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湖边的通道
庵古挪动矮小的身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那名轻骑兵掉进去之后,其他人闻声就下去救他,所幸的是,他受了轻伤,但是马摔死了,原本想救他的其他人,在洞穴边缘因为踩到了软土都陷了下去,也都掉进去了,一队人马7个人,连人带马全部掉进了那个洞穴当中……”
那7人掉进洞穴后,因为再无法返回的缘故,只得在洞穴之中尝试着找出口,接下来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洞穴之中走了两天,才找到出口,等他们走出洞穴,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雪山之中,距离金雕部落的驻地并不远。
7人走出洞穴,就发现了盘旋在头顶上的那只金雕,知道事情不好,立即拔腿就跑,跑了一阵,知道这样跑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追上,于是留下6个人伏击金雕部落的追兵,剩下那个人则没命地沿着雪山朝着草原的方向逃。
庵古说到这,停下来:“你们肯定会问,他们为什么不沿着洞穴安全的回去对不对?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们如果能沿着洞穴回去的话,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在洞穴里边绕了两天,因为他们无法从下来的位置再爬上去。”刑术皱眉道,“别这么多废话,赶紧接着说。”
墨暮桥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庵古,庵古故意装作没看到,接着说:“剩下那6个人,根本就不是金雕部落的对手,顷刻之间,就被消灭掉了,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找到剩下那个人,而剩下那个人也很聪明,这家伙躲在伏击圈周围的某地,等着金雕部落的大军离开之后,再尾随他们下山,知道为什么吗?”
墨暮桥不耐烦地说:“如果他先跑,会留下脚步,很容易就会被金雕部落的人跟随脚印找到,所以,他躲起来,等金雕部落大军一过,再踩着他们的脚印往下走,相对来说,安全一些,不过,我先问你,这个人最终活着回到了乌拉尔汗部落,对吧?”
庵古道:“对,那肯定的。”
墨暮桥又问:“那既然这个人没被你部落的人抓到,你又怎么知道这家伙躲在周围,又怎么知道他尾随着他们下山去的?”
刑术和连九棋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庵古,等着他的回答。
庵古道:“你这个人怎么话这么多呀?你听着不就行了嘛,传说就是传说,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总之这个人活着回去了,告诉了乌拉尔汗部落有个通道可以进山,于是乌拉尔汗召集大军,也就几百人,浩浩荡荡从那个洞穴中下去,在那个幸存者的指引下通过洞穴,试图偷袭金雕部落,结果呢,他们反而是上当了……”
金雕部落发现那个洞穴之后,料到了乌拉尔汗部落会从那里奇袭,而且是派遣大军,于是金雕部落在洞口设伏,同时派遣大军下山,当斥候发现乌拉尔汗大军离开驻地之后,立即遣大军直接杀入驻地之中。
两天后,当乌拉尔汗部落大军穿越洞穴,来到洞口的时候,几乎被屠杀殆尽……
庵古说到这,又喝了一口水:“我说完了,就是这样。”
“两个问题,两个关键的问题。”刑术竖起两根手指,在庵古眼前晃了晃,“第一,那个洞离金雕部落那么近,为什么他们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现,第二,金雕部落奇袭了没有军队的乌拉尔汗部落驻地,也伏击了乌拉尔汗从洞口出来的大军,不就等于乌拉尔汗部落被灭族了吗?既然被灭族了,那么现在部落中怎么还剩下那么多人?”
庵古换上一副愁眉苦脸:“我说,你们怎么就那么多为什么?这是传说,你们就当故事来听好不好?”
说完,庵古见墨暮桥又举起了枪,立即道:“行行行,我回答吧,金雕部落之所以没有发现那个洞口,是因为洞口的位置是因为洞口不大,而且在四季山山脚下面,另外一面,那里很少有人去,可以说算是禁地,第二个问题啊,当年乌拉尔汗部落至少好几千人,现在就剩下好几百了,这不就等于是灭族了吗?”
连九棋咳嗽了一声,问:“既然那个洞口的位置在禁地,那么金雕部落的人为何还违背规矩去那里伏击?”
