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如今净涪本尊在这木芯上刻下刻痕,正是要将那些被锁困在木芯里的木气牵引出来。
刻、印、磨……
连续不断的半天工作结束后,最后落在净涪本尊手上的成形作品,就是一片跟大阵阵台上高悬的那面阵旗几乎一模一样的阵盘。
阵盘表面,还被人细心地留下了几个可以安放灵源的凹槽。
净涪本尊将阵盘打磨成形后,就顺手将阵盘放下,转而去清理身上铺着散着的那些木屑。
他才刚将阵盘放下呢,旁边就伸了一只手过来,将那阵盘抄了过去。
等到净涪本尊将身上的那些木屑清理干净,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就看见杨元觉这会儿正拿着那个阵盘翻来覆去地看。
他那东翻一翻,西摸一摸的模样,活像是做买卖的商人验看货物一样的。
察觉到净涪本尊看着他,杨元觉也将他的目光从那个阵盘上拔了出来,迎上净涪本尊的视线。但他虽将目光挪开了,手却很麻利地将那个阵盘收到一侧。
“这是给我的吧。”他都不用净涪本尊说话,自己就全包了,“看着比你以往做出来的成品都要好啊。往轮回里走了一遭,可见真是有些收获的。”
净涪本尊看了他一眼,觑着空档接话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想往轮回里走一遭尝尝滋味啊。”
杨元觉嘿嘿地笑,手指摩挲过那个阵盘上刻着的阵纹,不接话。
净涪本尊眯了眯眼睛,“你现在这样踩着寿元的线跨越境界,你师父都已经看不过去了,你再想往轮回里走上一遭,你真就不怕你师父气得将你从轮回里又扒拉出来?”
杨元觉顺着净涪本尊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是算了。”
净涪本尊这才没说话,他闭上眼睛调补精神。
杨元觉也不打扰他,又将那个阵盘翻出来拿在手上把玩,玩得一阵之后,他心里来了兴趣,便就伸出手指,引着一点灵光点落在那个阵盘上。
被这点灵光牵动,阵盘升起一团蒙蒙的混沌色灵光。灵光升起的那一霎那,以阵台为中心,护持在他们周围的大阵忽然一顿,然后就像是膨胀了一样地往外扩张。
直至疯狂扩张的大阵将外间原本裸露在外的地界也收入大阵的封禁范围之后,这大阵才稳定下来。
杨元觉停下手上动作,探头探脑地往大阵中打量了好几眼,才摇着头叹了口气。
他师父总说他也就资质看得过去,要不是他的这份资质,他老早就将他逐出师门去了。但在他看来,这皇甫成的阵道资质真是比他还要恐怖。
他不是阵修,今日之前也不曾看过他布设的这个大阵,竟然能硬生生凭借他自己的理解将他这座大阵的阵盘给制出来了。
而且看这阵盘的威力,可也真没弱到哪里去。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净涪的这份天赋了,但当这样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杨元觉也还是会觉得胸闷。
杨元觉看了看盘膝入定的净涪本尊,心中既觉得庆幸,也觉得可惜。
庆幸的是,不论是皇甫成还是净涪,他都不修阵道。可惜的是,不论是皇甫成还是净涪,他居然都不修阵道。
杨元觉长长吐出一口气,翻掌将阵盘收起,还坐回软榻上,翻出那个装着水青苹的小袋子,从里头掏出一个果子来大大地啃咬了一口。
才刚咬了一口果肉入口,品味着水青苹那清甜的果汁,杨元觉心头的所有憋闷就都被冲散了,满脑子的都是水青苹。
好吃!
等到净涪本尊从定境中出来,杨元觉已经又恢复了他惯常的模样了。
净涪本尊睁开眼睛,看见抱着锦被在软榻上打滚的杨元觉,不自觉地木了脸。
若这张软榻还是寻常软榻的大小,那是绝对不会有足够的空档让杨元觉打滚的,但谁叫杨元觉在这张软榻上刻上了阵纹呢。
在他的调控下,他的那张软榻真的几可和床榻相比了。
杨元觉正滚得高兴,一个抬眼望见木木望着他的净涪本尊,顿了一顿后,就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体,看着净涪本尊正色地问道:“哦,你出定了啊?”
