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赶集的镇子，显得倒是冷清了很多，一栋栋的房子修建好了，却只有那么两三个人住着，年轻有力的大人们早就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大多都是些老人跟孩子。没有城市的喧哗，这里甚至连打个喷嚏，几十米外的人都能听到回响。
    脑子上冒着热汗，白言解开了厚厚的羽绒服，擦着汗水跑到诊所外面，或许是未赶集的原因，这诊所的卷帘门都是半掩着的，挡着外面的寒风。白言勾着脑袋钻了进去，几张单人床上都躺着老人，打着吊瓶输液着。
    “爷爷？”白言喊了一声，但却没有人答应，她捏着拳头朝着里去，还没进去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出来了，看了看白言问道：“你找谁？”
    “我爷爷，白礼贤在这里吗？”白言下意识的回答，却发现这医生好像不认识她，连忙加了个名字。
    王福明喔了一声，又上下打量着白言道：“是白家的小丫头啊，好久不见生得倒是漂亮了很多。你爷爷在我楼上住着呢，暂时回不了家。你什么时候到这的，都不提前说一声的。我帮你叫一声，你奶奶也在的呢。”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说着，白言直接蹬蹬的上楼，这乡下的地皮就是好，自己随便修建房子就行。白言这上了二楼，看到两边的房间，也都是住着病人，不过不同于楼下的，这二楼的就像医院陪床照顾着的一样。锅碗瓢盆都带着，自己也有被褥什么的。
    白言这挨着查看着病房，到了第三间的时候，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呻吟一般。离得近了，白言从门缝里看了过去，打着吊瓶的老人，已经没了往日的神色，干瘦的靠在床上，披着陈旧的衣服，单手捂着自己的胃部的地方揉捏着，就连头上的白发也多了几根，灰暗的脸上布满了一层黑色的气息。旁边接着开水的老人，则是不理不去的照顾着他。
    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跟她回家来看到的一样，这些年来，他们都没有为自己添置过任何一件东西，还是那么的节约。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他们有了这么个出息的儿子，会有享用不尽的财富，可谁又知道，他们忍受着的是什么？
    “不是说好的早点见面的吗，怎么，不愿意进去了？”无祁环抱着自己的双手，淡漠的看着现在有些犹豫的白言，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差点飞到了田里面，也要赶着来见上这俩老人一面，可现在到了，居然畏畏缩缩的，不敢进去了。
    我……白言微微张口，却又说不出来，紧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为何，她看到白礼贤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从他的身上，又没有嗅到其他的什么气息。深呼吸敲了敲门，白言直接推开门。
    “小言来了？你这丫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最先反应过来的奶奶连忙笑着出来，紧紧地握着白言的手，忙把白言朝着里面拉。
    白礼贤也抬起头来，按着自己的胃，眉眼就这样笑开了，咧开嘴笑道：“小言，快些过来，让爷爷好好看。”
    “爷爷。”白言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地蹙眉道：“您也真是的，都这样都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过来好好看您的。身子怎么样了？我听李大妈说，您这心脏缺血啊。”
    “去，听她说啥啊，没事，爷爷好着呢，没啥事。就是最近一段时间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来看看的。你问你奶奶看看，我这身子骨壮着呢，还能再给你砍一背篓的甘蔗回来。”这笑起来，白礼贤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坐直了身子看着白言，笑眯眯的说道：“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小馋猫？山上的甘蔗可是长了一大片，我明儿就扛着锄头给你砍去，足够你吃上大半个月了。”
    “哈哈，我这来又不是为了甘蔗的。您啊就先把身子养好，我看也没啥大事。心态放轻松点，爷爷。”白言笑着说道，她这已经成为了正式死神了，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这要离开之人，身上就带着死气，但是眼前的人不一样，虽然看上去病情严重，但没有半点的死气。白言现在敢拍着胸口保证，眼前的老爷子休息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身后的奶奶笑着笑这就笑不出来了，暗自抹着眼泪。
