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在马绍尔群岛东南、所罗门群岛东北方向,北纬3度38分至南纬2度67分、东经172度99分至176度84分之间,有一串呈西北—东南走向,绵延800公里的环礁群。1788年6月20日,英国东印度公司商船“夏洛特”号发现了其中最大的塔拉瓦环礁,船长托马斯·吉尔伯特便以自己的名字为随后接连发现的一系列环礁所组成的群岛命名。
吉尔伯特群岛横跨赤道,由塔拉瓦、马金、阿帕玛玛等16个珊瑚礁组成,总面积约281平方公里。诸岛土壤贫瘠,因雨水冲刷缺乏植被,但其珊瑚砂地质和平坦的地形非常适宜修建机场。1892年,英国人将其归入“英属吉尔伯特及埃利斯群岛”管辖。
战前最后一次人口统计表明,岛上有土著26000人,另有白人和华人约100人——世界凡人群处皆有华人——人口密度为太平洋各群岛之冠。因处于美国和澳大利亚的海上交通线上,群岛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第三天,1941年12月10日,日军第四舰队下属横须贺海军第六特别陆战队一部,在松尾景辅少佐率领下登上了马金和塔拉瓦环礁,当地少许英国行政官员闻风而逃。战争初期,交战双方对偏远一隅的吉尔伯特群岛均缺乏足够重视。日军仅将此处当成一个侦察飞行中转站,在马金环礁建立了一个水上飞机基地,在塔拉瓦及以西的瑙鲁岛修建了机场。1943年初,日军机场陆续投入使用,对美澳海上交通线构成了重大威胁。盟军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当时还顾不过来。
1942年7月,华盛顿颁布了“瞭望塔计划”,其第一阶段任务是夺取日军占据的图拉吉和正在修建机场的瓜岛。为分散日军注意力,尼米兹上将精心策划了一系列佯动。其中之一,就是攻击吉尔伯特群岛最北端的马金环礁,这一任务交给了海军陆战队第二突击营。
因为由埃文斯·卡尔森中校一手组建,第二突击营又称作“卡尔森突击营”,他们在中途岛战役时已经亮过相。卡尔森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1912年,年仅16岁的他主动辍学,虚报年龄参加了美国陆军,1916年服役期满后以上士军衔退役。几个月后,卡尔森再次恢复现役,参加了美国对墨西哥的军事行动。1917年4月,美国参加一战,卡尔森随远征军前往欧洲,以军事观察员身份观摩了法国的多次战斗,并因负伤获得过紫心勋章,同年5月晋升少尉,12月晋升临时炮兵上尉。1919年,他二度从陆军退役。3年之后,厌倦了推销员工作的卡尔森第三次应征入伍,成为海军陆战队一名二等兵。因曾经在陆军中担任过军官,他后来被送入候补军官学校学习。1923年,重回部队的卡尔森成为一名海军陆战队少尉。
曾三度来华的卡尔森似乎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1927年,他以海军陆战队第四团情报官的身份到上海服役,当时的顶头上司就是大家熟悉的范德格里夫特。之后,卡尔森到北平东交民巷使馆区出任副官,同时开始学习中文。回国之后,卡尔森在1930年参加了清剿尼加拉瓜游击队的战斗,在一次夜袭中成功将敌击溃,因功晋升上尉军衔,成为陆战队少数具有实战经验的游击专家之一。二度来华在北平领事馆服役,再度回国之后,卡尔森幸运出任了总统佐治亚州温泉公寓卫队副队长,与罗斯福总统建立了不错的私人关系。不过老酒认为,他跟总统的关系肯定没有哈尔西铁。要不开战时,人家哈尔西都已经是海军中将了,卡尔森还不过是个蹩脚的陆战队少校。