庵古看着连九棋,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喂,你们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呀?就算那里是禁地,你们发现那里冒出了敌人,也分析出敌人会从那里钻出来,你们是去伏击,还是在部落里边等死?”
连九棋忍住笑:“好,就算你刚才所说的都成立,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庵古立即抬手道:“我饿了,我真的饿了,我再说下去就饿死了,先让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迪烈和古烈将烤肉带了进来,除了庵古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很慢,一顿饭下来,庵古至少吃了五人份,刑术都怀疑这哥们在去乌拉尔汗部落之前,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不过,在墨暮桥眼中,庵古的这种做法,似乎和之前在部落中那种“不做饿死鬼”的行为差不多——恐怕庵古心中最清楚不过要通过那座洞穴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连九棋的那个问题在饭后没有再问,白天的长途跋涉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已,出了迪烈和古烈之外,其余人都在吃饱后呼呼大睡,睡到第二天清晨时分,这才起身来,继续朝着达达湖赶去。
来到达达湖边缘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达达湖竟然被冰封了,这个古怪的现象让除了迪烈、古烈和庵古之外的人都觉得惊讶不已。
刑术看着自己脚下还带绿的草原,又看着被冰封的湖面,不解道:“温度有这么低吗?我记得半个月前,我们和库斯科公司的人在湖边营地时,达达湖也就是湖边结冰而已。”
骑在马上的庵古道:“是雪暴,那夜雪暴直接冰封了整个达达湖,赶巧后来气温又下降,就变成这样了。”
墨暮桥抬手看着手表上的温度计:“不可能,现在不过是零下10度左右,你看那冰面,都被冻死了,刚才经过的那条裂缝你们也看到了,深达十来米,也就是说,整个达达湖都被冰封了,这不是零下10度这个气温可以做到的,应该是雪暴的关系。”
刑术道:“对,就算在哈尔滨,零下十度的气温,也不足以让松花江冻这么结实。”
连九棋看着湖面:“庵古,那个洞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庵古却是扭头看着迪烈,说了一句之后,迪烈举起持有马鞭的手,指着前方湖边一堆乱石堆处,又说了几句。
庵古翻译道:“他说,就在乱石堆后面,有一块人头石的下方,马进不去,人可以进。”
到了迪烈所说的人头石后方,迪烈和古烈两人合力将堵在洞口的那些石头一一搬开,随后一个长不到两米,宽一米的洞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刑术打开手电照着里边:“就是这里?”
庵古看着迪烈,问:“是吗?”
墨暮桥皱眉,一脚踹在庵古的身上:“喂,问你呢,你不是知道吗?你问他干什么?”
庵古愤怒地看着墨暮桥:“你踢我干什么?我说了,我知道的都是传说!”
庵古刚说完,墨暮桥直接持枪瞄准了庵古,还打开了保险,手指也扣在了扳机之上,千钧一发之极,刑术一把将枪夺了下来,而墨暮桥竟然直接抬手就给了庵古一拳,将庵古直接打坐在地上。
迪烈和古烈两人也不制止,也不上前,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不想插手他们的事情。
连九棋拉开墨暮桥,看着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刑术也奇怪地看着墨暮桥,他和连九棋都觉得这段时间墨暮桥的表现很奇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墨暮桥忽然诡异一笑:“没什么,可能是累了,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啊。”
说着,墨暮桥俯身就要去拉庵古,吓得挨了一拳的庵古向后爬了好几米。
墨暮桥冷笑了下,看着洞口道:“走吧,不过我建议,最好让庵古打头阵,毕竟路是他选的。”
刑术和连九棋都看着庵古,庵古没说话,只是默默爬起来,在洞口看了看,然后拿过迪烈和古烈准备的火把,点燃之后,扔了进去。
众人在洞口看到火把落下去,照亮了下方的地面,地面比较平整,上面都铺满了碎石,看样子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整修过,从洞口到落点的位置也不高,并不需要绳索。
众人看了一阵,看到那火把并没有熄灭,说明下面的氧气足够,这才告别了迪烈和古烈,背着东西挨个从洞口跳下去。
