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是为什么在俱乐部里见到郑之南的时候,他的眼神那么陌生,就像他们从未见过一样。
而且他现在的样子和从前变化太大,完全是两种气质,一个因为性格沉默冷淡,不是很有存在感,而现在从容自若,没有露出记忆中因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而窘迫的神情。
谁能把现在的他联想到当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这完全是两个人,这种变化太大了,大到他在没有看到这些信息之前,从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交集。
有过交集……
可他印象里并没有和他睡过,那孩子……
如果说没有交集,孩子像他是巧合,但现在有交集,就算他们没有睡过,那孩子像他就绝对有问题,这种概率学相关的问题,费毓不是不懂。
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不想让人再查下去,更不想去拿那个孩子的毛发去和他检测。
他心里莫名沉甸甸的。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少年虽然不爱说话,却从来不仗着他对他的一点特别而作妖,虽然后来离开了,但他一直对他印象挺好。
可费毓同时也知道,不查下去才会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查完,该怎样就怎样。
孩子不是他的,他亲自与对方接触,不言明的表达自己的歉意,也会在其他方面补偿对方自己对他的猜测和误会。
若孩子是他的……
难道当年那个阴郁的少年,完全是为了接近他而伪装出来的吗?
想到这里,费毓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因为他不想事情成真,他不想自己竟然愚蠢的被对方利用,甚至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有了一个与他有血缘的孩子。
费毓对助理说了一句话。
“查下去——”
等人退出去后,费毓放下资料,站在窗外看着俱乐部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怎么都不愿意去相信当年那个羞赧偶尔被他逗笑的少年竟然如此富有心机,费毓第一次在没有查清楚真相的时候就希望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这样,一切就都只是一场误会。
结果两天后,费毓的人告诉费毓:“关于孩子的出生报告和资料,院方保存的非常隐秘,除非硬来,不然没有其他办法。”
费毓没有勉强,直接让他们去做他跟孩子的亲子鉴定。
他不想再拖了。
在费毓的人查到医院想调取资料的时候,就有院方的族人联系了孙秀林。
“有人在查之南和维维,你和之南说一下,让他最近小心一点,可能是维维另一个孩子的爸爸在调查。”
这家医院是族人建立起来的,他们小心守护拥有男人生子的秘密,为族人们建立起一个避风港,所以有人调查郑之南和维维的事情,转身就告诉了孙秀林。
孙秀林听到可能是维维另一个爸爸时,心里叹了口气。
当孙秀林在想着等明天郑之南休息回来的时候和他说这件事时,又收到一份视频资料的费毓找上了郑之南。
这份视频资料是三年多前,郑之南扶着他回房间的走廊视频,关于这段醉酒后的记忆,在没有看到这份视频资料的时候,他对这段三年多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印象,但看到视频,他想起来那天喝醉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人在会所招惹还在拉小提琴的郑之南,他与朋友喝了些酒,那个时候其实还没有那么醉,听到喧闹声出来看个究竟,发现是那个不太爱笑的少年被骚扰了后帮他教训了对方一顿,特别是他看到对方还拉着郑之南的手腕,觉得很刺眼,很焦躁,将那人打个半死,他亲自上脚踹人这种事儿自从成年后很少见,毕竟不小了,不仅别人,他自己都觉得新鲜,所以还有些记忆,然后可能是热血和酒精混合在一起,酒意上头,后面就不记得了,但看视频,郑之南扶他回了房间,看仪态,就知道他醉醺醺的,郑之南好几次都差点扶不住,但还是勉强将他送到了房间。
然后……在里面待了一整晚,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半的时候,他才从里面出来,然后拎着小提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会所,据调察,当时给的借口是要准备高考,没有时间过来了。
与郑之南有没有翻云覆雨这件事,费毓完全没有印象,可是两人共处一室一整晚又不可能没发生点什么。
只是他努力回想了下三年多前,那天他睡到10点多才起来,下午就飞到了国外,然后待了两个月回来,等事情处理完再去会所,没有看到那个孩子,随意问一句,知道是备战高考,就没在意,从此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费毓的生活里。
费毓身边人来人往,总是热闹,哪里记得住曾经那个沉默寡言不爱笑的少年,然后时间一过就三年多,快四年。
他想,那一晚,他们必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一别多年再相遇他的身边有一个和他很像的孩子?结合时间,刚好是他们分开后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费毓在写字楼的车库里等郑之南。
他发信息跟郑之南说一起吃午饭,聊一聊一些旧事儿。
郑之南本来觉得一起吃午饭有些唐突,但看到聊一聊一些旧事后,就知道转折点来了。
他等了那么久的剧情转折终于来了。
本来就是为了做任务,郑之南怎么会放下这次的机会,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旧事儿,原主和费毓从前认识?ok,获得了新的线索。
还以为在俱乐部是他和攻略对象第一次见面,看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啊。
虽然不知道什么旧事儿,但走一步看一步先。
看到郑之南远远地走来,司机下车为郑之南打开车门,郑之南微微弯腰坐进去,旁边就是依旧神情锐利淡然的费毓,费毓没有戴眼镜,因此那眼神中的锐利要比之前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点寒气,这才是费毓原本的气质吧?