中国全面抗战爆发之后,1937年7月,卡尔森以保护美国侨民为由三度来华,任使馆参赞和驻上海海军武官处情报官。此次来华之前,罗斯福与他进行了长谈,要他直接写信向自己汇报在中国的所见所闻。在目睹了“八一三”淞沪会战之后,卡尔森对中国军民的抗日斗争深表同情。随后,他阅读了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对中国共产党产生了浓厚兴趣。经美国亚洲舰队司令官哈里·亚纳尔上将批准,卡尔森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前往共产党的抗日根据地进行考察。其间,他先后见到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任弼时等中共高层。出于对中共抗日武装的好感,卡尔森与朱德、刘伯承等中共将领结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他接触过的中共军政、文化界人士有邓小平、徐向前、聂荣臻、贺龙、叶剑英、左权、林彪、薄一波、陈赓、陈锡联、徐海东、彭真、吕正操、史沫特莱、丁玲、周立波、刘白羽等。
虽然也曾与国民党高层蒋介石、宋美龄、孔祥熙、冯玉祥、何应钦、阎锡山、程潜、李宗仁、孙连仲、蒋鼎文、邓宝珊、马占山、陈公博等有过接触——这对一个小小的美国陆战队上尉无疑是非常风光的——但卡尔森还是对共产党的游击战术最感兴趣,认为它是使日军装备优势得不到充分发挥的最佳作战方式。共产党军队的训练方法、牺牲精神、道德规范给卡尔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共产党军队配备政委的做法尤为推崇。在目睹了日军在中国的种种暴行之后,卡尔森形成了自己坚定的抗日主张。他甚至用美国银行的旅行支票购买债券,以示对边区的支持。他还通过史沫特莱把一些债券送回美国换成美元,捐给中国为伤兵筹款的医药救济基金会。在晋察冀边区,他见到了自家近邻白求恩大夫。卡尔森在苏区的考察历时8个月,行程超过3000公里,其间3次穿越日军封锁线。
回国之后,卡尔森开始旗帜鲜明地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战事业。他呼吁美国应该立即停止对日本的战略物资供应,对中国提供更多援助。他还出版了在中国的见闻录《中国双星》,公开支持和宣传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这一做法严重违反了美国军人不得干政的传统,遭到军方保守派和社会舆论的强烈反对。1938年9月16日,卡尔森接到了不得在公开场合发表类似言论的正式命令。经过一天的思索,卡尔森索性在第二天脱下军装,退出现役。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的3年里,他坚持不懈地就自己在中国的经历发表演说,撰写文章,为中国人民的抗战事业奔走呼号,“讥笑、批评、攻击都不能使我屈服”。
随着美日关系日趋恶化,1941年1月,卡尔森公开警告国人:日本将会对美国发起突然袭击,太平洋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当年4月,他申请归队获准,被授予陆战队少校军衔。
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卡尔森、罗斯福总统的大儿子詹姆斯·罗斯福上尉和一战时期美国的战斗英雄威廉·多诺万——他后来出任美国战略情报局首任局长——联名向总统提议,成立一支隶属海军陆战队的游击部队,用于渗透到敌占区开展特种作战。1942年1月,詹姆斯上尉正式上书海军陆战队总司令托马斯·霍尔库姆少将,提议建立一支类似英国突击队和中国敌后游击队那样的特殊部队,专门执行突击登陆任务。其实詹姆斯能够成为军人,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的,因为他的扁平足并不符合征兵条件。后来,他搬出了总统父亲,极力说服征兵者相信自己的扁平足不会妨碍执行任务。参军后的詹姆斯获得了一项特权,可以不穿军靴,而是穿运动鞋走上战场。
对詹姆斯的提议,霍尔库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自豪地认为,自己手下每一名陆战队员都应该具备那种能力。但詹姆斯毕竟是总统的亲儿子,在可能包括罗斯福本人在内的高层压力之下,霍尔库姆最后勉强同意编组两个突击营。第一营营长就是绰号“红胡子”的梅里特·埃德森中校,就是在瓜岛血岭大出风头,让那条山岭因此改名“埃德森岭”的那位。第二营营长就是刚获晋升的卡尔森中校。
