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克这时才发现，不朽尸王德兹和潮汐猎人利维坦也在这个空旷的石洞内，两个人就站在台阶的下方。
    “对，神主说得对。”利维坦答道。
    德兹则保持沉默。
    “利维坦……”达纳特斯突然从宝座中站起身来，黑色的斗篷里藏着黑色的脸，像一个黑洞，毫无面目，他说道：“你手下这条可爱的小鱼人真是值得表扬，做成了连大军都做不成的事……”
    利维坦说道：“这也得感谢神主同意，将它从暗黑之礁里放了出来。”
    “嗯……”达纳特斯一声阴冷的笑：“德兹将军，和小鱼人比起来，似乎你的计策在性价比方面就难以令人感到欣喜了，怎么能带给我们正能量呢？”
    德兹依然沉默不语。
    “嗯……”达纳特斯的语调突然上扬，令斯拉克感到一阵阴凉。
    “难道你们认为现在的局势就是我想要的吗！”达纳特斯突然怒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中回荡，令人神经紧张。
    “我厌恶这样的情况！”达纳特斯继续大声说道：“我们蛰伏多年，就是为了把大陆搞成这个样子吗？我们需要恐慌吗？需要杀戮吗？需要炫耀武力吗？”
    达纳特斯黑色的脸直直地对着德兹：“我们需要，但并不是时刻都需要！不是无谓地需要！我们要的是控制权，是新秩序！你懂吗？”
    德兹继续沉默，而利维坦心中兴奋感渐增。
    “我也不喜欢毫无回应的演讲，没有丝毫的正能量……”达纳特斯稍微放低了语调：“德兹将军、利维坦……你们谁来帮我回忆一下，战争是怎样开始的。”
    德兹依旧沉默，他知道死亡之神语言的指向是自己。
    “战争，是从我把斯拉克救出暗黑之礁的时候开始的……”利维坦说道。
    “不不……那是全面启动的阶段，我是说……之前。”达纳特斯故意问道。
    “您本来的计划，是在暗中蓄积力量。”利维坦回答道：“您是想在拥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光明联盟和其他大陆部族之后，再控制整个大陆。”
    “说得很好！那样的计划符合我的作风……”达纳特斯说道：“那，究竟是为什么，我们改变了计划呢？”
    “是……因为一件事情的改变。”利维坦回答道。
    “那我得听你回忆一下……”达纳特斯冷冷地说道：“我想弄清楚我原本充满把握和正能量的计划，是如何被负能量所扭曲的……要详细地讲！”
    利维坦如实回答：“有一次，一个叫祸乱之源阿特洛波斯的恶魔前来告诉您，大陆上藏着有一种古老的巨大能量，叫第四种元素，希望能和您合作，一起得到它。您同意了他的请求，制定了计划，由他们去寻找前三本《星痕》，我们负责找到第四本。”
    “嗯，很好，接着讲。”达纳特斯说道：“要大声讲，充满正能量地讲！”
    利维坦讲述道：“第四本《星痕》是星隐寺的镇寺之宝，用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得到，所以您在娜迦族里买通了人作为内线，打算找机会去门静山偷走《星痕》……”
    “是的，一言不差。”达纳特斯赞同道。
    “不久后，食人魔族的线人告诉您，在紫罗兰高原上，有个叫作圣堂刺客拉娜娅的女人建立了城堡，打通了通往紫罗兰档案馆的地道，并且拿了馆里的一本《吉光片羽》做实验，还引发了一次大爆炸……”利维坦接着叙述道：“他说那本《吉光片羽》在馆藏目录中就叫作《星痕》，应该被古老的食人族的魔法师修改了名字……所以您知道了《星痕》原本是一本实验书，需要人进行实验。然后，阿特洛波斯那边传来消息，他的人发现紫罗兰档案馆里的第一本《星痕》早就不见了。您马上派人去紫罗兰高原上的城堡探查，发现拉娜娅的人全不见了，断定他们已经带走了《星痕》。”
    “对……这才是详细的、带着时间逻辑的描述。”达纳特斯说道：“所以我认定那个长相如同发了霉的大便的阿特洛波斯……还有他身边那只糟糕的甲壳虫，都是没用的家伙，他们慵懒的效率，永远都拿不到《星痕》，寻找《星痕》的事情早就被人抢了先。”
    利维坦继续说道：“后来，娜迦族的内线带回来消息，拉娜娅他们通过托拉克平原去了星隐寺。那群人之中还有基恩族最出名的实验家——拉泽尔·黑酿，人称小老头。恰好说明，紫罗兰高原上的实验室，一定搬到了星隐寺，而且他们很可能已经得到了前三本《星痕》。于是，您决定抛开那坨发了霉的大便和那只甲虫，由我们自己来完成新的计划。”
    “那么，我们的新计划又是怎样的呢？”达纳特斯问道。
    “既然《星痕》需要拉泽尔来做实验，所以这个人也变得很重要，我们不仅要得到书，还要得到人……”利维坦说道：“我们原来的新计划，是策反一直对族长不满的鱼人卫士团战将——鱼人守卫斯拉达，让他组织一些人，突击星隐寺偷书抢人，但是他是个榆木脑袋，只答应帮忙偷书，不抢人……”
    “那么，充满负能量的转折来了……”达纳特斯接过话：“我说过，干大事者，不能急……就算他开始只是被局部策反，只要他进了套，迟早能全部策反。”
    “哎……”达纳特斯叹息道：“那个时候，总有人在我的宝座边讲，要抢占先机，要先发制人，不能等，不能拖，军力已经足够，反正我们迟早要向那些正义势力宣战，不如就趁此机……”
    达纳特斯说着，黑色的脸再次对着德兹，有一道无形的目光直射他的眼睛。
    “我以为，你掌管着我所有的军队，使唤着我手里所有的人，所以你的预判是相当准确的……”达纳特斯狠狠地说道：“所以我接受了一个更新、更刺激的计划——偷到娜迦族的圣杯，攻下战栗之岛，踏平托拉克平原，屠尽星隐寺，抢书抢人，然后立足南海破解第四种元素，得到远古力量，称霸并且控制大陆。”
    “对吗？德兹将军，我不想再忍受你的沉默。”达纳特斯说道：“我很习惯你从前那样喋喋不休的风格，让我感觉你总是充满信心！”
    “是的，神主……”德兹终于开了口：“我承认新计划出现了一点意外。”
    “只是一点点意外吗？这样的回答可没有什么正能量。”达纳特斯说：“你的炫武思想让我们在根本上就走偏了……原本瓮中捉鳖的计划，换来的却是星隐寺后山空空的实验室。然后，我们失去了继续蛰伏的条件，不得不撕破伪装，正式和整个大陆宣战。”
    “神主……”德兹为自己辩护道：“占领石堂城后，我们原来的打算是以石堂城为基地，等到准备充分后再北上，但您却突然要求我渡过冥河拿下奥林匹斯山。”
    “你们充满正能量的信心，让我也忘记了分寸……”达纳特斯再次叹息：“真是好办法难寻，馊主意遍地……那个自以为是的远古冰魄卡尔德，他对我说光明联盟的人到极寒冰原向他取走了冰种，他已经释放过一部分冰种里的能量，所以它不能冥河水变为冰墙，最多只能封冻住冥河，是大军通过的好机会……”
    “于是，后面的事情就发生了……”达纳特斯说道：“我们在埃米尔峡谷变成了强弩之末，然后退回到冥河南岸，直到现在……这不是令人乐观的形势，你们认为呢？”
    “神主，我承认在最开始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德兹面对实情，第一次放下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