净涪本尊看得他一眼,点头,“我该走了。”
杨元觉也真的是猜到了,他应了一声,又想了一下,摇头道:“我这些年修改过一些阵纹,很有些奇效,你再留上一段时间,我将它们画给你,你拿着,自己去制成阵盘,也能有些用处。”
这混沌岛屿上的条件有限,他不像净涪,能随地取材制作材料,所以也就只能他画出阵纹,让净涪自己照着阵纹制造阵盘了。
若是别人,比如安元和什么的,杨元觉是不指望他们自己动手之后的成果的,但净涪不同啊。以净涪他制作的那些阵盘成品来看,杨元觉完全不担心他的成品会发挥不出他的阵纹的威力来。
而净涪本尊相信杨元觉在阵道上的造诣,也知道他说的很有些奇效应该真的效果不错,也就很利索地点头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净涪本尊都待在杨元觉这边,跟着他依样画葫芦地将阵纹刻录在他自己找来的那些木芯上,制作成阵纹录。
也只是阵纹录而已,还不是成品的阵盘。
因为如果净涪本尊在这混沌岛屿上制作阵盘,他也不可能将这些阵盘全部带着走,麻烦不说,还特别的招人眼。
尤其是当他头顶上还有一个天魔童子虎视眈眈的这些时候,真的很不方便。
事实上,杨元觉也不是不能再拿出另一枚空白玉简来将这些阵纹刻录进玉简里去,让净涪本尊自己回头再看。但哪怕杨元觉承认净涪在阵道上的天赋,也不敢真放手让净涪本尊在一个成形的样品都没有的情况下自己去琢磨到底该怎么刻画勾连一个阵纹。
一个不小心漏一笔错一笔,就算坑不到净涪,也必得给他招惹来些麻烦。
不管这麻烦是大是小,到底是麻烦。一次两次的,净涪应该还能看在他们两人交好的情面上不跟他计较,但次数多了,净涪不给他记上几笔都不会是他。
杨元觉觉得他跟净涪做朋友做得就挺好的,可不愿意放下安生日子不过,要去尝试一下净涪折腾人的手段。
杨元觉想起那些被他自己抹去的记忆,抬手抹去了额角的细汗,才继续跟净涪本尊解说他当时修改阵纹时候的思路。
杨元觉说得详细,净涪本尊也听得认真。两人一教一学的,日子过得也很是安稳。可他们这边安生了,那边左天行的日子可就得说是闹心了。
他原本也只是想要找到一枚能让他安全放回景浩界的通行符箓而已,没想到走出隐蔽地界,撞上的第一个修士就是先前一直死追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女修中的师姐。
那女修面如满月,肤色白净,莹润生光,就是在一众容色出众的修士中也是最惹人眼的那一列。但左天行却没想碰上她,他几乎是在发现她的那一刻就要隐去行踪。可无奈何,左天行现在的修为比起那女修来还有点距离。
哪怕那女修因为净涪本尊受伤,修为下跌,现在只是堪堪稳住伤势,也还是比左天行要好一点。
不过左天行保命的种种手段到底要比那女修多一点,所以哪怕双方实力上还有一点差距,也还是左天行先发现了那女修。
以左天行的眼力,他确实能够看出这女修身上的功法和他一位好友的功法同源,也知道这女修,连带着先前和她一道的另一个女修都和他的那位好友出自同门,或许还有着更深的牵系。
可左天行还记得先前她们两人对他的千里追逐,也还记得先前净涪跟她们两人的交手,所以他没想过要在这会儿跟那女修碰面。
于是,他避了开去。
那女修也确实没有发现他,在他面前走了过去。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左天行可是带着一枚天地源果的。有那一枚天地源果的气息指引,左天行就是手段齐出也别想甩脱追逐着他的人。而现在,天地源果不在他的手上,没有了指引,那女修想要找到有意闪避的左天行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女修从左天行面前走过之后,左天行还特意等了一段时间,才从他闪避的地方走出,再要往前去寻找通行符箓。
这一回,他也没有多少波折就找到了一个带着通行符箓的修士。