    白言背对着身后的奶奶，也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不过她还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握住白礼贤的手，咧着嘴笑道：“爷爷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给您买。对了，我啊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个中医院的医生，他的医术老好了，跟我关系也挺不错的，还送了我他们医院最新研制出来的中药，也是医治心脏缺血的。爷爷您试试啊？”
    说着，白言假装是在自己的兜里找东西，实际上已经从随身包裹里面拿出了之前的丹药，老君牌的丹药，对老人来说是最好的，就算是简单的洗髓丹，也可以拓宽血管。白言也知道老年人容易得脑血栓，血脂浓度过高，不过没关系，有了这药一切都好说。
    白礼贤也没说什么，笑呵呵的取过白言手中的药，还捂着自己的胃说道：“小言啊，爷爷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我啊会死的，人嘛，到了这个年龄阶段也就差不多了，爷爷活了这么大的年龄，也活够了。”
    “什么活够没活够的，别瞎说，爷爷您没事的，相信我了。”白言笑着说道，端着水看着白礼贤吞下丹药，这才安心。
    果不其然，吃下药后的白礼贤也感觉到不一样了，手也不按着胃。靠在床上看着白言，有些惊讶的问道：“这药的疗程还是真是不一样呢，刚吃就见效了。老太婆，一会儿去跟老王说一声，我这不用住院了。”
    “谁说的，你都这样了，再回去折腾吗？”奶奶蹙眉道，有些不愿意下楼。
    白言撒着娇道：“奶奶，放心吧，爷爷肯定没事的。这药我还有一些，吃下去后对身体好。奶奶你也来一颗？”
    “还是给你爷爷留着。不着急回去，先看看。小言来了，老头子就是喜欢撑面子，等今儿晚上看看，你要不难受了，明儿就回去。”奶奶应生道，不过脸色不太好。
    白言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性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爷爷晚上肯定不会再难受的。奶奶，我这行李什么的都放在门口的，一会儿你把钥匙给我呗，我晚上回去睡。免得我说睡这里，您这说爷爷好面子憋着不吭声。”
    “噗……”奶奶一下就笑了出来，实在没办法，只好柔声道：“小言奶奶也知道你是为爷爷好，可他这病情真的很严重了。你这药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你爷爷这吃药都吃了大半辈子了的，能治疗早就好了。”
    “放心吧，没问题的。”白言哼着小曲，看了看没水的保温瓶，这才提着下去，好打一些开水上来。
    一直站立在床边上的无祁，那一双细长的眸子始终看着白礼贤，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是妖怪之身，所以房间里的人都看不到他的。他托着下巴，蹙眉道：“怎么会感应不到呢，白言，你为什么看不见呢？成为死神，你获得了能力，也失去了一些能力吗？”
    在这小镇子上的医院里，白言陪着自己的爷爷，听着白礼贤讲着自己小时候的囧事，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要这里就她一个人还好，关键是九尾无祁也在这里，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听到自己跑到别人的床上撒尿，白言一张脸都红了下来，连忙阻止道：“那个啥，爷爷，我小时候也没那么熊吧，我顶多就是偷偷张大妈的南瓜，王大婶的黄瓜，胡大爷的四季豆，上山去弄了点玉米甘蔗之类的呢。”
    “还说呢，每次年底的时候，你李大妈家里熏的猪舌头都不见了，你不吃肥肉专挑好书的下口，每次你李大妈都要拿着竹条过来揍你呢。”奶奶也笑得合不拢嘴，在一旁打趣道。
    白言吐了吐舌头，没办法，确实是瘦肉比较好吃，肥肉太腻了，一口咬下去，那肥油滋滋的朝着嘴边冒。农村喜欢切巴掌肉，什么叫巴掌肉？字面上的意思，一片手这么大，而且还要手的厚度。这边买肉就不像是超市，还能把瘦肉跟肥肉划开。
    小时候农村卖肉都是挑着扁担来的，走了十几里路过来吆喝的，啪的一下，前腿肉往背篓里一装，满眼望去都是肥肉，唯独屁股上的坐墩肉要瘦上挺多，可是乡里人，都不吃菜油，要这肥嘟嘟的肥肉来炼油，每年都吃猪油。下面条也好，炒菜煮大锅饭也好，都得来上一锅铲。
    于是乎，白言只好瞅准了别人家的瘦肉，十里八乡的也没太多人买瘦肉回家，只有李大妈家里的生活好些，买猪肉的时候都会来上一条猪舌头，这就让白言成为了去她家的常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