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夫子最喜欢我
程少胤有些坐不住,翻了会儿农学方面的书,便悄悄从程家出来,拿着锄头去田里。
这会儿人不多,没人注意到他,程老太和程母也只当他在屋里读书了。
周贞到了田里,便用小锄头开始翻土,蔫烂了的冬麦苗很快就混进了土里。
不过周贞今天不打算播种,再看看这两天的天气,万一后头再一直下雪,种子落下去也活不成。
她正翻着土,看到上一次对她娘的长相评头论足的程铁山也扛着锄头过来了田里,他家田就隔了两块田,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在田里。
程铁山一看到田里的冬麦苗蔫的不能再蔫了,忍不住唉声叹气地发愁。
周贞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那田里的冬麦苗都蔫死了,看起来还是补救过的。
程铁山叹完了气才看到周贞,看到周贞时忍不住想起上回的事情,不免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少慎家的,你们家这回田里的冬麦苗也没能救住吧?你阿奶一定把你臭骂了一顿吧?哎,你家没个田里顶事的男人,少胤也只会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
“铁山叔在说什么呢?”程少胤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铁山转头一看,竟真看到了程少胤,他一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程家三房出了个会读书的程少胤,程老太和韩云把他当眼珠子看,从来没让他下地干过活,从前这地里的活都是程少慎干,程少慎死了,就是他的阴婚妻周贞干,真没见过程少胤。
“没什么,这不是只看到你嫂嫂来田里么。”程铁山被人当场听到说闲话,面上挂不住。
程少胤也没多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铁山叔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程铁山到底是个男人,遭不住这尴尬,觉得自己和长舌妇似的,横竖这田里的苗是活不成了,看着也没用,不如去山里打猎,便也没在这耽搁,转头就走了。
他一走,这里就只剩下了周贞和程少胤。
程少胤以前也是下过田的,只不过每一次都被他哥赶回家读书,这会儿手生的很,不过没一会儿便也能熟练地锄地了。
周贞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忍了会儿,没忍住直起腰来,“小叔这是做什么?”
程少胤眨了眨眼,清秀腼腆的脸上有些无辜,“在田里干活。”
“……你还是回去读书吧,你要是能考上比什么都强。”周贞板着脸,面无表情又清楚得写着不满和讨厌。
程少胤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她板着的小脸,就想她笑一笑,便说道,“别人都说程家没男人了,都当我是死的,我总不能还无动于衷。”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
周贞心里窝着火气,但她没法说,便摆出嫂子的气势,冷冷说道,“夫子放你回来不是让你管家里闲事的,你这样回到书院里还能跟得上别人么?!”
程少胤便更委屈了,眨了眨眼睛,他年纪现在本就不大,做出这种无辜又委屈的表情时便显得极为秀气好看,“家里的事怎么能叫闲事?而且,嫂嫂你不知道吧?我在书院里读书是最好的,夫子最喜欢我。”
周贞都愣住了,小嘴微张看着程少胤这样自己说自己。
他不是最谦逊了么?这话怎么上辈子没听他说起过,现在倒是张口就来了啊!
程少胤清润好听的声音还在继续,“嫂嫂你放心吧,我就算春假这几天帮着家里做点事情,依旧是书院里最会读书的。”
周贞:“……”
她担心的是这个事么?!她担心的明明是他现在这样,被程老太和程母知道了又该怎么磋磨她!
周贞一时拿着小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少胤又问她,“嫂嫂想好种什么了吗?”
“……”周贞不想回答,又问他,“你出来时,阿奶和娘知道么?”
程少胤愣了一下,便笑着说道,“她们不知道。”
说这话时,他还冲着周贞笑得一口白牙都见了太阳。
周贞稍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板着脸说道,“你最好不要让阿奶和娘知道你是来田里干活了。”
“不会的。”程少胤保证,又小声说了句,“阿奶和娘说了,以后会对嫂嫂好的。”
这话,周贞不接。
程少胤又说道,“农学方面的书我看得不多,说起来也是纸上谈兵,一定还不如嫂嫂懂得多,冬麦苗死了,嫂嫂若是想不到种别的也没事,我会想办法挣钱,不会让家里填不饱肚子。”
周贞抿了抿唇,沉默了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可知道洋芋花?”
程少胤见周贞终于搭话了,心里忍不住高兴,“知道,书院里种了些,是师娘种的,开的花别有一番风味。”
“你若是知道怎么照料洋芋花更好便告诉我。”周贞板着脸说道。
程少胤脸一下红了,他只看师娘种出来的花好看,可从未知道怎么照料更好,“嫂嫂喜欢洋芋花?”
“我想在这里种洋芋花。”与他说也没什么,这事迟早要让人知道。
程少胤惊了一下,紧接着以为周贞要种这洋芋花拿出去卖了换钱再买粮,想想这主意也很好,“等我回了书院问问师娘!嫂嫂要卖花?”
“不是。”
“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贞多余的便没说,现在与人说洋芋花的根茎与红薯一样能填饱肚子怕是没人信,大家还都觉得这洋芋花的根茎是有毒的,没人去尝试。
程少胤便也没有多问。
既然程少胤自己要锄地,周贞也不客气了,她言简意赅,又语气冷淡,“你在这锄地,锄完地便回家,今天不播种了。”
说完,也不等程少胤回复自己,周贞背着箩筐就往山那边走,她得去挖药草去,挖了药草晚上还要看医书,他愿意来锄地,那最好了。
程少胤呆住了,看着周贞像避开恶鬼一样快的动作,望着她的背影,一时竟有一种被她丢下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加快锄地的动作,平时拿着笔的手都冻红了也没停下来,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嫂嫂总避着自己,若是因为避嫌,可也不至于那样。
她对自己的厌恶,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