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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尤物【快穿】高H 淫乱小镇 (快穿)插足者

阿图岛“玉碎”

      阿图岛“玉碎”
    1943年4月25日,海军大将古贺峰一在“武藏”号升起将旗,正式出任日本联合舰队第二十八任司令官。一朝天子一朝臣,原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首席参谋黑岛龟人奉调回国。古贺选择福留繁为参谋长,第二舰队柳泽藏之助大佐出任首席参谋,第三舰队内藤唯雄中佐任航空参谋。古贺显然缺乏山本的胆识,他在短短一年任期内,表现平平,几乎未指挥过一场像样的大战。要知道,即使到了江河日下的1944年,其后任丰田副武还策划过“马里亚纳猎火鸡”和莱特湾两大战役。
    古贺运气还算不错,他上任的时间类似于拳击场上的局间休息。在1943年上半年,盟军在几个主要战略方向——中、南、西南太平洋均未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出人预料,偏偏是最易被人忽视的北太平洋出了问题。就在古贺正式履任的第三天,4月27日,“武藏”号收到了阿留申群岛核心阵地阿图岛第二地区队发来的告急电报:“本日清晨,我部连遭到敌巡洋舰和驱逐舰炮击。”
    虽然日军在1942年6月的中途岛战役中遭遇惨败,但在次要的阿留申战场,他们取得了令人尴尬的“胜利”,占领了两个鸟不拉屎的荒芜小岛阿图和基斯卡。当时从严格意义上说,夏威夷、中途岛和威克岛还不能算是美国的领土——夏威夷1955年才正式成为美国的第五十个州,但是阿图和基斯卡两岛是不折不扣的美国领土。自己的国土上飘扬着敌人的太阳旗,这对军事家可能还不算什么——北太平洋战区美军指挥官西奥博尔德少将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在政治家和普通民众眼中,那可是比天都大的事情,必须尽快予以夺回方能舒心。这不仅是一个战争问题,同时也是敏感的政治和情感问题。此外,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也希望通过夺回两岛,在日后苏联参加对日作战时建立中继基地,开辟通往西伯利亚的空中航线。
    在与哈尔西闹出矛盾离开南太平洋之后,金凯德少将于1942年12月2日返回珍珠港。和随后几乎赋闲的弗莱彻相比,金凯德运气还真不错,他的解职得到了尼米兹上将的同情。尼米兹因此向华盛顿提出,由金凯德到北太平洋接替西奥博尔德出任北太平洋战区兼第八特混舰队司令官职务。12月9日,尼米兹带金凯德到旧金山,参加了美国舰队总司令和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第三次例会。
    在北太平洋,以聪明绝顶和性情暴躁著称的西奥博尔德与陆军的关系闹得很僵,金对他缺乏主动性,总与敌人小打小闹的做法感到厌烦。会议很快确定了对金凯德的任命。金凯德不仅参加过开战以来的几乎所有战役,还有过不短时间的外交官履历,擅长斡旋。金和尼米兹希望,他能尽快改善与陆军的关系,为在1943年3月1日进攻阿留申做好准备。
    在西雅图与老朋友弗莱彻中将共度圣诞之后,1943年1月4日,金凯德抵达荷兰港接替了西奥博尔德的职务,开始筹划收复阿图岛和基斯卡岛的作战。西奥博尔德则调往波士顿出任海军第一军区司令官,这基本算是一个赋闲的岗位。
    说老实话,自从占领阿图岛和基斯卡岛以来,岛上日军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就在日军登岛的第三天,1942年6月12日,美国人的“卡塔琳娜”就来了。6月21日,日军一艘运输船在卸载过程中被美军潜艇击沉。此后,美军飞机和潜艇几乎连日不断对两岛实施侦察。起初只是驻荷兰港的美军陆基航空兵偶尔前来袭扰,不时赏赐炸弹若干,后来竟发展为水面舰艇的抵岸炮击。虽然造成损失不算太大,但一切预示着美军随时可能对两岛发起大规模两栖登陆作战。
