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背上白若遥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属于他的小木偶也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唐陌拉开椅子本想坐上去，傅闻夺先他一步，坐了上去。唐陌一愣，傅闻夺转首看他，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
    唐陌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坐齐后，白人老头开口道：“很明显昨天晚上那个人的死，和之前三个不一样。这一次，打斗痕迹非常多，他们经过了一次很激烈的战斗。这有两种可能，第一，杀死前三个人的玩家和昨天晚上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后者的实力没有前者强，才会造成这种争斗场面。还有第二种可能……”老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傅闻夺，“你们的那个同伴，实力很强么。”
    傅闻夺双手交叠：“他很强。”
    老头：“那应该就是第二种可能了。因为实力强，才能与凶手缠斗，把城堡内部破坏成这样。”
    东南亚玩家阿布杜拉阴冷的声音响起：“既然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战斗，那现在才过去一个小时，凶手的身上或许还有伤口。”
    众人齐齐一惊。
    阿布杜拉漆黑的眼珠扫了众人一眼：“我提议，检查所有人的伤口。”
    “同意。”
    “我也同意。”
    大多数人都同意了这个建议，欧洲玩家莉娜·乔普霍斯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检查，把衣服全脱光了看么？我不同意，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挖了你的眼珠子，让你慢慢看。”
    慕回雪：“这里一共有四个女玩家，我不介意咱们四个到二楼，互相检查。”
    城堡内的四个女玩家是慕回雪、练余筝、李夏和莉娜。
    莉娜双手环胸，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看着慕回雪：“你们三个都是华夏人，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联起手来对付我。”
    李夏蹙起眉头，她本想说自己和慕回雪、练余筝根本不认识，更不可能联手。慕回雪微微一笑，单手撑起下巴：“怎么对付你？说你身上有伤口，然后别人也不亲眼看一下伤口在哪儿，就信了我们三个的话，认定你就是凶手？”
    莉娜咬紧牙齿，哼了一声：“我同意。”
    这位欧洲女玩家脾气古怪，从一开始就说过想杀了慕回雪这样的话，所以她不同意检查身体也很正常。但是一直不答应就显得心里有鬼，她不得不答应。
    就这样，男玩家在一楼大厅互相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女玩家到了二楼。
    五分钟后，众人回到长桌旁。
    白人老头：“看来大家的身上都没有伤口。”
    安德烈道：“这不奇怪，都是高级玩家，虽然用不了道具，但是肯定随身携带了一些简单的药品。再加上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伤，一个小时都能痊愈。在所有人都同意检查伤口的时候，就注定不可能找到凶手。”
    事情一下子又陷入僵局。
    慕回雪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她说道：“有件事，到现在了一直没提，但我想大家应该都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是第四个白天，已经死了四个人。还剩下两天三夜，诺亚就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如果不把怪物烧烤了交给他，他就会吃了我们，我们通关第六层失败。”
    金发美国玩家大卫·安德斯问道：“你想说什么？”
    慕回雪：“没什么，只是想问一句，在座的大家都是通关了黑塔五层高级玩家，实力强大。现在只剩下两天三夜，也就是十个小时……各位，有想好到底该怎么通关吗？”
    第二百二十章 报仇？
    两天三夜，在时间流速为六倍的情况下, 留给玩家的时间只剩下十个小时。
    当慕回雪说完这句话后, 长桌上的一片寂静。
    在座的十二个玩家, 每个都是经历过无数黑塔游戏、生死考验的高级玩家。哪怕是看上去似乎处于弱势的白人老头乔治，都已经通关黑塔五层, 不可小觑。
    强大的实力令这些玩家应该能更准确地找到隐藏在玩家中的怪物，可偏偏也是因为强大的实力，导致所有玩家互相隐藏、戒备。直到现在, 唐陌也不敢说自己知道在座每个人的实力。所有人都隐藏得太好, 这也导致这个游戏变得更加困难。
