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般的大雨哗啦啦的下着，连着山河都蒙上了一层雾色，朦朦胧胧的，甚至连行走着的自己，都看不见。
    看到古涛那迷茫的双手，白言浑身一颤，双手按在桌子上叫道：“等一下，你说什么，一个月前有下大雨，还连着下了一个多小时？这，这是哪一天啊？”
    “八月十九号，那天是宁儿下葬的时间，我不会忘记的。”低垂着眼，古涛捏紧了拳头道。
    可白言一脸懵逼的看着古涛，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翻找着日历，将最新的天气报告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道：“你等等啊，我暑假可都在外面干兼职的，有没有下雨我都知道。八月十九号这天的天气晴，温度都是三十八度，怎么可能下雨？南城这一个月里，就我们军训的那几天里，下了一场雷阵雨，其他时间那可都是连滴水都没有的。”
    “不可能！”古涛直接否决道，他去过葬礼，难道还不知道吗？那天的天气，分明就是雨天！
    卓逸风无奈的揉着自己的双眼，叹息道：“很抱歉，古涛老师，在人界的八月十九号这天是三十八度的高温，但在地界，是大雨。”
    “你什么意思！”古涛的脸色一沉，刷的一下站起身来。
    白言也是一愣，诧异的看着对面的人。
    “意思就是说，你在去葬礼之前，就已经死了。你所经历的时间是地界的时间，而不是人界的时间。”卓逸风轻点着手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自己的裤兜里将那黑色的手机打开，录入了指纹之后，那盘山公路的投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条通往地界的通道，空荡荡的山间连一个人都不看到，而古涛一个人就在墓碑前方坐着。来来往往的游魂从他的身边路过，他都看不见。驶过的亡魂车拉着新葬入的生魂离开……
    “每天就此一趟，你错过了地界班车，所以无论你怎么等，都不会有公交车路过的。那么古涛老师，回想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在这段时间里，你又是怎么到达这里，留在白言身边的呢？”卓逸风低声问道，把玩着手机，单手拖着自己的脸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在参加葬礼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死了！
    大脑深处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古涛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双手猛地抓着自己的脑袋，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记得，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像怪物，又不像，盯着我……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呼，看来也问不出个什么。”无奈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卓逸风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赶紧说说最后的执念，之后我带你回地界，免得你逗留在这里，成为孤魂野鬼，又增加我们的工作负担。真是的，包租婆，你说我们地界也弄个kpi该有多好，每个月下地界的人多就涨奖金什么的。”
    “去你大爷的，这跟kpi有什么关系！死得人多你丫的就涨工资啊！你还不如直接引爆核弹，一次抓一个国家的人好！”白言抓起沙发上的毛绒熊砸了过去，这个死神的脑袋确实是有些问题，实在是没办法沟通。
    “宁儿，就此一个，我想，生前不能在一起，那么死后，可以把我葬在她的身边吗？让我一直陪着她，哪怕只是白骨，也请让我陪着她。”全身都在颤抖着，古涛捏紧了双手，咬着牙齿说道：“就这一个愿望，就这一个。”
    “泥煤，你的死亡地点我都不清楚，我倒哪找你的尸体啊？八月这么热的天气就挂了，还一个多月了，尸体早就臭了吧！”想到当初那个木工老人死在自己家里，尸体都跟床板黏在了一块儿，白言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的，隐隐约约的仿佛闻到了那一股味道，实在是让人作呕啊。
    卓逸风倒是很大方的笑道：“放心了，一些都包在警察哥哥的身上，调出陵园上面的录像就好了。不过包租婆，你这个别墅真的高危地段啊，恰好是亡魂车经过的路线，晚上最好别出门，指不定什么时候上错了车，被带到地界去了。”