郑之南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充满了成熟的男性魅力,优雅,从容,矜贵,笑时如冰雪消融,那一丝寒气完全消失不见,或许是他想给他一种不疏离的感觉也未可知?
两人都客气的彼此问好。
一路上,郑之南没说话,费毓也没说话,颇有些暗潮流涌,随时都要爆发点什么似的,但意外两人一直都很平静。
费毓带郑之南来到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郑之南曾经做兼职的会所,而郑之南并不知道原主曾经在这里做过一阵兼职,所以他没有露出回忆往昔的神情,就完完全全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样子与费毓来到他定的包厢。
等服务生把东西都放好后,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
郑之南以为费毓会跟他说点什么,但只是跟他说这个菜不错,那个菜是招牌,可以品尝一下,绝口不提从前,就像他们真的只是来品尝一下新菜品似的。
就在郑之南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耐性了快,费毓终于说话了。
其实郑之南并不知道费毓在带他进来的这一会儿功夫里,已经在心里感慨他的伪装是多么自然,简直无懈可击。
他已经开始觉得,孩子是他的几率很大。
费毓擦了擦嘴角,给郑之南添茶,郑之南礼貌的说谢谢。
“你真的没想起来我是谁吗?”费毓放下茶壶这样问郑之南,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在说天气不错。
郑之南端起小小的茶杯,闻言看向费毓,笑着说:“我出过一次车祸,记不大清楚从前的一些事情了,我和费总从前认识吗?”出车祸是真,郑之南穿进来的那天就是在病床上醒过来的,这么说也没毛病,不过车祸不大,只是轻微脑震荡,但当个借口也够了。
费毓知道他出过车祸,也知道他休学过一阵子才参加的高考,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这家会所还记得吗?你以前在这里做兼职,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你的小提琴拉得很不错。”知道郑之南是那个孩子后,与他相关的记忆正一点点的苏醒,原来不是遗忘了,只是尘封在了记忆深处,需要一个钥匙将那关于他的记忆盒子打开。
郑之南说:“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来俱乐部参观,毕竟当时我们真的跟陌生人刚见面一样,你似乎也没有认出我。”郑之南反将了费毓一军,所以我没认出你没有什么稀奇的。
费毓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他说:“当时我的确没认出来你,后来才回想起来,毕竟你现在和从前太不一样,那个时候你还在上高中?现在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大学生了,长高了也长开了,神情和从前大不一样。”意思是,都三四年的事情了,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没有认出来是正常的。
郑之南也学着费毓那了悟一样的神情,微微颔首说:“是啊,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曾经还拉过小提琴……”说到这里,语气惆帐了一下,似乎颇有些往事不想重提的味道,还有一丝伤感。
费毓将杯子里的茶饮尽,其实本来想喝酒的,但郑之南下午还要教孩子,不能喝酒,费毓就换了茶。
他的心情很复杂,郑之南并不知道费毓在想些什么,暗暗观察,不动声色的回应。
正是他滴水不漏的态度让费毓的心情更加复杂了,他看到这样的郑之南并不讨厌,如果孩子的事情不是真的,他不讨厌的同时反倒很欣赏他从容镇定的态度,很有魅力,举手抬足都是气定神闲。
这种感觉很奇妙,在你明明知道对方的家境不过是个小富即安,和费家比起来,郑家的家境也的确是如此,然而对方却表露出了一种对一切都很随意,如果是其他人与费家的人见面,就算不是他费毓本人,只是远房亲戚,对方的态度也绝对是诚惶诚恐,甚至感激不尽,因为这太难得了,一步登天的机会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所以他们才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不妥。
