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的施杰乐也是紧张的看着甘蓝，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甘蓝坐在地上，全身都已经湿答答的了，送施杰乐出来，已经耗废了她不少的力气，现在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看着对面的人，她擦着脸颊上的水，呼着冷气道：“白言，你不怕死吗？”
    “废话，我特么的比谁还怕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白言抖着衣服煽着风道：“可是，要见死不救的话，那比死还难受。”
    “谢了。”按着地面，甘蓝微微蹙着眉头，她赤着的小脚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向上侵蚀着，看到这，她不由地一笑，“不过你这也算是多此一举，反正我都会消失的，你要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非得怼我两句你才甘心是吧？”想当年老娘也是能死而复生的人物啊，可惜了山海经的设定被打乱了，不然她至于这么窝囊吗？想到这，白言都不由地一阵心疼，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甘蓝快要消失的双腿，她蹙眉道：“还有多久时间？”
    “冰妖，存在于世的时间很短，雪化后就会离开。但，也有其他的原因，就比如说刚才那种。差不多，天亮之前，我就会完全融化了吧。”勾起嘴角的笑意，甘蓝抬起头来看着施杰乐，“喂，施杰乐，你能在我离开之前，给我做一个冰妖人偶吗？”
    “做不到！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双拳紧紧地捏着，施杰乐咬着牙瞪着甘蓝，看着她脖子上的围巾，只觉得是天大的讽刺，他居然会跟冰妖见面，妖怪，他那么喜欢的一个小丫头，人小鬼大的丫头，居然就是冰妖！
    三十年来，从未忘记过那一幕，如果真的有机会，他一定亲手杀了这样的害人之物！
    颤抖的捡起地面上掉落的匕首，施杰乐一步步走向甘蓝，那双眼中的恨意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
    “大叔你……”
    “小白，有些事呢，得有缘之人才能解决的，我们是局外人，何必插足于他们的事情中呢。”不等白言说完，一旁的玉笙已经勾住白言的胳膊，将她从地面上带了起来。
    丫的，她救甘蓝出来，不是让施杰乐杀了她的啊！白言心头狠狠的跳着，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两人。
    “你恨我，想要杀了我？”微微挑起眉毛，甘蓝紧抓着地上的泥土，不由地冷哼着。
    “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你了，冰妖！”提起手中的匕首，施杰乐蹲下身来看着甘蓝，多么一张可乐的面孔，跟他手中狰狞的冰妖人偶完全不一样，可笑啊，就是这样一张魅惑人的脸，害得他失去了方寸。
    冷笑着，甘蓝主动伸手握住施杰乐的手腕，昂起头来说道：“那你就杀了我啊，施杰乐！三十年前的事情你不记得的话，我来提醒你好不好？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坠落悬崖的，需要我一个个的告诉你吗？”
    “是你，果然是你！”脸颊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施杰乐的眼神更加可怕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甘蓝，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惊动了沉睡在雪山的你，所以你要将我赶尽杀绝吗！就算我离开了我原本所在的地方，你也要跟着我，是为了看看我现在的下场对吧？还是说，你要像撕裂我父母那样，把我也给撕裂了？现在，你要吃了我啊？”
    “反正，我存在于这个世上都是多于的，从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哪怕是被远亲叔叔陷害，逐出家门……哪怕，是被王叔坑骗，派人追杀，我都不在乎的。可是你……”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施杰乐左手一伸，扼住甘蓝的脖子，咬牙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母，为什么刚才要救我！”
    说着，他一把扯下环绕在甘蓝脖子上的围巾，狠狠的丢出去几米远，那匕首就抵在甘蓝的胸口，只要再进一分，就能刺破她的皮肤。
    “看心情呗，想杀就杀，想救就救，这不是你们人类给妖怪下的定义么？妖怪，不就是喜欢乱杀无辜，就是喜欢肆意妄为的吗？没错，我也是这样的，做事不需要任何理由，这就是妖怪。”轻声一笑，甘蓝的小手按在施杰乐的手背上，按着他的手让他手中的匕首更加靠近她一分，抵在她湿答答的衣服上。