    隐藏的越多, 暴露的就越少。
    黑塔怪物也是如此。
    东亚玩家山本孝夫思索道：“我现在没有想到通关方法。”
    练余筝直直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现在没有想到, 以后你就会想到？”
    山本孝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垂下眼睛, 语气平静：“那个方法, 我想在座的所有玩家都知道吧。”
    莉娜·乔普霍斯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嘲讽笑声，她的同伴唐德也微笑着看着山本孝夫。东南亚玩家阿布杜拉依旧双臂环胸, 不参与讨论。白人老头和两个美国玩家皱起眉头, 似乎对山本孝夫的话很为不满。
    然而他们还没开口, 慕回雪含笑的声音响起：“有件事, 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还是傅闻夺说的。”她转首看了傅闻夺一眼。
    慕回雪笑了笑, 继续道：“第二天死的那两个玩家，尸体被毁坏严重，根本无法确认他们生前是否与凶手发生过激烈战斗。而昨天死去的白若遥, 他的尸体能辨认出来，是发生过斗争的。除此以外，只剩下第一天死去的莉娜。”顿了顿，她补充道：“我说的是莉娜·乔科鲁。”
    练余筝道：“莉娜·乔科鲁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慕回雪点点头：“对，所以私底下，傅闻夺说了两个可能性，我觉得非常正确。第一，凶手实在太强，所以莉娜根本无法抵抗，就被对方杀死。第二，对方是莉娜熟悉的人，至少说，认识。所以她没有起防备心，被对方直接杀死。”
    虽然所有玩家约定好要在长桌旁度过白天的时间，说的每句话都要让所有人听见。但私底下，玩家肯定能找到机会交流。比如唐陌六人，他们六个华夏玩家有过简单的交流。慕回雪知道傅闻夺的推测，唐陌也知道过去的三天里，他们幸存的五个人中没有人获得过晚上出门的机会。
    山本孝夫轻轻点头：“我同意这个推测。”
    慕回雪又说道：“如果仅凭莉娜·乔科鲁的死，其实我没法确认，这两种猜测到底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但是第二天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也是美国玩家，大卫·安格斯。”
    话音刚落，金发美国玩家直接眯起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慕回雪抬眼看他：“我只是说，第二天也死了一个美国玩家而已。”
    贝尔·弗斯克冷笑道：“回归者慕回雪，你不用在这里演戏了，我想这里所有的人都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们，第一天死去的莉娜，要么是被强大的玩家一击毙命，无法反抗；要么是遇到了熟人。而第二天死掉的两个人，他们是两个人，还是两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体能非常强大的玩家。想要同时杀了他们，那难度多大呀，更有可能的方法是，先联手杀了其中一个，再反水杀自己的同伴。”
    安德烈淡淡道：“贝尔·弗斯克，第三天的时候你自己说了，你认识大卫·安格斯。”
    贝尔愤怒地一拍桌子：“fuck！我只是说我听说过他，大概从别人那里了解过他的一些异能情报。难道你们这些华夏的玩家就从来不收集情报吗，你们之间也互相认识不是吗。甚至你们还是合作关系。是你，慕回雪，你将那张椅子上的三个玩家拉上诺亚方舟的。”
    慕回雪抬起头：“所以你现在承认你确实认识大卫·安格斯，不仅仅是听说过他了？”
    贝尔恼怒至极：“你……！”
    “够了，到此为止。慕回雪，你到底想说什么？”贝尔的身边，他的同伴约翰·布鲁斯开口打断，“我们确实认识大卫，算不上队友，但也不是敌人。可是我们没有杀他。至于莉娜，我们听说过那个家伙，她在美国西部，我们都是东部玩家，和她距离太远，从没有过联系。”
    慕回雪缓缓抬头：“白若遥是你们杀的吗。”
    约翰皱起眉毛：“我说了，我们没有。”
    “其实我还挺讨厌这个家伙的，但是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我们同为一个组织的同伴，见面很少，但是无论如何……”慕回雪刷的抬头，与此同时，一只黑色暗器嗖的一声刺破空气，射向约翰，“他是我的同伴！”
    约翰侧头避开暗器，他回头一看，发生那竟是小木偶的碎片。
    啪！
    红色的鞭子应声而至。
    黑塔禁止使用道具，所以玩家的武器都没法用出原本的道具效果，但是并不影响使用。约翰或许是没想到，慕回雪会突然出手，他狼狈地躲开这一鞭，速度不够快，仍旧被打伤了手背。
    贝尔立即拔出一把手枪，快速地射向慕回雪。
    金发男人和棕发男人配合默契，与慕回雪交缠起来。其余玩家仍旧坐在位子上，盯着他们的战斗。这场战斗开始得很突然，但是没持续多久，才打了两个回合，慕回雪的鞭子就被安德烈一把抓住。
    “没有意义。”沉闷的声音响起，安德烈说道：“他们或许真不是杀了白的人。”