他想要别人的通行符箓,别人可没想过拱手相让,于是没的说的,两个人直接就打了起来。
左天行是特意挑选的人,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左天行本就不差的实力,那人拼斗过一场之后,就被左天行劈了一剑,重伤倒地。
本就是他要抢人的东西,左天行没想再要别人的命,所以他一剑震昏了那修士,亲自动手取过了他身上的那枚通行符箓。
而也正是他伸手去掏那枚通行符箓的时候,左天行忽然察觉到一道急速接近的气息,他身形电闪也似地掠过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修士,转手收走那枚通行符箓,就合身化作剑光急速遁走。
他速度已经相当快了,但因为要拿那枚通行符箓,所以就慢了一拍。
一拍的时间其实真的很短暂,可要让事情得出个定论,一拍的时间也完全是足够了的。
左天行被人辍上了。
左天行并不回头,径直御使剑光往前冲。
后头跟上的女修追了一阵,见始终没办法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她咬了咬牙,没放慢动作,而选择了往前传音。
“左天行,你等一等!”
左天行充耳不闻,还自顾往前冲。
那女修见状,脚下速度纵然不敢放慢,也难以避免地分了神。
袁师兄不是说,左天行对女子比男子要更温柔更和暖一点的吗?怎么这会儿,左天行完全不是那么个反应的?
难道……其实还是她的模样差了?
女修修炼至今日,其实已经很少注意自己的外相了,也不会像大多数娇弱如藤萝一样的姑娘一样总想着用自己天生的容貌为自己谋取好处。不过利用自己的优点,包括容貌和谈吐,几乎是姑娘家的本能。女修也是姑娘,自然不例外。
尤其是在她将受伤的师妹送出混沌岛屿之后,袁师兄与她再详细说起左天行这个人之后,女修心里就有了这个准备了。
她不需要多做些什么,也不需要左天行替她做什么,只要左天行停下来,回答她的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女修站在白色祥云之上,抬眼望着那道划过天穹的剑光,微微眯了眼睛。片刻后,她神色一整,手上印诀接连变换。
她脚下祥云速度须臾间往上提升了一段。
然后,女修逼出一滴精血。
精血滴落在祥云上,为白色的云光镀上了一层浅淡的血色。
祥云的速度又在先前提升的程度上再一次往上拔高了一个档次。
左天行察觉到后头女修的动作,皱了皱眉头。
这女修,是真的拼命了啊。
要知道,她可是前不久才刚被净涪重创,修为倒退,如今伤势才刚刚好转,就又来逼出一滴精血。这不是拼命,又是什么?
第569章 袁愁沐
云光划过大半个虚空,超越左天行的剑光后又绕了个弧线拦在左天行的剑光前方。
左天行不是不能和她拼速度,只是不愿意将好不容易补足一点的精血耗在这样无意义的比拼上。
他心念一动,将剑光降落在一处山头上。
云光上的女修见状,也落向了那座山头,两人隔着一段不断的距离相对而立。
女修打量得他两眼,先开口问道:“景浩界的左天行?”
左天行只是点头,并不说话。
女修没有错过他从容姿态下的些微戒备,她顿了一顿,抛开先前所有的预想与应对,干脆利落地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淮远界水云宗袁愁沐袁师兄的同门师妹,我叫温雨卿。”
左天行答道:“我知道。”
温雨卿对左天行的答案并不意外,她也没问左天行方才见她就逃的原因,而是直接将她的目的跟左天行说了开来,“我这趟过来,是想要跟你的那位同伴讨教几个问题,不知那位……”
她顿了一顿,决定用一个相对比较笼统的称呼,“修士,那位修士可在附近?”
左天行定定看得她一阵,摇头道:“我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