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锻骨
西北道的主色调,永远只有一种,那便是土黄色。
土黄色的城墙,土黄色的营房,土黄色的炕,以及久经风沙显得灰黄的门窗。
哪怕漫天飞雪,亦无法将之完全遮住。
即将成功白嫖的裴正,神清气爽回到城北斥候营,来到营地大门左侧一间营房前,打开门走进独属于他一人的营房。
大夏军队等级森严,普通士兵和什长只能睡大通铺,唯有队正以上才有资格住一居室、套间乃至独栋小别墅。
这间不到三十平的低矮土房,不仅是裴正的私人小天地,还是他的一种身份象征。
裴正随手锁上门,将怀里四瓶共计十颗虎骨丹摆在桌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够,走到土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盒共计三十颗锻骨丹。
锻骨丹属于大夏军方出品,是专供普通士兵修炼武道和滋补身体的丹药,价格不高不低,一两银子一颗,一般在军需处兑换。
据不完全统计,普通士兵领到的军饷,有一大半花在了这上面,毕竟谁都不甘心做一辈子大头兵,谁都想鲤鱼跃龙门,成为世间最亮的那颗星。
裴正手上这盒却不是从军需处兑换的,而是通过张老头的门路换的,只需八钱银子一颗,药效比军需处买的要好三成。
说起这件事要追溯到三年前,裴正为了赚钱,剑走偏锋开盘口,没想到钱还没赚多少,就遇到了新安城有名的老赖张老头。
张老头为人好赌,赌运又极差,两个时辰下来竟欠了裴正十五两银子。
裴正找张老头要债时,对方赫然使出自以为无往而不利的赖账大法。
这下可把裴正气坏了,天底下居然还有敢白嫖他的人?
火冒三丈的裴正精心制订了追债三十六计。
于是张老头悲催发现,他吃饭时有人追债,睡觉时有人追债,连拉屎时都有人追债。
有时用喊,有时敲锣打鼓,有时敲门,有时翻墙。
少则一天数次,多则一天数十次。
一个月持续不断下来,被裴正整的精疲力尽的张老头屈服了,提出拿锻骨丹抵债。
裴正正好需要锻骨丹修炼武道,就答应了下来。
当张老头将十颗锻骨丹交到裴正手里时,裴正再一次怒了,军需处卖一两银子一颗,到你这溢价五成?你当你家的丹药镶了金边吗?
一番争论下来,张老头坦言说自己手里的锻骨丹属于精良版,要比军需处卖的效果好三成,一两五钱一颗属于正常价。
裴正则是通过同物相抵价格不变、欠债不还要追加利息等理论,硬是谈到一两银子一颗。
一来二去,两人莫名其妙搭上了线,张老头时不时会去裴正开的盘口赌一把,十赌九输,裴正时不时去张老头那里拿丹药抵债。
三年下来,张老头借裴正的银子去赌,不管输赢,基本上就没还过,不过锻骨丹价格一降再降,降到了八钱一颗。
武道修炼是一个持久的过程,放在以往,考虑到细水长流,裴正可不会拿出一半身家换丹药。
如今情况大有不同,却是顾不上这么多了。
轻吐一口浊气,裴正打开装有虎骨丹的瓷瓶,倒出一颗惨白色丹药,和水吞下。
丹药顺着喉咙流入腹中,一股暖流从他腹中升起,迅速扩散至全身。
如此关键时刻,裴正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当即拉开架子,一套拳法徐徐展开。
呼吸的频率时而急促,时而平缓,配合着拳法调动体内劲力,一波接着一波淬炼体内骨骼。
淬炼极为消耗劲力,若无丹药生成的暖流源源不断补充,一般人持续不了太久,强行坚持则容易伤身。
打完第一遍拳法,裴正额头微微出汗,全身置于一片暖洋之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和舒适。
趁着药力尚在,裴正接着开始了第二遍打拳,拳速则是由缓变急。
“哼哈”
随着拳影飞舞,裴正腹腔内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震荡全身,一丝丝杂质被挤出毛孔。
按照裴正前世的说法,这叫虎豹雷音,筋骨齐鸣。
整整打了一刻钟,裴正体内接连响起三声异响,至此暖流全部消失。
裴正当即屏气凝神,内视体内,只见大部分骨骼都闪闪发光,唯独八块暗淡无光。
在淬炼之前,裴正总共淬炼了一百九十五块骨骼,剩十一块未淬炼。
意味着这颗虎骨丹一次性助他淬炼了三块骨头,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这二十两银子花的值。
五年没突破锻骨境,外人认为裴正天赋太差,不适合修炼武道,赵固推测裴正是因为他兄长的死,故意藏拙。
只有裴正自己清楚,原因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寻常武者锻骨,头骨脊椎四肢胸骨肩胛,共计不过十四块。
裴正锻骨,锻的却是两百零六块,其中所付出的时间精力以及艰辛程度,远超他人。
这样做的好处是,三年前裴正锻骨四十三块时,与两名锻骨境胡人狭路相逢,两刀将对方砍死。
两年前,裴正锻骨八十五块,连劈十八刀,硬生生劈死一个筋骨境大成的胡人。
一年前,裴正锻骨一百五十块,与一名换血境大战了一天一夜,最终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如今加上刚通过虎骨丹淬炼的三块骨头,裴正淬炼过的骨头累计达到了一百九十八块。
裴正粗略算了一下,如今的他要是遇到换血境的胡人,轻轻松松砍死两个不成问题。
赵固说他五年斩首二十五级,其实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不是裴正不愿拿着人头去换战功,而是他心怀顾忌。
五年前,裴正那位天赋异禀的兄长,莫名其妙遭了埋伏,被围杀在草原中,连完整的尸身都没落下。
同样是五年前,裴正前身刚入军籍担任斥候,一次打探敌情的时候遭了暗箭,若非裴正穿越而来,恐怕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这些年裴正明里暗里追查过当年的事,得出的答案居然是意外,没有半点异常。
这个结果对裴正而言,就像离家五年,孩子三岁,亲子鉴定居然是亲生的一样诡异。
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