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暮冷哼了一声，不屑的打量了一眼白言，推开其中的一个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会对她有敌意，白言也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游魂古涛，勾着他的衣角，让他朝着房间里面去。不过很难相信这是个男孩的房间，差不多只有十五平米大小，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的衣柜，一张书桌就是这个房间所有的东西了，让白言不解的是，这房间是隔断的，还有另外一扇门通向阳台，通过玻璃能看到，那小小的阳台外面，又有一个床铺，比这房间的还要简易，就只有个小学生的课桌，只能坐在床铺上写作业。
    “那是我的房间，我们家就只有这么大，这还是主卧腾出来的位置，我爸妈睡的是次卧。现在的房屋设计一点都不好，厨房跟厕所的空间太大，这么大的客厅跟饭厅都连在一起，卧室就只有这么小。”古小暮冷淡的说道，把房门全部打开，这才两三步走了进去，继续说道：“只许看，不许动！”
    “喔，好。”白言苦笑着，不由地轻咳一声，眼中的光芒落在了身边的古涛身上，拜托啊大哥，这是你土生土长的房间啊，怎么说也得多增加点记忆什么的，别光看着啊，我不能动你还难道不行了吗？
    为了不引起古小暮的注意，白言只能应着头皮，轻咳一声，四处打量着这小小的房间，目光落在书桌上，白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念道：“这个是……”
    “实在是打扰了，伯母，你也知道我们做警察的，是必须走一些流程的。关于古老师生前的情况，您能说说吗？”卓逸风那招牌的微笑露出来，真的是男女老少全部无法抵抗。
    “那孩子，苦了他了……”放下手中的烟，古父叹息着。
    古母却是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说道：“卓警官，你也知道啊，这做人哪有不苦的道理？我们家古涛啊，真的很优秀，从小很听话，亲戚们也都挺喜欢他的。街里邻居的也对他很好，社会上也没什么复杂的朋友，都是上学回家一条线的。小时候他的成绩好，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我这还有他拿的奖状，都是学校前十名呢。只是，我苦命的儿子啊，好不容易毕业了，就死在了学校里，现在，连遗体都不让我们看的。”
    “伯母，那个您别激动啊。”卓逸风看着古母擦眼睛，只好赔笑道：“这件事学校确实也有责任的，会赔偿的，不过现在我们更想知道，一个月前，古老师去了哪里？”
    “一个月前？”古母微微一愣，这个时间点怎么……
    “人体结构、功能与疾病图解、临床医学……怎么古老师都喜欢看医学的书？”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白言有些纳闷了，毕竟在班主任介绍的时候，古涛是毕业是于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就算是在家里看书，也应该看些古代名著或者国外文学之类的，但是现在，除了西医的书，这书桌上还摆放着中医的针灸书籍，连着人体穴位模特都有。
    一眼扫过，白言还发现了针灸艾草盒。这还真是准备齐全，什么医学上的东西都有呢。
    古小暮的脸色一沉，伸手摸着桌子上的书本，淡漠的说道：“我哥本来是打算报考医科大学的，可就是因为他们……我哥才会选择师范大学！”
    “这个，这个志愿不是自己填写的吗？”白言小声的问道，也听得出来古小暮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不希望外面的人听到。
    坐在古涛的床榻上，古小暮的双手紧捏着，发出一声声的冷笑道：“才不是呢，你才不知道他们有多卑鄙，他们篡改了我哥的志愿。从小，我跟我哥都很听很听他们的话，可他们非得让我跟我哥按照他们的意愿去活。就因为老师是铁饭碗，就因为老师的待遇好，他们就逼着我哥当老师，放弃他最喜欢的医学！我哥啊，其实，很痛苦的。”
    我去，这医生也是铁饭碗的好不好？现在哪家医院不缺医生的，只要毕业就直接就业！不过，想想同一个班级一起跷课出去打游戏的哥们，变成医院的医生要给你开膛剖肚的时候，也是一种惊悚。
    白言轻咳一声，看到古小暮那一双被雾气染湿的眼，她也只能安慰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别伤心了。”
    “哈，是，我哥的一切是过去的，但是我呢，我的一切还没有过去，我也要步入我哥的后尘！”猛地站起身来，古小暮冷眼看着白言，指着那上面的书本说道：“我哥喜欢当医生，他们强求他当老师，我喜欢服装设计，他们还是强迫我当老师。我想，我哥的离开只是一个开始！”