    “去你大爷的，就不知道说些好的，你丫的可是免费住我家里的！”白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刚才的玩具熊已经杂了过去，这一次她抓起沙发垫砸过去。
    连忙接过垫子，卓逸风笑道：“是是是，说些好的。每天晚点回家，你的运气挺不错的，遇到亡魂车的概率很小，去了地界报我的名字，打九八折。”
    “我特么的把你的腿打折！”白言咆哮道，气呼呼的坐在一旁，吹着自己的头发。
    卓逸风拍打着双手，把手机打开对着古涛的面孔扫了一下，那上面立刻出现了古涛的生前信息，白色的光芒对着古涛扫了扫，随后现实绿色的通过两字。叼着牙签，卓逸风应了一声，在手机上一划，这才笑道：“ok，没有问题，可以去地界。我已经通知了亡魂车，一会儿路过的时候顺道在别墅外面等你，你上车后就可以到达地界了。不过嘛，你的女朋友是阳寿已经尽了，生前也没做什么坏事，所以下去就能投胎。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个是横死。”
    “按照地界的规矩，横死之人要是我们死神的引领，就只能在人界待到阳寿尽了的时候才能下去。不过那个时候大多数游魂已经受尘世的浊气感染，能通过的人占极少数，只能留在人间，或者遇到得道的高僧超度，才能洗掉身上的浊气回去。你这个还好，停留了一个多月，身上的浊气没有超标。”翻阅着手机上的记录，卓逸风打着响指道：“有了，古涛，南城人，阳寿八十三，现在二十四不到就死了，还得在地界住上一个甲子的时间，才能转世呢。”
    说到这里，卓逸风还顺带看了白言一眼，笑着说道：“一般来说，我们领回去的横死之人，不会讲太多东西。看在你是包租婆老师的份上，我就跟你说说。下去了后呢，一定要好好的积功德，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到时候都得加在命薄上面的，对你投胎有好处，生个好地方，也不至于像今生这样。另外呢，下去了一定要买地，终身有效的，不像人界，就七十年产权，无论你轮回多久，地都在的。”
    “我去，不是吧，那个啥，我现在马上给你烧个几千亿，古老师你先下去帮我买个百千亩地放着，我到时候亲自谢你啊。”竖着耳朵听着的白言立刻蹦跶了起来，这样的信息，平时哪里知道啊。
    没想到啊，地界的土地使用权居然是终身的！
    等等，她这别墅是终身使用权的，她高兴个屁啊？不过，貌似她挂了，再轮回的话这房子也不属于她了吧？无论怎么看，都还是觉得这个地界的土地比较好。
    “去去去，你这都这么大的地儿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卓逸风不屑的挥手道，听到外面的喇叭声，这才推着古涛到玄关的位置，打开了大门。
    刺眼的灯光从外面照射了下来，亮堂堂的好似白天，白言不由地半阖着眼，伸手挡着一些光，勉强朝着外面看了去。那一辆黑色的大巴车停靠在她家铁门外面，上面好像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但走得近了些，白言才看到上面早已经坐满了人。
    面无表情，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那样端坐着，那一双双的眼，就这样看向白言他们。
    妈蛋，这特么的才叫渗人，被一群死鬼注视着，就算再怎么不怕，白言这双腿也打着哆嗦啊。
    “扎心了老铁，今儿怎么还是你开班车？这可得跟boss好好说说，不休息好就开车，很容易翻车的，老司机。”递过去一盒烟，卓逸风单手撑着车门笑道。
    上面开着公交车的，是一个地中海大叔，一口大黄牙，穿着的个破烂的白背心，随便套着短裤，踏着一双拖鞋，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火云邪神啊。
    接过烟，老铁这才吞云吐雾的说道：“怎么的，大队长，这么个小鬼是怎么回事，都过期了一个多月了，也要运下去？”
    “帮帮忙，都是几个熟人，反正带一个下去也看不出来。最近死那么多人，我们人手又不够，放过期了的当然会有很多了。这包九洲烟可是我花大价钱才从老君那边代购来的。你也知道，咱们地界跟天界相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就跟这里跟外国一样，什么东西都得走国际快递，不容易啊。”叼着香烟，卓逸风这才把古涛推到了车上，吐着气说道：“小子，下去了后可得好好做鬼啊，记得我跟你说的，别给自个儿丢脸。”
    “谢谢。”古涛微微颔首道，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两人，他拉着扶手站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开车的老铁瞅了一眼白言，夹着烟问道：“没看出来啊大队长，这才多久，又换了个妞，还是未成年吧？啧啧，没想到你连小丫头片子都下得了手，论禽兽，当真没人能跟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