    “冰妖是不会流血的，所以，你就算是把这匕首插入我的身体，我也不会像人类一样，流淌着红色的血液。”话音刚落的瞬间，甘蓝已经用力带出匕首，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冰妖是不会流血的。那水流沾染着匕首，一滴滴的流淌在地面上。冰妖，本来就是冰雪所做的，根本就没有血，就算是真的死去，也不会流下一滴血的。因为，雪水，就是他们的血液。
    连着下半身都变得透明虚无，甘蓝喘息着，看着眼前的施杰乐，她勾起嘴角来笑道：“看，不会流血的，对吧？就算你刺我几十刀，也无法报仇。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我丢到火堆里面去，那样，我就能彻底的消失了，你的仇，也能报了！”
    咬着牙齿，施杰乐缓缓地松开手，整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他咬着自己的嘴唇道：“也就是说，除了这个方法，我永远都不可能杀了你，对吗？”
    “对，冰妖怕火，雪碰到阳光就会融化，我们也一样的。”冷冷的笑着，甘蓝撑着自己的身子，双脚早已经没了力气，根本没办法行走，只能双手撑着地面，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对吗？”
    “没错，我会死，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沉默，蹲着着的人低头盯着甘蓝，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叫甘蓝？”
    为什么吗？
    轻声一笑，甘蓝撑着地面，勾起嘴角的笑容来，“因为，那是我喜欢的人给我取的名字。怎么，只许你们人类有名字，就不许我有名字了吗？”
    喜欢的人？
    妖怪，也会有喜欢的人？
    简直就是可笑！
    站起身来，施杰乐伸手揪住甘蓝的衣服，冷声道：“你刚才救了我，我不杀你，但是弑父杀母之仇不得不报，我不会亲自动手，我会让你在这火焰里消失！”
    “求之不得。”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地，甘蓝的嘴唇都被她咬破了，抬眼看着白言，她也只是笑了笑，“这一趟下来，我最不后悔的，就是遇到离开你，白言。下雪的时候，能不能再给我准备一桌饭菜，我怕，我下地的时候会饿着。”
    “甘，甘蓝。”心中一颤，白言还记得初次跟甘蓝见面的时候，她就这样悄悄的吃光了她点的菜，就算怎么吃，也不会饱一样，小小的肚子里能装下好多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
    掐着自己的双手，白言立刻抓住玉笙的胳膊，焦急的叫道：“笙笙，救救甘蓝！”
    “小白，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肯救，而是……你永远救不了一个想要死的人。还没看出来吗，甘蓝不是一心求死，只是用这来刺激这个人类而已。人海中相遇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将那一份喜欢藏在心底呢。”双眼半阖着，玉笙手中的折扇一沉，不由地轻声叹息着。
    人类啊，不学会什么叫做后悔，就不会去珍惜身边的东西。
    “施杰乐，甘蓝是喜欢你的，你看不出来吗！”白言迅速转身叫道，看着那拖着甘蓝走的人，垂在身边的双手不由地紧捏。
    喜欢？
    可笑！
    来自一个妖怪的爱慕，他该是哭还是笑呢？
    伸手抓起地面上的甘蓝，火光之下，施杰乐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她的面容，只是他的双眼内，再也没有什么温柔的色彩，只剩下了一片冷漠。伸手按在甘蓝的额头上，他冷声道：“那么，就请你去死吧。”
    “嗯，我去死你就会开心了吧，这一世，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对吧？”轻声一笑，甘蓝抿着嘴唇看着施杰乐。
    “对！”咬着牙齿，施杰乐单手提着毫无重量的甘蓝，看着那无边的火焰，他手臂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只是越看甘蓝的眼，他越是觉得熟悉，妖怪的眼啊，都是魅惑人类的。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妖怪也在魅惑他！
    手指颤抖着，他松开了提着甘蓝的手，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落在火焰上。
    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着，几乎是靠近火焰的瞬间，甘蓝的身上自动燃起淡蓝色的幽光，被火焰焚烧着，全身的雪水朝着外面流淌，她就这样凝望着施杰乐，一句话都没有，柔和的看着他，轻轻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徒然对着施杰乐一笑，张口轻言。
    只是火焰燃烧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话，站着的施杰乐只看到了她张开的嘴，还有那最后的笑容。那嘴型里的话是什么，是什么！
    “对不起，杰乐，不会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