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罚(7)
大厦持续向下方的马路缓缓倾斜,在离地二十几米的时候静止,这令众人略感侥幸,然而下一秒,整座大厦突地下沉了数米,像一把迎面劈来、却在面前停下的铁锤。
无数混着断裂钢筋的碎石,如筛下来的糠般,从墙上剥落或是破窗而出,坠向人群。
这加剧了人群四散而逃,却没有砸死任何人。
只要没有被削掉脑袋,或是受到类似腰斩的致命伤,只是断断手脚甚至更轻的创伤的话,身处游戏社区里,玩家总能恢复原状,这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机敏聪慧的玩家们在察觉到头上有异物掉落下来的第一时间便抱住了脑袋,护住了头。
“坏消息。”徐明君面向南方向的马路,路上几乎停满了车,车与车之间又挤满了人。玄驹就是混在逃难的人群里,也几乎不可能找得出来。徐明君扫视了马路一遍,连个相似的背影都找不着。他有点低落的说,“玄驹不知所踪。”
“未必不是好消息。”陈慕边走边拎起地上的手提箱,边说,他像是收剑一样把手提箱背在身后,同时加快步伐,快步走向北方向的马路上、一对相互依偎着的情侣,“至少不会有人打扰我接下来的营救。”这句话他说得很急,也越走越快,面色凝重的冲这对古装情侣喊,“小心!”
身着青衣的男方闻声回头,只见陈慕来势汹汹的迎面冲来,吓得赶紧搂紧了身着汉服的女友。
而下一秒,他没有被人身攻击,女友也安然无事。“青衣”只听见了什么东西被接住的声音,还有些许拍打在脸上的沙子。他有点不满的偏过头,皱了皱眉,拱了拱鼻,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幺蛾子。
而他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整个人顿时和女友一起怔住了。
陈慕挡在他们身前,微微偏着头,半举着双手,手上撑着一块有一辆轿车大的碎石。
原来这个人是急于救自己,所以才会冲过来。青衣心想。他看着陈慕的眼神也渐渐从警惕转变为敬意。
“果然,我还是不太习惯多管别人的闲事。”陈慕特别冷漠的挪开视线,特地不对上青衣的眼睛,低头叹了口气后说,“别干看着,快点离开。”他甩手把巨石丢在脚边的空地上,慵懒的看着古装情侣小跑着离开,刚把道具栏在面前滑出,伴随一道碎石落地的轰啦声,他先是微怔,再冲声源侧过头,一座弥散着烟尘的石堆出现在他的后方。那好像只是座毫无动静且毫无异常的石堆,陈慕却盯着它,犹豫了一小会,随后才回过头,目视着前方注意力却在别处,无奈的说,“没想到连救人也难以两者兼顾。”
他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步行,一边从道具栏里取出一件边沿带黑色握杆的白色扁“方盒”。随着他对握杆上的同色按钮轻轻一按,整个方盒立刻以握杆为底,往上的部分自动敞开,只一秒便展开成了一把白色的复合弓。陈慕又从道具栏里抽出了一支箭,深红的箭羽,深黑的箭杆,以及内裹灰色的、只有食指大的水晶的白色箭矢。
此箭名为“磁力箭”。
这支箭一经取出,其水晶便开始不断泛起蓝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只积攒不消散,没过一会,原本是灰色的水晶被荧光点点的蓝给填满了。随着箭头里的水晶越来越亮,马路上,如礁石般令人群撤离时不得不叉开的废车,也肉眼可见的开始向陈慕缓缓缓缓的挪动。
陈慕把磁力箭自前往后的滑进箭槽,死死捏着箭羽把弦拉到极致,边仰头边抬弓,箭头对准了挡在上方的大厦,瞄准好后神色漠然的说:“虽然你们的生死都与我无关,但,”他松弦,射箭,磁力箭强而有劲的飞向大厦残缺不全的玻璃墙,从窗上的空缺钻了进去,再一头连带半截箭杆都扎进了承重柱里,“顺便帮你们清除一下阻碍吧。”
承重柱的裂纹里,水晶散发出的蓝光像是从海床底下势不可挡的涌出的熔浆,愈发刺眼,填满了整道裂纹之后,甚至还溢了出来。
丢弃在路上的废车接二连三的离地升空,有的车头朝上,有的车尾朝上,这取决于它们腾空时先扬起的是头还是尾。磁力箭自行产生的磁力能把载具带离地面,而正在逃难的大多数玩家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携带了金属,却丝毫不受影响,这是因为陈慕使用的是一枚“只对载具有效”的特殊水晶。无数废车受到晶核的吸引浮向上空,像是丝绸拂过肌肤般缓慢,而它们靠向水晶时却是势不可挡的,几乎把大厦的玻璃墙全数撞破,缠绕着内含水晶的承重柱堆成了一团。
这下子,无论是北方向还是南方向的马路,都变得畅通无阻。正常玩家无法预知大厦会于何时倒下,陈慕却很清楚,只要他想,他能一直听着大厦的钢架边发出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边弯曲,直到钢架的整个“腰部”都断裂。时间所剩无几,大厦是在钢架上建起的,而钢架却支撑不住半座大厦。陈慕不清空路上的障碍,人群未必不能及时撤离,但这么做至少能得到一个保障。
目送人群渐行渐远,陈慕终于松了口气,回过身望向自己不久前一直盯着看的石堆,刚冲它走出第一步,却突然面色阴沉的怔了一下,随后侧过头,瞥向方才得到疏散的人群。这时候玩家要做的是跑,而不是留,更不是冲回来。可拥嚷的人群里,有两位玩家居然在“逆流而上”,都是人类形象,都身着盔甲,只不过一位是光头,另一位在脑后扎着长辫。
他们似乎急于去做什么事,直接忽视了站在空荡荡的路中间的陈慕。但陈慕没法对他们视而不见,他是来救人的,而这两位显然是在去送死。于是,在他们不约而同的与自己擦肩而过时,陈慕二话不说,稍有失礼的各拽住他们的一条手臂。光头和老父亲都被拽得差点滑了一跤,他们先是不解眼前这货的双手为何能像是老虎钳一样牢牢的扣住自己的手腕,然后又对他阻扰自己的行动表以不满。
“松手。”光头面色冷峻的说。
“放开!”老父亲脾气暴躁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