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对上白言的目光，他只是微微偏头，看着碗中的桑葚，修长的手指挽起，那其中的一粒桑葚从碗中升腾着，落在他的指尖。嗅着那熟悉的气息，他却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闻到过的。薄唇微启，将桑葚咬在口中，看着自己的手指上沾染着的红色汁液，已经吞入肚中的桑葚也许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手上的印记，却会残留几天，再度消失。
    “桑葚……”醇厚的声音回荡着，他看向白言，又看了看眼前这陌生的一片草坪，这已经是多少年后，当年的村子呢，都已经不在了吗？
    咽了咽唾沫，白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一个男人，流口水了！要不是之前见过古人大哥那一身拉风的古装，现在白言还认为自己是看错了。眼前这人身上的气息，白言也不陌生，自带的一股仙人之气，再跟神龛里面的雕像对比，白言就知道是藏在这里的神灵了。
    没想到啊，在没人供奉的情况下，眼前的神还能保持这么完美的状态，实力貌似挺强大的啊。
    “那啥，我是白言，白天的白，言语的言。”见对面人的目光再次朝着自己看来，白言立刻回应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白言，过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问道：“你是我的，最后一个供奉者？”
    “啊？”嘴角狠狠的一抽，白言看着石碗中的桑葚，采摘下来的时候也没太过仔细，里面还有桑叶混杂在里面，要说供奉着，她这也有些太不称职了。轻咳一声，白言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啥，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迷路了，有些肚子饿摘了些桑葚，看你碗里空空荡荡的，就给你了一些。”
    “你供奉了我，而且……”轻抚着衣袖，他淡淡的说道：“是你的信仰之力，让我再度苏醒了过来。我虽无以前的实力，但也还能感应到你身上的气息，你，不是凡人。仙人供奉仙人，这事，还真是可笑。”
    “诶？不至于吧，我现在还不是普通人一个。”要真是仙人了，她也不会饿肚子了。一辟谷，哪还用得着吃东西啊。不过人活在世上就是用大把的钱买吃的吗，不吃东西，怎么说也对不起自己的嘴跟胃。
    搓了搓手，白言怂怂的问道：“那个啥，您是这里什么神灵呢，我初来乍到的，不知道您是谁。”
    “丰隆之神，屏翳云中君。”淡漠的开口，云中君拂开衣袖，那眼内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淡淡的问道：“你不知道我，却又供奉我，为我祈祷？”
    啊？
    白言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名号，要是小老头，就直接说土地神，她就知道是土地老爷爷了。小银鼠就是天王手中的宠物嘛，这突然开口就是丰隆之神，什么云中君的，她这不还是不知道他是谁啊。
    挠着自己的脸颊，白言尴尬的笑道：“还真不知道您老人家是谁，不过供奉神灵，为什么要区分是谁？反正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神灵，看到的神龛，那也是之前的先人们留下的，自然有他们那个时期膜拜的神灵，我这只不过是拜拜而已，需要为什么吗？向神灵祈祷，供奉神灵，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何况，还是您老人家指导我，让我找到桑葚的呢。”
    说着，白言掏出桑葚来笑道：“要不一起吃，这个桑葚老肥了，味道也挺不错的，来点？”
    那话，却好似一把利刃般，轻轻的在云中君的心头一划，他偏头看着吃着欢乐的白言，目光不由地沉沉，喃喃道：“向神灵祈祷、供奉神灵，不正是因为信奉着神灵的能力，神灵能够帮助他们，才为了需求祷告的吗？”
    “哪有，崇拜不算吗？”白言挥手笑道：“就觉得有这么悠久的神龛老厉害了，顺便就拜了。哪知道这里还真的有神灵在，我算是赚到了一笔。论辈分，你估计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叫上去也不大方便。看你的样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不如我们平辈相称如何啊，你就叫云中君吗，那我以后是叫你云云好呢，还是君君好呢？”
    “嗯？”头一次见到有人如此跟他说话，云中君只是微微一怔，伸手捋着自己的头发道：“云云，君君？你，真的不知道我……”
    “就算以前再出名的神灵，也抵不过时间。我们现在这一辈人，信奉神灵的实在太少了。一般来说呢，都是喜欢去些佛堂啊，三清观之类的地方。没有什么名号的神灵呢，就渐渐的给忘记了。所以，以前在牛叉，现在也算不上什么。你要有时间的话，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我也想知道，丰隆之神，屏翳云中君到底是哪个神仙。”舔着自己的手指，白言笑着说道。