下洞之前,迪烈和古烈在那比划着,告诉他们自己会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但只等七天,七天之后,他们就会折返部落,也等于是告诉连九棋等人,他们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他们不出现在洞口,就说明他们失败了。
连九棋点头:“放心吧,五天之后,我们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的。”
迪烈和古烈点点头,目送着连九棋跳下去,然后合力将洞口简单封上。
连九棋在洞中落地之后,扭头看着正在封洞口的迪烈和古烈,又拍了拍刑术的肩膀道:“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了,我打头阵,庵古跟着我,刑术你和墨暮桥轮番断后,刑术断后的时候,墨暮桥可以稍作休息。”
刑术明白连九棋“稍作休息”的意思,指的其实就是“走神”、“发呆”之类的,在行走过程中,四个人必须有三个人的神经是绷紧的,剩下一个人走在队伍中间,可以不需要太集中注意力,哪怕是“走走神”也能放松一下自己,不至于让四个人的生理和心理都保持在疲惫的临界点。
连九棋领头并不宽敞的洞穴中走了差不多几十米之后,连九棋停下来,摸着洞壁道:“这个洞是后来重新挖的,痕迹还在,否则的话,当年乌拉尔汗部落的人也无法将战马带进来,再走走,也许前面就宽敞了。”
连九棋说完这番话近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那个较小的洞穴,来到了里边那个最宽广的洞穴边缘。
连九棋站在洞口边缘,拿了一根荧光棒,朝着脚下扔去,计算着自己的位置到荧光棒落点的距离:“十米左右,不算高,周围也有攀附的地方,大家小心点,庵古,你没问题吧?”
庵古摇头,表情很是紧张,不断地看着四下。
四人从洞口边缘下去之后,连九棋打开了手电:“暮桥,把火把灭了,先用手电、燃烧棒和荧光棒,实在没办法了再用火把。”
庵古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不是应该先用火把吗?”
刑术解释道:“在这种环境下,能发光发热的火把是最好的东西,比电筒之类的好太多了,所以,得留在最后用,走吧,这个洞很宽,我们还得找找另外一边的出口位置在哪儿。”
四人在黑暗中走了许久,忽然间刑术停了下来,示意其他人都不要动,也不要出声,仔细听了一阵后,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敲击?”
其他三人竖起耳朵听了一阵,都点了点头,这个洞穴虽然大,但毕竟范围有效,加上无比安静的缘故,敲击声只会在洞穴之中回荡着。
“声源在这边。”刑术拿着手电觅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庵古在一侧,四下张望着:“我们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声音?我们直接找出口不就好了吗?”
连九棋道:“如果声源有危险,我们早发现,比晚发现要好……”
连九棋还没把话说完,驻足站住,愣住了,身旁的庵古和墨暮桥也愣住了,三人都和前方的刑术一样仰着头,看着他们跟前那艘古老的帆船。
“怎么可能……”刑术的手电光在船体上缓慢地移动着,照亮着已经破烂并锈迹斑斑的船身,“看起来像是宋船,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一艘宋船?”
连九棋、庵古和墨暮桥也顾不得先前所约定的,都拿出手电来,照着跟前这艘“突然”出现的古代宋船。
许久,连九棋找到了上船口,从旁边的岩石上跳下去,站在那继续看着:“如果这真的是宋船,唯一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是贡金船了。”
刑术道:“你是说,金辽宋时期的改道贡金船?”
墨暮桥皱眉看着:“但是,这艘船这么大,吃水量也很大,从中原到这里,除非走海上,否则的话,完全不可能让这艘船行驶到这里来?难道说,有一条巨大的地下河从中原一直通到这里?”
连九棋摇头:“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样,地下河早就被发现了,不用等到现在了。”
连九棋正说着,四人又听到了那阵阵的敲击声从船身下面传来,刑术立即蹲下来仔细听着,指着船身下面道:“是从下面传来的,但不知道是从船外面还是船里边。”
连九棋寻思了一下,朝着船身的位置大声喊道:“下面是不是有人?”
连九棋喊完之后,下面的敲击声变得稍微急促了起来,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无力。
连九棋看了一眼刑术,又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是的话,就敲三下?”