1942年2月,卡尔森和副营长詹姆斯少校从7000名志愿者中遴选1000人组建了第二突击营。这个营在训练、军容等方面都深受中国共产党军队的影响。借鉴共产党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经验,卡尔森提出每名战士必须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他在官兵中经常提到“gung-ho”一词,它后来成为一部电影的名字。这个词译成中文,大意是“工合”或“干活”,第二营因此被很多人称为“工合营”。卡尔森对它的解释是拉近官兵之间的距离,因为共产党军队中官兵是没有高低之分的。他还在营里建立了“公开谈话制度”,对士兵进行政治教育并接受他们的批评,要求军官放弃特权和士兵同吃、同住、同战斗。在圣克莱门特岛进行了短期训练后,卡尔森率第二突击营于5月17日抵达珍珠港前线。
5月25日,卡尔森接到了第一次作战任务,率下属c连、d连前往中途岛,抗击日军可能发起的两栖登陆。南云舰队4艘主力航母在战斗中折戟沉沙,使得日军登陆部队一木支队连中途岛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打道回府。未与日军交战的第二突击营毫无损失,也谈不上有什么功绩。中途岛战役结束后不久,卡尔森率部于7月返回珍珠港,但很快就接到了新任务:出击千里之外的马金环礁,歼灭岛上日军,摧毁军事设施并搜集情报,尽可能将日军注意力从瓜岛和图拉吉引过去。为确保行动出其不意,美军决定用2艘潜艇运送部队。c连和d连刚从中途岛归来,卡尔森决定带已休息多时的a连和b连执行任务。
就在陆战一师登陆瓜岛次日,8月8日,美军潜艇“鹦鹉螺”号、“舡鱼”号悄然驶出了珍珠港,向西南方向的遥远目标进发。美军选择出动这两艘潜艇,有三大原因:一是其排水量达2700吨,具备超长续航能力;二是两艇提前进行过运输部队的改造,如除保留鱼雷管中的鱼雷,其他鱼雷都被卸载,腾出空间架起了上下床铺以运送更多装备和兵员;三是它们各有两门152毫米甲板炮,必要时可以为登陆部队提供炮火支援。
在中途岛战役中被老酒喻为“酸辣鸡蛋汤”的“鹦鹉螺”号及其艇长布罗克曼少校,是咱们的老熟人了,“舡鱼”号艇长杰克·皮尔斯少校还是初次见面。突击编队指挥官是坐镇“鹦鹉螺”号的约翰·海恩斯中校。除了潜艇原有水兵,两艇共搭载了211名陆战队员——13名军官和198名士兵。
海上航行需要持续整整8天。潜艇本身空间有限,现在又装上这么多人员、装备,生活环境极度恶劣。8月16日上午,“鹦鹉螺”号率先抵达马金环礁附近海域。海恩斯中校伸出潜望镜进行远距离观察,主岛布塔里塔里岛上似乎并无异常动静。黄昏时分,“舡鱼”号前来会合。海恩斯下令次日凌晨陆战队员乘橡皮艇上岸。按照计划,突击队员将在狭窄的布塔里塔里岛靠海一侧、乌基昂贡岬东北8公里处上岸,此处位于日军驻地侧后。美军两个连将从两个地点登陆,兵分两路夹击日军。
当时日军在吉尔伯特群岛驻军很少,仅有海军第五十一警备队下属马金派遣队的90名官兵,大部分驻扎在布塔里塔里岛,指挥官是金光久三郎。接到瓜岛战役打响的消息,金光特意下令加强戒备。几天前,岛上得到了几挺7.7毫米机枪,金光下令在椰子树上建起了瞭望棚,组织手下加紧训练,构筑简单防御工事。他还规定所有人员必须凌晨3时起床,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但是,美军一直没来,金光绷紧的弦渐渐松弛下来,他觉得有些意兴索然。8月16日晚,他破例组织岛上官兵和当地居民举行了一场晚宴,庆祝帝国海军在“萨沃岛海战”中的辉煌胜利。酒足饭饱的日军返回驻地,酣然入睡之时,美军的登陆在暗夜的掩护下已经悄然而至。
当晚,天降暴雨,登陆海域风高浪急。卡尔森中校当机立断,命令两个连在同一地点登陆。陆战队员分乘19艘橡皮艇向预定登陆点驶去。17日凌晨2时,当美军艰难地在预定位置登岸时,发现橡皮艇少了1艘。奥斯卡·皮特罗斯少尉那个班的12名官兵不知所终。主力部队登陆同样遇到不少麻烦,发生多起橡皮艇倾覆事故,一些陆战队员落水,武器丢失。正当卡尔森召集大家准备布置任务时,“砰”,一名士兵的枪不慎走火,清脆的枪声在暗夜中传出老远。鉴于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卡尔森只好变偷袭为强攻,命令默文·普鲁梅里中尉率a连向日军驻地快速挺进,拉尔夫·科伊特上尉的b连随后跟进。