    为了维持两岛驻军的补给,日本海军付出了惨重代价。7月5日,水上飞机母舰“千代田”号和运输船“阿根廷丸”号向基斯卡岛运送补给,护航第十八驱逐舰分队在大雾中遭到美军潜艇“黑鲈”号和“海神”号的伏击,“霰”号、“子日”号被鱼雷击沉,“霞”号、“不知火”号严重受损。
    这美国人也实在太“恶毒”了。由于荷兰港距离较远,起初前来投弹的只有长腿的“空中堡垒”和“卡塔琳娜”,不太方便。8月30日,美军进驻距基斯卡岛仅460公里的阿达克岛建起机场。9月14日,就有12架b-24中型轰炸机空袭了基斯卡岛。1943年1月,美军又在距基斯卡岛仅100公里的阿姆奇特卡岛建起了机场。此后只要天气允许,驻北太平洋美国陆军第十一航空队的飞机就会像钟点工那样定时前来投弹。参与攻击的不单有b-17、b-25和b-26等轰炸机,就连短腿的p-38、p-40战斗机也不时前来骚扰,追着岛上守军的屁股胡乱扫射。因阿留申群岛距北美大陆不远,加拿大皇家空军也顺手牵羊,派出战机配合美军对两岛进行轰炸。驻岛日军郁闷极了。
    到1942年10月,盟军频繁的空袭和海上拦截导致日军向两岛输送补给异常困难。10月17日,向基斯卡岛运送弹药的“胧”号、“初春”号驱逐舰遭美军b-26轰炸,前者沉没,后者遭重创,在维修厂待了不短时间。
    1943年2月中旬,美军查尔斯·麦克莫里斯少将——金梅尔时代太平洋舰队的作战处处长——率领由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的海上编队,开始在阿图岛西南海域持续巡逻,破坏日军的海上补给,并多次对岛上日军防御工事实施炮击。2月18日,他们拦截并打沉了日军2艘偷运补给弹药的运输舰。谁都可以看出,美国人夺回两岛易如探囊取物,如果他们想那么干的话。
    日军本也打算在基斯卡岛上修建机场。但这儿距日本最近的基地——千岛群岛的幌筵岛尚有2000公里,修建机场所需器材和物资很难运来。再说,以当时日军的施工能力,很难在基斯卡岛恶劣的自然条件下完成机场建设。不过,美国人可是短短几天就把机场建起来了,这也可以看出双方技术上的巨大差距。但日本人惯于自我安慰,继而提出因时常大雾弥漫,飞机无法起飞,建成机场纯属浪费。气不过又打不过的日军,只好勉强弄来几架水上飞机应付一下。但那地方风高浪急,水上飞机经常无法起飞,美军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几乎不战而得该地区的制空权。
    两岛环境极其恶劣,指望岛上日军自己种地实现自给自足,显然是不可能的,驻军所需粮草、弹药必须全部从本土运来。一天两天还好坚持,长期维持实在困难。两岛就这样成为弃了可惜、守又难受的鸡肋,成为东京大本营的政治包袱。从占领那一天起,关于两岛的弃守问题就争议不断。日本陆海军的矛盾在这里再次得到体现。每当军令部提出放弃时,参谋本部就提出坚守。而当参谋本部赞成撤军时,军令部又改口绝不退缩。这样扯来扯去,最终把阿图岛上的日军全给扯死了。
    鉴于美军飞机、水面舰艇和潜艇的频繁活动,原驻阿图岛的北海支队于1942年9月全部进驻基斯卡岛,另从北千岛要塞守备队中抽调部队于10月30日登上阿图岛。10月24日,陆军参谋本部宣布取消北海支队编制,统一改编为负责西部阿留申群岛的北海守备队,司令官为峰木十一郎陆军少将,隶属北方军司令官樋口季一郎中将指挥。
    北海守备队下辖第一地区队(驻基斯卡)和第二地区队(驻阿图)。在原北海支队独立步兵第三〇一大队、独立工兵第三〇一中队的基础上,增编独立步兵第三〇二大队、独立步兵第三〇三大队及独立工兵第三〇二中队和第三〇三中队,另配属四个独立野战高炮中队及通信、野战医院等单位,编制定员11000人(不含海军部队)。由于美军的拦截,上述兵力并未完全到位,未能上岛的还有5700人。