很快,敲击声又传来,众人数了数,果然是三下,那么这就基本上确定,敲击的不是动物或者偶然,而是人。
连九棋又问:“你如果在船体外面,就敲一下,如果你在船体里边的底舱位置,你就敲两下。”
连九棋说完之后,四人听到船身底部传来较重的敲击声,只有一声。
连九棋道:“看样子,是有人掉下去受伤了,而且伤得还挺重,都没有办法说话了,我得下去看看是谁,我估摸着应该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因为如果是本地的话,肯定是听不懂我说什么的。”
刑术点头赞同:“对,雪暴来的那天,我们就在达达湖的边缘,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达达湖之下,所以,极有可能是你所说的那种情况。”
刑术和墨暮桥将绳索绑在岩石之上,抓着绳索将连九棋慢慢放了下去,事先扔下一个荧光棒到船下方的连九棋目测的距离差不多是十五米左右,但落地之后才发现偏差了三米,从船底到最下方差不多有二十米之高,但这并不代表者船身的高度,因为在船身下面,还有一块凸出的巨大岩石。
连九棋朝着上面喊着:“到底了,行了,我去看看。”
刑术回应道:“你小心点。”
连九棋打开头灯和肩头灯,手中还拿着一个手电筒,开始在下方那道壕沟中仔细寻找起来,不过走了不到十米,他就看到在远处斜躺着一个瘦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散发出恶臭的女人。
连九棋小心翼翼上前,试探性地问:“刚才是你在敲吗?”
那女人有气无力地举起手中的石头,连九棋看到石头下方,还有数块废置的铁块,声音应该是石头敲击铁块所发出的。
当然,连九棋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半个月之前被唐思蓉从船上推下来的芦笛。
“你可以说话吗?”连九棋上前小心翼翼查看着芦笛的伤势,发现她的一条腿已经彻底断了,拿手电筒往上一照,看到有好几块凸出的岩石,芦笛应该是摔在那几块石头之上,石头的缓冲加上下方一些破布干草之类的东西,才不至于让她当场摔死。
连九棋查看了一阵后,看着芦笛道:“主要是腿断了,其他部位基本上都是挫伤和擦伤,你感觉其他地方怎么样?”
芦笛有气无力地用非常低的声音回道:“不好。”
连九棋听到芦笛的口音,问:“你是蒙古人?”
芦笛吃力地“嗯”了一声,连九棋又仔细看了下她那条已经变形的腿,知道就算是现在有条件送她去医院,这条腿也肯定是保不住了。
连九棋将芦笛抱到绳索处,先让刑术等人将芦笛拉上去,等连九棋再爬上去之后,发现庵古正在仔细查看着芦笛的伤势,而此时收起绳索的刑术也赶过来,看了一眼芦笛之后,立即道:“我认识她,她叫芦笛,是唐倩柔雇来的帮手,是研究阿尔泰文化的著名学者。”
连九棋点点头,看着庵古正用手慢慢摸着芦笛的身体各个部位,许久,庵古才摇头道:“她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看样子,这个女孩儿户外生存的经验比平常人要丰富,否则的话,早就死了,看她的伤势,至少有十天了。”
刑术道:“现在距离上次雪暴的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连九棋连庵古拉到一旁去,问:“要是现在我们将她带回部落呢?”
庵古摇头:“就算带回部落,顶多他们会将这个女孩儿送到无人区之外,剩下的人就看她的运气了。”
刑术问:“你能救她吗?”
庵古依然摇头:“我刚才说了,她能活到现在就是奇迹,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安神补气,顶多让她多撑几个小时,或许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问问她其他人的情况。”
连九棋和刑术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庵古,庵古急了:“我是巫医,也就是医生,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我是真的救不了她,哪怕是立即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医生能做的,也只是让她多撑一段时间,留下点遗言。”
正说着,照看芦笛的墨暮桥挥手招呼他们:“她醒了,好像有话要说。”
连九棋等人立即围在芦笛身旁,庵古又从皮袋中掏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在手中压碎之后,混着水喂芦笛吃下去,同时道:“吃了这个,你再休息会儿,吃点东西,然后你就有力气说话了。”
庵古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连九棋,连九棋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庵古这颗药丸估计就和兴奋剂之类的东西作用一样,只能减轻芦笛的痛苦,让她多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