    早已经被遗忘的上古神灵，只剩下了这磨损的神龛，滴水穿石，再过几千年，或许连着这神龛，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连着他也会被遗忘，纵使有人再踏足到这片土地上，也不会再记得他是谁，不会记得，在这里，曾经的繁华。
    “丰隆之神啊，请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再无洪涝之灾，五谷丰登吧！”
    “屏翳神君，请显灵吧！睁开您的眼，看看身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子民吧！”
    “请保佑我们……”
    “保佑我们……”
    无数祈祷的声音就在耳边，只是他，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每年的祭祀，都是一样的，他听到了祷告，就会尽力的去完成，去帮助那些信奉着自己的人类。可是，不知道多久，他的神龛前，再也没有之前的繁华，荒草凄凄，就连他，都不得不闭上了自己的眼，封上了自己的耳，不去看，不去听了。
    “我……”微微张口，云中君垂下眼眸。
    白言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吃着桑葚，笑道：“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神灵啊，动不动的就活上个万载的，直接无视了时间法则。不过也为你们感到悲哀，没人供奉，就会消失，也就是我们人类口中的，死亡。”
    “比起孤单长久的活着，死亡并不算什么。”云中君昂起头来看着那一片蓝天，淡漠的抬起手来指着天边道：“曾经，我居住于云层之上，我，是来自天界的神灵。”
    “啪！”白言哎哟的叫了一声，一脚踩在了光亮的石头上，她揉着自己的脚叫道：“等等，天界的人，那有手机吗，有微信吗，我好查查你的资料啊。”
    “微信？那是什么？我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并不知道这些。”云中君看着毛毛躁躁的白言，双眼的目光移动到屏障之外，捏着手指道：“有人在外面找你，妄想破除我的结界。”
    “啊？肯定是卓三丰来了啊，妈的，要我跑二十圈，去他奶奶的，跑到死也跑不了的啊。”白言愤愤不平的说道，但还是弱了下来，揉着脚道：“让他进来吧，我朋友，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朋友？”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语，云中君不解的看着白言。
    这个，该不会是要解释下朋友是什么意思吧？白言挠着自己的脖子，尴尬的说道：“就是好朋友啊，嗯，像我们这样，可以说话聊天，打嗝放屁的好朋友啊。”
    “他的气息来自于地界……”虽是这样说着，但云中君还是解开了结界。
    那冲出来的黑色身影气势腾腾的，在见到白言的那瞬间，伸手直接拧住白言的耳朵，怒吼道：“白言，你特么的是不是活腻了，我让你跑步是折磨你还是闲得蛋疼没事做啊，你偷懒就算了，还跟我玩消失的。你要出了什么事，我特么的几年的工资都没了。想死的话我送你一程，直接让你到地界死神部报道！”
    “噗，别别别，我也只是迷路了而已啊，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卓三丰你冷静一下啊，大不了我一会儿跑完就是了嘛。”
    “我管你跑不跑的，以后你的事跟我没关系，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去。活该到现在还是个弱鸡，以后遇到妖怪就死去吧……”
    “我说你别诅咒我好不好，至少我也有自保的能力啊……诶，别拧我耳朵，疼疼疼！”
    看着眼前打闹着的两人，云中君只是轻轻的一笑，这两人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经常来他神龛的男女，互相嬉戏着，就算是打骂，也都关心着对方。死神，跟人类，还真是有趣的组合呢。
    朋友，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
    不管怎么胡闹，总是第一个原谅对方的。
    蹲下身揉着白言被划得伤痕累累的小脚，卓逸风冷声道：“活该，让你逃跑了吗，晚上还要工作，你这脚要是跑不起来，耽搁了工作进程，我才慢慢收拾你。不过在之前，你又勾搭了什么东西。”
    偏头看向那一道在空中的白色身影，虽然带着仙气，但因在尘世停留得太久，他已经没了仙人的资格，看上去虚弱至极，再结合后面的神龛，卓逸风就知道了，站起身来挑眉道：“沉睡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