    慕回雪看着自己的同伴，片刻后，她收起鞭子。
    从进入这座城堡开始，慕回雪便一直表现得非常友善，哪怕是面对莉娜·乔普霍斯的挑衅，她都没有生气。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其实是一个回归者，而且是一个手上有数万人命、二十六万休息时间的回归者。
    回归者的世界，杀害同游戏的玩家是最常见的事。
    回归者与地球幸存者是不同的。
    看到慕回雪的表现，莉娜·乔普霍斯眼中射出亮光，跃跃欲试。
    坐下来后，慕回雪瞬间变脸，她笑道：“抱歉，开个玩笑。各位，我并没有想到什么通关的方法，你们有吗？”
    仅仅是简单的出手，便震慑住了其他玩家。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贝尔和约翰两个人加起来，可能也无法杀死慕回雪。这个女人的实力极为恐怖。
    这时，一道笑声响起：“我现在明白了，你刚才出手，并不是真的想为那个所谓的同伴报仇，而是想告诉我们，晚上就算碰到了你，也不可能杀死你。又或者说……你想威胁我们，到游戏的最后时刻，不要轻易对你动手？”
    说话的是欧洲玩家唐德·赛维克。
    慕回雪靠着椅背，看着对方微微一笑：“你猜。”
    唐德笑得更加灿烂起来。
    一整个白天，不欢而散。
    临走前，唐陌站在傅闻夺的身后，淡定道：“虽然我觉得说这件事没意义，但还是要问一遍。请问，有玩家承认自己昨天晚上获得了出门机会，在门外碰到了我的同伴吗。”
    城堡里寂静一片，半晌后，莉娜·乔普霍斯嘲笑地说了一句“蠢货”，起身离开。紧接着，玩家们一个个离开大堂，前往二楼房间。
    唐陌这句话本就问得非常没有意义。
    这个游戏从开始到现在，甚至未来，都不会有一个玩家承认自己在夜晚出了门。因为只要同出门的玩家死亡，就会无条件地被怀疑。这时候哪怕你不是黑塔怪物，也会被其他玩家抵制，甚至杀死。
    唐陌和傅闻夺回到房间，两人关门前，与慕回雪三人悄悄说了几句话。综合了五人的实力，傅闻夺道：“如果晚上是你，练余筝，你不要出去。其他人可以出去试试。”
    和白若遥前一天推测的一样，今天被投票限制异能的玩家是安德烈，不是唐陌。这也就是说，唐陌还可以使用异能。
    练余筝思考片刻，道：“我不出去的话，会影响计划吗。”
    唐陌：“我们这里的五个人，之前连续三天没人出门的概率只有0.008。这个概率已经低到可以说是我们五个人运气非常不好了。黑塔不会让我们再不出门，这太不公平。如果我推算的没错，今天晚上，我们之中肯定有人能够出门，明天，也会有。”
    夜幕降临，城堡中的摆钟重重敲响，发出响亮的声音。
    一道清脆的童声忽然在唐陌的耳边响起：“叮咚！获得出门机会一次。”
    唐陌心中一凛，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床上的傅闻夺。他能清晰地听到傅闻夺还在和自己说话，而且就在下一秒，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说话的语气、用词习惯，乃至是思维方式，这个“唐陌”简直与真正的唐陌一模一样。他和傅闻夺说了三分钟，傅闻夺完全没发现异常。
    唐陌心里对黑塔有了更深的认识，他现在仿若成为了一个透明人，掀开被子，走向房门。然后……直直地穿过了门板。
    在他穿过门板的那一刻，门里的对话声骤然消失。
    寂静漆黑的走廊里，时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声音在城堡的墙壁间不断撞击，形成回声。唐陌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他冷静地观察四周，并没有看见一个人。他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向阁楼。
    哒哒的脚步声踩着楼梯，一步步上了三层阁楼。
    当唐陌的脚踏上最上面那层台阶的一刹那，他突然拔出手枪，动作流畅地上膛，手腕一动，森冷的枪口直直地指向阁楼楼梯旁边的黑暗处。
    光线昏暗的楼梯口，黑发青年头也不转地将枪口对准黑暗，他根本没有看，却仿佛知道那里有人。过了几秒，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乔治·安索尼并没一丝慌张，他镇定地说道：“原来可以出来的人，是你。”
    唐陌没有收起手枪：“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这。”
    白人老头说道：“我的房间离阁楼最近，我只比你早来一步。”
    两人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脚步声，轻轻地踩上了楼梯。唐陌和乔治齐刷刷转身，看向来人。狭窄的楼梯拐角处，一双阴冷的眼眸从冰冷的黑暗中探了出来，阴森森地盯着站在阁楼门口的唐陌和乔治·安索尼。
    三人看着对方，片刻后，乔治道：“看来今天晚上的三个人是到齐了。我，唐陌，还有……阿布杜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