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江对这一带的地形颇为熟悉，当初他从金昌镇走去太升山，便是挑选的这条道。而白言则是跟随着玉笙、紫林一起，挑选的另外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对这正道的路途不算太熟。
    没有什么城镇，这一带都是小山庄，几十户人家一起住在一块儿。今夜路过的地方，看不清楚牌匾上写着什么，两盏昏暗的灯笼高挂着，家家户户紧闭着大门，外面还有撒落下来的纸钱，飘飘荡荡的。
    “该不会这就是刚才那些人的村子吧？”马灿浑身哆嗦着，被白言踹下去牵马。
    马车停靠在村庄外面，叮当声叮叮当当的，听上去更加的渗人。住着的几十家人没有一个敞开窗户的，唯独只有一家点着灯，大门也朝着外面打开，在里屋内还摆放着两条长板凳，房间里还有些香火的味道。
    玉笙煽着鼻尖的气息，双眼微阖道：“对啊，今天就在这里吧，只有下葬的那户人家点着灯。所以，你们是想睡树林呢，还是睡床呢？”
    “……”实在是没有办法，白言对着自己的双手哈着热气，这么冷的天根本没办法睡在外面，马车的空间太小了，坐四个人没问题，但要躺下确实不易。他们今儿是跟下葬的一家磕上了么，刚送走他们呢，这又直接到他们家里来了。
    腾江倒不忌讳这些，当先迈开大步走了过去，敲着敞开的门道：“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借宿一晚。”
    “咳……”房屋内这才传来一声咳嗽声，接着一个披着衣衫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的人，摇头道：“我家刚有人老了，实在不便收留大家。今儿的情况特殊，街坊们也不会收留你们的，你们去下个村庄吧。”
    “别啊，姐姐，我们这大老远的过来都没找到地儿，要离了这个村子，还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个村庄的。你就让我们歇息一晚上，我们就要一个房间休息就行，不会打扰到你的。”马灿立刻凑了过去，讨好的笑道。
    这个时候再不花费唇舌说点好话，那他们可真得去睡树林了。
    似乎有些纠结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女子咳喘道：“不是我不方便，而是家里有人去世，着实害怕冲了各位。若是你们执意留下，我也不便拒绝，跟着我来吧。”
    “放心吧，只要有房间就成，这个没什么的。”开什么玩笑，他们这一行人就是吃这饭的，就算是你那个死了的人回来，他们也一点都不害怕。马灿拍着马屁，在心中笑着。
    掌着灯，女子带着白言四人绕过正房，走到了厢房的位置，柔声道：“平日里这是我姐姐睡的地方，可三天前姐姐突然病逝，这房间就空了下来。不过各位放心，她所用过的衣物已经全部焚烧了，被子都是新铺上的，她的遗体一直摆放在前厅，今儿晚上才送走。若是不怕的话，各位就睡这里吧。”
    厢房的位置挺好，房间的面积也挺大，多摆放一张床都绰绰有余。这里面还残留着那女子的香味，若有若无的飘荡着。白言知道，这正是站立在他们马车外女子的气息，揉着自己的鼻子，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个狗鼻子的技能了。
    “诶，姑娘，你姐姐是怎么过世的呢？”腾江脱着自己的鞋子，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
    马灿差点喷了出来，伸手砸在腾江的脑袋上，连忙赔笑道：“对不住啊姑娘，这大个子脑袋有些迟钝，唐突了。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没事的……唤我婧姗吧。”摇了摇头，披着衣服的婧姗轻咳道：“我姐姐的病来得快，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可不知怎么的就突然……”
    “喔？怎么回事？”白言竖着耳朵，当下上前问道。倒不是这里习俗的问题，家里若有人去了，确实是不方便收留人，怕把晦气带给别人。一般来说，守孝的都是自家人，极少有外人来入住的。这外人就算住进来，也不能张口就问人是怎么没的，否则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
    碰巧，白言他们这一行人，正好把这两条规则都给犯了。
    婧姗抹着眼角的泪水，抽泣了片刻，这才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们也不太清楚，三天前姐姐从山上回来后，一直说自己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一样。我们去找了郎中，开了药也不见效。当天夜里，嫂子就突然没气了。所以姐姐这病来得快，去得也蹊跷。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说姐姐上山去冲着了什么，才会遭到报应的。”
    “哈，这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不过我观你们这山，既无煞气也无戾气的，应该不是风水所冲，看上去倒有些像被什么东西纠缠住了。”玉笙轻声笑道，这话一出，倒是吓得那个婧姗不敢说话了。