在日军驻地,一名气喘吁吁的日本巡警将睡梦中的金光叫醒:“南洋兴发会社的神崎长次郎店长告诉我,他在海边听到了枪声,那肯定不是皇军枪械发出的。”
可恶的美国人果然来了!金光一骨碌翻身起床,下令全体队员出动迎击。他同时致电特鲁克第四舰队司令部:“凌晨3时15分,敌军已在马金登陆。”日军先头部队乘装有机枪的汽车、自行车等一切可用交通工具,先行出发,其他人小跑在后边跟随。
3时50分,在日军战地医院附近,普鲁梅里中尉的a连与日军先头部队开始交火。双方各以机枪封锁道路,一时僵持不下。克莱德·托马斯中士招呼几位部下试图从侧翼包抄,被躲在椰子树上的日军狙击手击中阵亡。后来,他被追授荣誉勋章,成为海军陆战队继理查德·弗莱明上尉后获得该荣誉的第二人。美国海军后来将一艘“巴克利级”驱逐舰命名为“托马森”号,舷号de-203。
天色渐亮,兵力和火力均占优势的美军逐渐占据上风。金光只好率部凭借熟悉地形且战且退,同时再次向特鲁克发出了求援电报:“附近海域有美军2艘驱逐舰,请立即派兵前来增援。”
双方在50~100米的距离上互相射击。眼见局面难以迅速打开,普鲁梅里中尉只好向营部求援。正当卡尔森准备将b连投入战斗时,日军身后突然响起了诡异的枪声。
从背后包抄日军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主力失散的皮特罗斯小分队。皮特罗斯没有听到营长合兵一处的命令,依然率11名部下在大部队登陆点西南1800米处上岸。这一失误歪打正着,金光正在全力应对a连的进攻,未料到另外还有一股美军。皮特罗斯成功摧毁了日军的广播站,毫不费力地迂回到了金光的背后,与正面的a连形成了夹击之势。
虽然战局渐趋绝望,但金光毫无惧色。他不知道美军来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出现在背后的只是美军一个班。在组织部下拼死抵抗的同时,金光连续发出了数封急电:
“5时30分,我部已被美军包围。”
“7时,确定敌海上主力为2艘驱逐舰,登陆兵力至少200人以上。”
将b连投入战斗后,卡尔森呼叫在近海游弋的2艘潜艇提供炮火支援。因为通信故障,“舡鱼”号并未收到卡尔森的呼叫,“鹦鹉螺”号两门152毫米炮此时派上了用场。潟湖中正在向南航行的1艘日军运输艇和1艘巡逻艇被美军潜艇一通炮火击沉,随后布罗克曼下令向岸上的日军阵地发起炮击。
面对兵力数倍于己且有炮火支援的敌人,手下仅有42人的金光彻底绝望了。交战5小时之后,金光向特鲁克发出了诀别电报:“9时05分,全员从容战死。”随后,金光率队发动了两次自杀式冲锋,“全员玉碎”。准确地讲,这才是日军的第一次“玉碎”作战,阿图岛只能算第二次。可能因为本次作战规模太小,被忽略了。
至此,美军实际上,已赢得了本次战斗。
由于缺乏准确情报,卡尔森认为被消灭的只是日军一支小分队。金光所部的顽强抵抗说明,日军主力很可能在岛南一带,随时可能前来增援。此时空中出现了一架日军侦察机,海恩斯中校下令潜艇紧急下潜。失去潜艇火力支援的卡尔森更加惶恐不安。
11时30分,空中再次出现了两架日机的身影,卡尔森下令所有人不准开火,暂时遁入丛林躲避。未能发现目标的日机,草草扔下炸弹后飞走。
接到马金发来的求援电报,第四舰队司令官井上成美立即下令,第二十七驱逐舰分队运送谷浦英男大尉第六根据地部队一部前往增援。在地面部队到达之前,驻马绍尔群岛的基地航空部队受命出动战机前往攻击。
空中出现的敌机加剧了卡尔森的不安。17时他召开了军官会议,提议当晚撤离布塔里塔里岛。詹姆斯和两位连长都不同意,提议按计划撤回潜艇,次日在北部的小马金岛登陆。于是卡尔森留下20人断后,主力部队于19时30分乘橡皮艇返回潜艇。途中多条橡皮艇被巨浪打翻,大部分队员丢失了武器,一些队员再次被冲回海滩上。仅7艘橡皮艇上约100人返回了潜艇。过半数队员包括4名重伤员被落在岸上——他们大部分两手空空,只有负责掩护的20人还有武器。当晚,他们与日军残存的一支巡逻队发生了零星交火。
次日清晨,卡尔森试图派橡皮艇接回岛上人员。不料,撤退途中遭日机空袭,一艘橡皮艇被击沉,潜艇被迫紧急下潜,美军的第二次撤退被迫中断。b连连长科伊特上尉及70名队员仍然滞留在岸上。