    “你你别乱来啊，小小年纪的想什么啊！”白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骇然的看着古小暮，这一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复杂。管他读什么专业的，人来世上也不容易，干嘛要活要死的。
    “哼，我早晚有一天，也会同我哥一样，被他们逼死！”仇恨的目光瞪向外面，古小暮拉开房门，打开了那个属于她的小小房间，就跟白言看到的一样，非常简单的隔断间，连基本的家具都没有。
    她冷淡的坐在床上，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这才缓缓说道：“是不是觉得我是疯子，我也这样认为。”
    “没有的事。”白言的嘴角抽搐着，根本不敢惹眼前的小姑娘。眼角的余光瞄到正在房间里走动着的游魂古涛，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呆滞的游魂好像开始有点意识了。
    “不要否认了，我知道你认为我是疯子，就跟我当初认为我哥是疯子一样。”苦笑着，古小暮让白言进去，顺手把房门关上，这样他们在这里谈话，外面的人就听不到了。放松了身子，古小暮这才说道：“有烟吗？”
    “……”你才多大啊喂，就抽烟了？
    白言只能摇了摇头，她没这爱好。
    有些上瘾的打了打哈欠，古小暮这才直起身子说道：“我小时候也不懂我哥，他们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数落我哥的不是，说他是个坏孩子，什么都不听他们的。我哥就是我们家的一个异类，从小他们就说，早恋不好，要以学习为重任……”
    “但我哥哥喜欢上了同院子的一个小姐姐，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南城西边的小房子里面住着，都是同一个院子里的。我哥每天都要去讨好那个小姐姐，正大光明的跟她表白，结果……”想到自己那虎头虎脑的哥哥，古小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反撑着床铺，继续说道：“结果小姐姐的爸妈找上门来，把我哥数落了一顿，接着就是外面两个人的夫妻混合双打，说什么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偏偏要学人谈恋爱，毕竟那个时候，我哥还是个刚上六年级的小学生，想想都觉得有趣呢……”
    “给我打，狠狠的打！你小子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还敢谈恋爱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们一家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学人表白，还去追那个赔钱货！说，你偷拿了多少钱去买东西给她，拿了我多少钱！”
    “我现在就去让你们校长换班，我让你还去见那赔钱货！收拾东西，我们搬走，不再这里！”
    漂荡荡的站在窗前，游魂古涛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却还是那么木讷的站着，手指触碰着艾草盒，看着自己虚无的身影，久久没有动静。
    “不过好景不长呢，就因为这件事，他们跟小姐姐一家闹翻了，让我哥转校，并且搬出了那个宅院，省吃俭用的，买下了这套房子。”欣慰的看着现在所住的阳台，古小暮昂起头来，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家长都爱面子，他们也一样。人生地不熟的土农民，刚到东边来什么都不知道，老是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经常得罪小区里的人，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跟我们家打交道了。连平时跟我玩的一些孩子，也不愿意跟我接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也讨厌了他们。没有文化，自以为是，还经常抱怨。”
    “我哥是幸运的，至少在高中的时候，又跟小姐姐走在了一起。他跟小姐姐约定好了，一起考医科大学，成绩优秀的哥哥，每次考试都是在五百分以上，全校前三，我每次看到他跟小姐姐在一起，就很羡慕他。”说到这里，古小暮不由地一顿，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好景不长呢，他们的恋情被班上的班主任知道了，请了家长，那一天我哥回家，差点被他们打死。送去医院抢救了七个小时，才从地狱给拉了回来。可笑吧，都下这么重的手了，居然还怕我哥死。”
    “都是一时冲动罢了，没有哪个作为父母的会真正杀了自己的孩子。”白言心头一颤，安慰着说道。她不太擅长安慰人，特别是这种家庭，因为，她连父母的爱都没有享受过，连这种感觉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