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叫你。”
    顾西辞回头朝林蔓笙伸出一只手握住她，把她带到顾老太太近旁。
    “奶奶，我在。”
    林蔓笙忍了再忍，终于在开口时不至于崩溃大哭。
    主动握上老人历尽沧桑的干枯的手。
    早上离开时，分明还好好的一个健硕老太太，说好晚饭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可这才下午，老太太人转眼就要驾鹤西去。
    林蔓笙一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虽然与顾老太太相处时日不多。
    但对方真是一个慈祥正值，是非观念强的老人。
    所以，这就是生离死别，事实如此多悲。
    “好孩子，好孩子……”
    顾老太太粗哑着声线重复这几个字，却突然变得茫然找不到重心，仿若回光返照已用尽要大限所致，急的一屋子的人团团转。
    宋仁惠率先哭出声，朝老太太喊了几声，“妈，妈！”
    而顾北遇在一旁搀扶着宋仁惠，不至于让对方伤心过度昏聩过去。
    顾南筠唯独一屋子里的人看似比较冷静的一个，默默站于不远处，绷着强弩之末般身躯强装悲戚过后平静的样子。
    然而顾老太太在宋仁惠这一声声妈中，再次清醒，回光返照被拉拽了回来，眼神专注地盯着林蔓笙，露出满意和欣慰的表情，“好孩子，辛苦你了，以后他们就交由你照顾了，你一人多担待些，操持些，我们西辞和顾家一定不会亏待了你啊……”
    “好的奶奶，我知道了奶奶。”
    林蔓笙狂忍住泪水，仍旧泪水婆娑着双目，连忙朝顾老太太点着头，让她留着精气神去交代其余人事情。
    这是顾老太太临了了，也不忘肯定她这个即将入顾家大门的儿媳，话里更饱含一层不能亲自见证她跟顾西辞大婚的遗憾。
    可这遗憾，也不足以停住老人的大限。
    “我不行了……奶奶不行了……老头子，你是来接我了吗？儿啊，妈终于又看到了你了……”
    顾老太太哀叹一声，知道自己快耗尽一滴油，无法交代更多的事了，便开始胡言乱语着。
    但是有的人还不愿老太太就这样走了。
    “太奶奶！！”
    “太奶奶，我是小乖乖，你的小乖乖啊太奶奶，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小奶包在一旁轻摇了摇顾老太太，小声啜泣地道。
    眼见顾老太太挨个都叫了一轮的人，为何不叫她的小乖乖呢。
    他可是老太太宝贝在心田里的乖曾孙啊，还没捂热乎多久的曾孙啊！
    小奶包真是伤心极了。
    “一念，不要这样子。”
    林蔓笙在一旁轻轻把孩子拉了回来。
    但小奶包这一声真真唤入顾老太太的心坎里了，拼尽精气神撑出最后一丝力气笑出慈祥的弥勒佛样子，还颤巍巍用双手做出一个像往昔把小奶包抱入怀里，任由孩子撒娇的模糊动作，“哎哟我小乖曾孙，你可是太奶奶走之前得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了，哦呵呵……”
    顾老太太在这一声知足满意的笑意下，缓缓合上了双目。
    “奶奶！！！”
    “太奶奶，呜呜呜！”
    “妈！”
    顾家一大家子悲戚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呼唤老人弥留人间的最后一声。
    林蔓笙终于止不住地泪如涌泉，哭得不成人形。
    这是她第二次经历生离死别的事情。
    一次的妈妈凌玉兰。
    这次是顾家德高望重的老太太。
    但林蔓笙也清晰看到坚强如铜墙铁壁的顾西辞也落了泪。
    顾西辞的眼泪不多，但每一滴都流得悲切真挚。
    估计这是林蔓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这个男人落泪了。
    当然，之后顾西辞在林蔓笙难产转剥的时候，也不为人知地流过泪。
    那是他在签手术风险同意书时，头一次颤抖着双手肝胆惧怕地签下名字后，直至看着人平安推出来忍不住潸然泪下。
    只是林蔓笙从手术室退出来意识全无，没看见到罢了。
    但这已经是将来不久的后话。
    病房外悲恸哀泣。
    门外，偷偷站着一个人——宫羽嫣。
    最终，宫羽嫣还是无法拿出勇气，跨入病房。
    顾老太太晕倒最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她气的。
    然后顾老太太紧跟着和儿媳宋仁惠发生了点口角，也正是宫羽嫣推波助澜下，发生的事。
    所以，从头到尾，老太太能够气昏一头栽地上，其实最大罪魁祸首仍旧是她宫羽嫣。
    如今，病房内哭声一片，证明老太太已经不在。
    宫羽嫣慌了之外，更是懊悔不已。
    她也不想把老人气成登天。
    毕竟顾老太太也是看着她牙牙学语一路长大的人。
    可是……可是……
    可若不是当年这老太婆一直不喜欢她，同意顾西辞先立业后成家，逼得她使出假怀孕这招，遭到顾家反弹厌恶。况且老太婆转身就到林家提亲，生生阻断了她跟顾西辞的情缘，以至于她跟顾西辞变成了有缘无分的关系。
    所以，一直不受顾老太太待见的宫羽嫣，当时真是恶从胆边生，莫名其妙就说了一些恶毒的话气着了老人。
    关键气完就算了。
    宫羽嫣还上楼找宋仁惠挑动十分，说当年若不是老太太逼迫顾父忙于集团实业，岂会天南地北的飞，又怎会发生飞机失事一事？
    宋仁惠贤惠归贤惠，可陈年怨气也积攒着多年。
    从她嫁入顾家连生三个儿子，全都得不到丈夫温馨陪产，呵护陪伴坐月子一次。
    这男人全是忙于公司，公司，一点家庭生活都没有。
    而老太太身为母亲，一家之主，除了鞭笞认同儿子忙于事业，却一句话也不替坐月子的儿媳说上半句话。
    所以，宋仁惠这样子日积月累的怨气，就被宫羽嫣前后几年的挑拨与引导下，逐渐转化成怨恨老太太的根源。
    宫羽嫣坏心眼引导下，令宋仁惠冲下楼，找老太太理论了几句，唯一击中老太太命脉处的就是那一句——她才是克死丈夫，害死儿子的罪魁祸首！
    这简直杀人诛心。
    顾老太太就是因为这句话栽倒在地。
    因为儿子当年坐上失事的飞机丧生，顾老太太也一直很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