吧，”杨戬匆忙说了句，而后纵身跃起，迎向了哪吒。
    哪吒明显是从周都城而来，都城那边发生了什么急事？
    杨戬心中，那股不安宁之感越发明显，当下飞的更迅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