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李摩空问：过去真的能轻易放下吗。
    他问得很认真，是一种深思熟虑的神色。
    萧杭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个窘境。他当然是对叶怀礼已经放下了，但是李摩空问的也许是他自己的心结。他不能强求李摩空也痛快放下——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他也不想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支支吾吾来糊弄李摩空。不真诚的敷衍更行不通。
    萧杭说：“我是因为找到了出路，有事情能付出热情。还有遇到了你，才能放下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不是因为遇到你，我想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快乐。”
    李摩空仍觉得他的回答空泛，他们还没有触及真正的问题。
    但是这时候赵一凡来了，他的出现暂时拯救了萧杭。
    赵一凡并没有注意到萧杭和李摩空之间的气氛，他笑着说：“我刚才上电梯，看到一个人，长得有点像空空！哈哈哈哈。萧爹，你要是看了肯定也会觉得像！”
    萧杭装作不知道：“不会的。没有人会像空空。”
    他仍然让这件事是他和李摩空之间的秘密。不让赵一凡知道。
    李摩空没有戳穿他。在赵一凡面前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话题。
    只是说些有关新公司的事情。
    现在萧杭有了新的工作室，李摩空也将有自己的新公司。他们打算合作的第一个项目就是《铁蔷薇》。萧杭打算在写完《方寸之局》之后，先暂时不开新连载，专心打磨《铁蔷薇》的剧本。
    这部电影他和李摩空会倾注全部的心血进去。
    至于赵一凡，他性格随和，很适合和人打交道，李摩空打算让他负责一些人事方面的工作，只是他要求赵一凡还得继续学习。
    赵一凡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从剧本到演员，他们随意讨论着。好像一场小小的头脑风暴。
    李摩空后来更多是在听萧杭和赵一凡説。萧杭像是注意到了他的沉默，时不时与他对视。
    他们眼神相触，萧杭好像在用眼神向他解释什么。
    李摩空又想起了刚刚离开的叶怀礼。
    萧杭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经如何调查过叶怀礼。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在他与萧杭分开的那段时间，他用了很多手段去弄清楚叶怀礼这个人。
    网络上的资料，他的履历，叶怀礼的同学，同事对他的评价。他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想了解叶怀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情他不可能让萧杭知道。
    他并不是在嫉妒叶怀礼，他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他想知道萧杭在创造“李摩空”的时候有多少借鉴了叶怀礼。他们除了相貌，是不是还有更多相似的地方。
    他在追寻的是他的源头。
    调查的最终，李摩空甚至觉得叶怀礼也变成了一个他曾经熟识的人。
    他也确定了，叶怀礼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叶怀礼并不执着，甚至有些轻浮。叶怀礼对感情的态度更是如此，轻易开始，也能轻易结束。
    在调查结束后很久，李摩空看到了萧杭的邮件。后来萧杭又送了那本设定集给他。
    李摩空想，萧杭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恐惧什么。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开口说过。
    就像现在，表面上他们是几个人在谈论即将开始的新工作，谈论《铁蔷薇》，但实际上他和萧杭的思绪在另一件事情上。
    萧杭在思考着怎么回应他。他则为掌握这种隐秘而感到一丝愉快。
    又过了五分钟，赵一凡发觉只有自己在滔滔不绝了。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说：“你们是饿了吗？”
    李摩空笑了起来：“是的，我们都饿了。”
    他们带上小助理，还有李摩空的司机，一起去了一家餐厅。
    之后赵一凡去和小助理一起买东西去了。
    李摩空又和萧杭有了独处的时间。
    李摩空没有再问他能否放下过去的事情，是萧杭问了起来。
    “你是觉得我还没有忘记叶怀礼吗？”他温和地问。
    李摩空说：“我没有那么蠢。”
    萧杭思索了片刻，问：“那是什么事情，你觉得无法轻易放下？”
    李摩空说：“我很想让你试试等待五百年的滋味。”
    萧杭想说什么，但李摩空打断了他：“也许你觉得书中的五百年很容易就度过了。但你不是我，你没有体验过。”
    萧杭说：“那是我自作自受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一天之后，他们常常见面。因为《铁蔷薇》的项目，他们的见面变得越来越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李摩空的粉丝没有惊讶太久，因为大家都知道了，《铁蔷薇》确实要拍摄了。