    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衫，这才拿着灯，转身道：“各位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再等等爹娘。”
    “去吧，多谢姑娘收留了。”玉笙依旧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当先坐在了床榻上。
    白言立刻反应了过来，就好像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扑在床板上笑道：“这就一张床，你们俩看着办啊，笙笙，我们睡觉。”
    “白老大，你不厚道，起来起来，谁说这床只能竖着睡的，横着，能滚下五六个呢。两床棉被，我们挤挤呗。”
    “不干，笙笙踹他们出去。”
    “就这样呗，挤着暖和一些。”
    最后，还是横着躺在床上，白言跟玉笙裹一床被子，腾江跟马灿一起，那枕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硬梆梆的，跟个石板一样，磕着脑袋疼。想把玉笙直接叫回去，但想想万一别人家里人回来，看到四个人住宿变成了三个人也会吓一大跳的，白言也只能如此。
    就跟小虫子一样卷缩在被窝里，白言打着哈欠，也没有跟他们胡闹的心思了。坐了一天的马车，屁股都快变成两半了，侧着身子转到另外一边，白言阖上眼就已经睡着了，那入睡的速度当真是快不可言。
    “还真是能放心的睡呢。”玉笙半眯着眼笑道，靠在枕头上盯着上方的横梁，嘴角向上缓缓勾起，装作入眠了一般，闭上双眸。
    “呜……”
    低低的哭泣声回荡着，一声接着一声，甚是凄惨。入夜的温度下降得很快，那雾气笼罩着整个村庄，点在大门处的灯笼摇晃着，朦胧之中，仿佛有着影子乘雾而来，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衣袖遮挡着面容，伴随着雾气，朝着自己熟悉的房间而去。
    睡着的四人呼吸平静，也许是感应到了那一股冰冷的寒气，卷缩着的白言翻转着身子，靠在了玉笙的怀中，小脑袋蹭着他的下颚。
    “呜……呜呜……”一声声的哭泣声传入耳中，那股阴冷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耳边。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脸颊上，在这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刚才还暖和的被窝，此刻也跟冰窖一样，冻得人心里发慌。
    好冷啊……浑身哆嗦着，白言伸手拉着自己的被子，摸索了半天都没找着，一怒之下她睁开眼，正准备吐槽旁边的玉笙，可是睁开眼后，身边哪有睡着的三人，床铺之上，就只有她一人。
    “呜……”哭声还在继续着，就在这个房间里。
    白言不由地浑身一哆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灯就朝着声源处走去。出了厢房，就在外面的院子内，那穿着白衣的女人站立着，散着头发躲在雾气中，见白言出来，这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
    “我擦怎么又是你啊，我睡个觉而已你都来捉弄我啊。”见到那面容，白言已经无语了，也不知道为何在梦境中她丝毫害怕的感觉都没有，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奈的看着对面的人。
    恭敬地跪在地面上，女人低泣道：“大人，是小女子不对，冲撞了大人。但是小女子别无他法，只能求救于大人。”
    “一张床上睡四个人，你倒好，偏偏挑我，是不是因为我睡最外面的原因，你这进门就能瞅见，所以就挑我了啊？”白言低下头去，早知道就应该跟最里面的马屁精换个位置，这样她倒能睡得安稳一些。
    跪着的人摇了摇头，柔声道：“是大人身上携带着心经，受心经的指引，小女子才能平安的回来，躲开那些人。大人，小女子还未死，身体还尚存一丝气息，是被妖物所害才会这样的。请大人明日挖开小女子的坟墓，把小女子的尸体取出来，小女子方能重生啊。请大人相助，小女子没齿难忘，大人……”
    我去！
    耳边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吵吵闹闹着般，白言听不到后面那人在说什么了，右脚不知怎么的突然一痛，她刷的一下睁开眼，直接对上玉笙那一张美艳的面孔。仔细看去，她整个人都快趴在玉笙的身上了。
    “小师弟，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们了，呼！”就在白言诧异的时候，腾江迅速凑了过来，那一张脸在她眼前放大，吓得白言马上松开玉笙，起身揉着自己有些疼痛的脑袋。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大亮了，她这算是一夜没睡，被女鬼找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