但他对面的这个青年不是,他不仅不是,还与他平常姿态的吃茶聊天,仿佛他们真的只是聊一聊往事,感慨一下。
费毓不想再打哑谜,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想给郑之南一个机会。
“或许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郑之南露出迷茫的神情,对费毓说:“什么事儿?”说装也是装,说不装也不是装。
听费毓的话,原主肯定和他有过交集,但至于发生过什么,郑之南是真的两眼一抹黑,所以他的茫然似真似假,浑然天成。
费毓定定的看着郑之南的眼睛,那里面的迷茫不似作假,甚至看起来该死的懵懂纯净,他都要怀疑是自己脑补太多,那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做。
可他认认真真的回忆那天醒来后的感觉,分明就是与人发生了亲密的事情,他以为是聚会上新来的那个频频对他示好的人,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彼此解决生理需求,所以对方才什么都没说就静静离开,他当时应该还觉得对方很识趣,没有因为和他做了就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然后他就抛之脑后,再也没有想起来过这件事。
可看记录,根本不是什么别人,他的房间只有那么一个人待了一晚,凌晨就偷偷地离开了。
他还在装傻?
非要直白的挑破一切吗?
费毓心中虽然思绪万千,面上还依旧是自若的神情,没有什么异样,他闻言露出个笑容说:“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许多事情,连那天你在我房间待了一晚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看似平静的道出曾经的事情,却让郑之南察觉到了冷淡。
就像是对他失望了。
为什么会是失望?
原来原主和费毓当年早就在一起过?
两人是旧情人?
那个时候原主应该才18岁?或者19岁?
所以是做兼职认识的费毓?
其实少年人爱慕比自己高大英俊成熟的人是很正常的,所以原主喜欢过费毓?
就在郑之南一条条摆出各种可能和推测的时候,费毓说:“那天我喝得很醉,帮你教训了那帮人后,你扶我回房间,就一直没有出来,后来因为我醒来有事情要飞去国外处理,就没有想过原来我们做了,再后来,我去会所,你已经不在那里做兼职了,我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虽然三年多了,我因为喝酒不记得,你那天是清醒的,真的一丝一毫都不记得吗?”
费毓说完就看到郑之南露出了隐忍的神情,那里面有悲伤,有不安,还有无措。
正在飙演技的郑之南内心震荡,他怎么都没想到原主之前那么大胆,竟然是他主动的,趁费毓醉酒的时候与他发生了亲密行为。
等等——
不对劲。
事情有些不对劲。
发生关系。
身边有个像费毓的小孩。
分开后从未主动去和费毓联系。
既然原主早就和费毓有联系,身边有个像费毓的小孩绝对不是巧合,不是作者随便写的剧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被他忽略的。
什么地方?
郑之南第一次有了崩溃的感觉,这种崩溃是指无法掌控全局的崩溃。
肚子上有疤,亲子鉴定显示孩子是他的。
可孩子像费毓啊!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费毓看到郑之南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白,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很痛苦。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费毓倒不是来逼迫郑之南,他就是想了解更多当年的事情,还有关于孩子的事情,如果郑之南不说,他也不会强硬的去用手段逼他说出来,他一向不喜欢硬来。
就在此时,郑之南腾地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也没看费毓,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保持镇定的和费毓聊从前,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
他必须回去,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