    李摩空主演，萧杭作为小说作者参与编剧。这样两个人时常见面，在一起工作，工作之余有些接触，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不少业内并不看好这部电影。因为导演是一位新手，这部电影又是李摩空公司的第一部 作品，原作者参与太多编剧，李摩空的年龄演一个经验老道的神探太年轻了，每一项因素看起来都会让这部电影失败。
    几个月后，《铁蔷薇》还在前期准备中，剧本改了两遍，还没有完全出炉。《游戏人间》即将上映了。
    《游戏人间》是李摩空第一次作为主演出演的文艺片。虽然是文艺片，但在票房上也是有期望的。
    制片和发行都很看重这部片子。然而就在上映前夕，一些刺耳的评论出现了。
    一个很有名的影评人发了一篇评论，在这篇评论中，他称赞了导演的调度，但是剧本和演员都有一些让他无法忽视的问题。
    “……李摩空的表演一如既往，他很擅长边缘人物，是因为他本身的气质。这部电影中，他个人部分将这种天真的游离，做了最大程度的诠释。然而和几位女性角色的对手戏中，却始终弥漫着一种尴尬。以至于在电影结尾，观众和他一起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团乱的男女关系了。”
    简言之，李摩空不擅长演爱情戏。
    第六十七章
    《游戏人间》的一大宣传看点便是几位年轻男女演员之间的感情戏。
    其中李摩空这个主演的感情戏当然更是重中之重。这位知名影评人的评论显然对电影宣传是反作用。
    “爱的失落”变成了“让观众和男主一起松了一口气”，这种尖酸刻薄，让电影还没有上映，就让李摩空的演技遭到了恶评。
    不少还没有看过电影的人开始跟风黑李摩空。李摩空一直以来在电影中塑造的形象和戏外的表现也重合起来。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李摩空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吗？”
    “李摩空很适合演那种自恋的变态。他没办法演那种奉献型的，为别人付出一切的那种。”
    这场关于李摩空演技的争论居然在电影上映前就爆发了。
    不少影迷和李摩空的粉丝都竭力维护他。
    “说李摩空不能演奉献型人格的人，是忘了《荒城》吗。李摩空第一部 电影就演的是隐忍奉献型，演得不要太好！”
    “但他真的不适合演感情戏。那种和女主卿卿我我，谈情说爱，暧昧缠绵那种，就很奇怪。不过也许是我的内心深处想独占他吧哈哈哈哈。”
    “《铁蔷薇》还是应该鲤鱼来演！给李摩空我觉得可惜了。鲤鱼推了太可惜了！预感李摩空会毁了这本。”
    这一片争议中，《游戏人间》如期上映了。
    李摩空并不在乎网络上的评价。他知道影评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票房才是客观的。
    幸好这些争议最终都转化为了票房。
    只是蒋毅也认为李摩空以后不该接这种感情戏太多的电影。
    “你不适合。不是你演的不好，就是不适合。”
    李摩空在面对舆论的时候，只能保持礼貌。
    在《游戏人间》的宣传活动中，李摩空一再被问起各种感情问题——电影中的感情戏，还有电影外的感情生活。
    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没有在恋爱中。但记者仍会问一些五花八门的问题，总能与他个人的想法关联。
    “如果你是电影中的阿勇，你会接受已经分手的前女友吗？”
    “你觉得在一段感情中，是三观相符更重要，还是身体上契合更重要？”
    “初恋是几岁发生的？”
    “有没有过一段特别想重来一次的感情？”
    “将来有没有计划结婚生子？”
    李摩空第一次对访谈有招架不住的感觉。他只能回答一些不太过分的问题。甚至开始准备一些程式化的回答，才能应付过去。
    李摩空参加了一圈《游戏人间》的宣传活动，又回到了《铁蔷薇》的准备工作中。
    萧杭进来一直在改剧本，很少出去玩。但是他还是抽空去看了《游戏人间》。
    李摩空问他：“你也觉得我不适合感情戏吗？”
    萧杭矢口否认，他看不到李摩空的缺点。
    “没有的事！”他很坚决地说，“我觉得很打动人。”
    李摩空正在和萧杭一起吃披萨，听到萧杭这么说，他擦了擦手。他原以为他是想要萧杭的支持，但是听到萧杭的肯定，他却又有些失落。
    “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我确实没有发挥好。”李摩空平静说。
    他说：“我在拍的时候觉得很好，很投入。但是在屏幕上看到成品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地方太刻意了……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萧杭坚持说：“别人不知道你的情况。”
    李摩空问：“什么情况？”
    萧杭说：“你的恋爱状况。你从来没有恋爱过，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恋爱是一个麻烦，不需要的事情。”
    李摩空察觉到话题又开始变化了，他说：“不是一定要恋爱过才会演爱情戏。那演员怎么演杀人？抢劫？犯罪？”
    萧杭说：“那不一样。”
    他坚持说李摩空是因为没有体验，只要有过体验，他会突飞猛进。
    “你还记得我们在山城时候的对戏吗？”萧杭问。
    李摩空立刻想到了那个吻。他意识到这是萧杭的陷阱，一个超级超级巨大明显的陷阱。但是他没有戳穿。
    “记得。你觉得我那时候演得很好吗？”他问萧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