不明敌情的科伊特非常悲观,决定向岛上的日军投降。他用英文草拟了一封投降书,交给日本南洋贸易公司兴发会社的员工,委托他递交驻岛日军指挥官——后来盛传向日军投降的是卡尔森而非科伊特,只是没有找到充分证据。岛上已无日军前来接受美军投降。日军援兵迟迟不至,为卡尔森第三次撤退留出了宝贵的时间。当天下午,科伊特利用南洋兴发会社1艘20吨机械动力船驶离布塔里塔里岛,先在小马金岛登陆,之后辗转返回潜艇。在岛民的帮助下,剩余队员傍晚时分乘4艘橡皮艇离开,赶在18日午夜前回到了潜艇。
确信所有队员都已返回,两艘美军潜艇撤离了马金海域。8月25、26日,“鹦鹉螺”号和“舡鱼”号先后返回珍珠港。尽管一个个狼狈不堪,他们仍然被当作英雄受到了驻地官兵的热烈欢迎。
海军陆战队成功突袭马金环礁的消息传回国内,对开战以来很少收到好消息的美国民众来说,无疑是一针兴奋剂。总统儿子亲自参加危险的战斗,更是增添了不少卖点——直到今天,美国对詹姆斯是否参加过本次作战仍存在争议。美国宣传机构开足马力,“奇袭马金”被渲染成一场辉煌的胜利。少数特种兵潜入敌后,大肆破坏并从容撤回,由此成为美国英雄主义的标准版本。1943年,好莱坞拍摄了影片《gung-ho!》,纪念这次作战。
就具体战果而言,美军本次突袭并未给日军造成多大损失。卡尔森报告说,自己亲眼看到的日军尸体就有97具,因此被消灭的日军不会少于160人。对美军的伤亡,卡尔森竟然说撤退时太混乱了,难以准确统计。这让人无法理解,自己人理应比歼敌数更好统计。再说,你查查去了多少人,减去回来多少人不就知道了?这点难题,学数学专业的老酒还是能帮你解决的。后来美军官方公布的数字是:18人阵亡、12人失踪(有3人后被证实阵亡)、14人受伤。日军官方公布的数字是:金光兵曹长以下战死43人、失踪3人,负伤人数不详;生还27人——警备队员18人、机场地勤人员3人、气象观测员4人、翻译2人。老酒窃以为,这次日军提供的数据可能更真实一些。
有9名陆战队员遗憾未能返回潜艇,他们之后的境遇是悲惨的。在与前来增援的谷浦所部周旋12天后,8月30日,弹尽粮绝的美国人向日军投降。他们随后被押往夸贾林环礁。日军起初还准备找机会将他们送回日本看押。后来,日军驻马绍尔群岛第六根据地部队司令官阿部孝壮不顾下属的反对,于10月16日断然下令将9人斩首示众。战后阿部在关岛被处以绞刑,罪有应得。
从战术效果来说,卡尔森接受的三大目标“歼敌、破坏设施、侦察敌情”,勉强完成了第一项。一年后,美军准备发起针对吉尔伯特群岛的“电流行动”时,对那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从战略意义上讲,尼米兹试图通过突袭行动转移日军注意力的目标并未实现。从具体作战进程来看,此时的美国人显然尚未做好反攻的准备,他们的进攻有点儿杂乱无序。
海恩斯和卡尔森被授予海军十字勋章,得到了媒体的大力吹捧。但是参与行动的军官对卡尔森的指挥能力提出了质疑。从另一个角度讲,意义不大的本次攻击使日本人认识到了吉尔伯特群岛的重要性和防守上的脆弱性,从而开始逐步加强那里的防御。
美军的行动可谓“打草惊蛇”。
从两个突击营营长未来的仕途也可略见一斑。卡尔森随后率第二突击营登上瓜岛,参与了对东海林支队的追击,在战役后期还进行了一次为期31天的大范围巡逻,并由范德格里夫特亲自授予海军十字勋章,但其风头仍被在血岭表现出色的第一突击营营长埃德森中校盖过。纵观卡尔森指挥的几次作战,基本上属于雷声大、雨点小、赚吆喝,其个人指挥并无过人之处。作为一名左派军官,卡尔森的前途并不被人看好。1943年11月,当“电流行动”正式发起时,埃德森已是主力部队陆战二师的上校参谋长,属于不折不扣的中坚人物。卡尔森还仅是新建陆战四师的中校作战训练副主任,只能以观察员身份观摩战场,做一些传递信息的辅助活儿——两人都将在随后的正戏中露面。
2000年,在突袭战中战死的陆战队员有19人的遗体被找到,他们被运回美国高调安葬。美国曾多方寻找被处决的9名队员的遗体,至今未果。
比起随后美军在塔拉瓦环礁的巨大伤亡,这些损失不过是毛毛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