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的呼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老…老大！”
    郭子昂第一时间就听出了来者是唐忠，试图把愁眉舒展开，用平易近人的脸色和气色来面对自己的得力部下。
    可侧过头时眉头仍皱着，脸色也阴沉得像透着“生人勿近”。
    没办法，作为游戏内的最高执行人，亲眼看着夜叉和叛军把响应号召的玩家“前后夹击”，数以百计的玩家因此惨死，任谁都不好受。
    唐忠倒没有被他的差劲脸色吓着，同样身为知情者，他也不难猜到老大脸上为何写满了忧虑。而身为合格的部下，准确来说是助手，只要老大还未将自己调离或解雇，哪怕老大吩咐时语气和脾气都不好，哪怕老大下令时几乎也在指着自己鼻子骂，他都会毫不犹豫、“鞠躬尽瘁”。
    正如他先前信誓旦旦说的那样，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追随这个人，哪怕日后他步步高升，而后者江河日下。
    “怎么了？”郭子昂继续俯视已经变作战场的十字路口，头也不回。
    “不止是我们这块，其它地方也陆续出现了‘叛军’，正在无差别的截杀玩家。”唐忠恭敬的低下头，汇报。
    “数量只增不减么？”郭子昂歪过头，把脸压在支起来的右手上。
    “目前是这样。”老大把大量权力交给了自己，却把事情办成了这样。唐忠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责，把头颔得更低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郭子昂却没有进行任何批评或惩罚，只是继续询问。
    “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唐忠不禁攒紧了贴着裤线的双手，“我们关闭了下线出口，堵死了作弊者们的退路；我打算再关闭上线入口，这样不仅能阻止‘叛军’们继续增援，还能把剩下的人封死在游戏里。只是这么做也有很多隐患…而我们可能会因此面临海量的投诉……”
    这回郭子昂没再发问，也没有表示看法，只是撑着头，沉默不语。
    唐忠误以为这是老大表达不满的其中一种方式，更加愧疚了，眼都没脸抬：
    “抱歉，老大…”致歉后，他接着补充，“我还是太无能了，只能想到这种办法……”
    “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百利而无一害’的决定。”郭子昂终于进行回应，缓缓开口，同时徐徐起身，随手按住座椅的枕部，慢步靠近自己犯蠢的部下，“而你也不必自卑，因为即使是我，也只能想到和你一样的应对方法。”他来到唐忠面前，抬手搭上后者的肩膀，“这未尝不是好主意，也可能真的是坏主意，但在得到结果前，谁都无法肯定。”
    “但无论后果如何，”紧接着，他扭正头，直视唐忠的双眼，“都不要自责。投诉、谩骂、甚至是被千夫所指…反响再差，我都会和你一起共同面对，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要那时你仍未选择升职、仍未辞职离开…你仍在我身边。”
    “而且你也要自信一点啊。”郭子昂扶着他的肩膀弯下腰，从下方仰视他的脸，淡笑，“这种小事根本不必向我汇报的啊，我不是说过了么？‘接下来的事，全部由你【自作主张】’。你既然有想法，而且还是不错的想法，那就放手去做，‘不择手段’。”
    “可如果…我把上线入口关闭时，陈慕又不小心阵亡了……”唐忠仍沮丧的低着头，正因为他担心着这点。
    “这倒不必担心。”郭子昂当然不会忽略了这点，对此他的反应只是偏头、摆手，中气十足。
    “难道说…”唐忠向来相信他，因为老大不仅“深谋远虑”，还“言出必行”。一听到有降低风险的办法，他也一下子抬起了头，喜出望外，“您有对策？”
    郭子昂抬眸看了眼他的表情，随后笑着摇摇头：
    “唯一的对策就是‘相信’。”他接着重复，“只有‘相信’，我们也只能‘相信’。”
    “啊…？”唐忠直接听傻了，眨了眨眼。不是说他开始质疑老大的决定了，只是这…哪里算什么办法啊？也不是说陈慕这位“救世主”不值得相信，只是…把信任交给别人，把“获胜的希望”也下注在别人身上，自己什么都不改变，像战术啊，资源分配什么的……这样真的好吗？风险反而更大了啊！
    “相信陈慕，相信他就对了！”郭子昂的眼里却充满着自信，再次强调。说起来的确是这样，他每次一聊起陈慕总会两眼放光，好像“救世主”是他亲生下来再亲手养大的阿仔似的，虽说他也差不多算是看着陈慕长大的……
    “可万一…”唐忠这怎么可能会放心。
    他还想强调些重点，可与之相关的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就被老大打断了。
    “没有万一。”郭子昂看上去是认真的，解释自己会这样决定的原因，“既然陈慕是自愿出战的，没有人强求他，那他也至少得配得上‘救世主’这个身份。至少要让我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他是真的比钟不渝优秀，而不是‘死马当活马医’。”
    “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唐忠还是放不下心。
    “这是当然。”郭子昂回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早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我们既然和他保持同一战线，肯定也要实至名归！”
    “‘他会不会出事’，‘出事了该怎么办’，到时再说。”
    “而现在…”他接着补充，“既然我们杀不死夜叉，至少要把她牵制在这里！”
    “关闭入口，再清剿‘叛军’！”说到情绪高涨处，他握拳，再振臂。
    “相信我！也相信陈慕！！”
    “而这…”他目光炽烈，拳头上抬，停至胸前，“正是我们的制胜方案！！！”
    ***
    浓郁的硝烟从“m249”垂向地面的枪口徐徐飘出，不断涌向上空。
    弹箱的内容量已经消耗殆尽，而围杀夜叉的那批玩家也已经被赶尽杀绝。
    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的枪声终于停息，但嘶声仍回荡在长街上。
    位于阵首的“将军”头子默默回头，又一批为了“守护秩序”而“相聚一堂”的上百位玩家，正从正后方的街道上，不知疲倦、无所畏惧的冲锋过来。
    类似的情况不止发生在他所处的这条街上，十字路口的另外三条街也是这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