    1943年1月初,日军发现一支由70艘舰船组成的庞大编队从旧金山出发,向阿留申群岛方向移动,初步判断运载兵力至少两个师以上。大本营这才重新审视阿图岛和基斯卡岛的防御问题。经一系列权衡、博弈之后,东京于1943年2月5日下达了北太平洋作战指导纲要:坚决确保西部阿留申群岛;海军以航空和海上兵力切断敌军补给和增援,扰乱敌军后方,摧毁敌人的进攻企图;以阿图和基斯卡为核心构建基地群,以北海守备队确保之,所需兵力和资材需尽快补送;在两岛设置陆上和水上飞机基地;同时加强千岛群岛防御,确立对西部阿留申的联络线。
    负责北方防务的海军部队是细萱戊子郎中将的第五舰队。当初夺取两岛看似风光,现在管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据细萱判断,日军对阿留申群岛的海上补给线将很快被切断。3月10日,细萱派出舰队全力护航由水上飞机母舰“君川丸”号,运输船“栗田丸”号、“崎户丸”号组成的运输船队对两岛实施补给。船队一路平安无事,在卸载物资后安全返回幌筵岛。
    鉴于风声越来越紧,3月19日,细萱再次率第五舰队倾巢而出,护送由“浅香丸”号、“崎户丸”号、“三兴丸”号组成的运输船队向阿图岛输送人员和物资,阿图岛守备队司令官山崎保代大佐随队前往。
    细萱将舰船分为两路:3艘运输船与“阿武隈”号轻巡洋舰,“雷”号、“电”号、“薄云”号驱逐舰组成运输舰队;细萱亲率重巡洋舰“那智”号、“摩耶”号,轻巡洋舰“多摩”号、“阿武隈”号,驱逐舰“若叶”号、“初霜”号组成护航舰队。两队分别于3月21日和22日从幌筵出发,计划24日到达阿图岛。
    通过截获并破译日军的电讯,美军得知近期一支日军运输船队将前往阿图岛进行补给。金凯德立即命令麦克莫里斯少将,率重巡洋舰“盐湖城”号、轻巡洋舰“里士满”号及驱逐舰“贝利”号、“科格伦”号、“戴尔”号和“莫纳汉”号紧急从荷兰港出击,前往阿图岛以西海域实施拦截。一场发生在北极圈附近的战斗——科曼多尔群岛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3月26日拂晓,美军舰队行驶至阿图岛以西290公里科曼多尔群岛附近,此时日军舰队位于群岛西北32公里处。细萱旗舰“那智”号驶在最前面,最尾处拉开一段距离的是“三兴丸”号运输船和“电”号驱逐舰。
    “警报!左舷发现敌舰!”驱逐舰“雷”号的瞭望哨率先发出了接敌信号。细萱并未在意,他认为瞭望哨发现的可能是队尾的“三兴丸”号和“电”号。但到7时30分,旗舰瞭望哨发现远方驶来的船只远远不止2艘,很快就辨认出是2艘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那无疑是美国人的舰队。
    “警报!左舷发现敌舰!各舰准备战斗!”日军护航舰队立即进入战斗准备。细萱判断美军的实力不如自己,重点是保护好毫无战力且速度极慢的运输船。于是,他命令运输船在1艘驱逐舰护卫下向西北暂避,自己亲率巡洋舰和驱逐舰各4艘右满舵向东绕到美舰背后,企图切断美军退路聚而歼之。
    7时30分,美军旗舰和先导驱逐舰的雷达同时发现,前方出现不明国籍的舰只。麦克莫里斯判断,那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敌军运输船队。他显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认为可以轻松获胜,于是下令快速追击。北极圈特有的极昼现象使得海上能见度极高,气温在0c左右,十分适宜进行海战。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麦克莫里斯很快认出了日军轻巡洋舰“阿武隈”号,它身后隐约出现的2艘重巡洋舰着实令他大吃一惊。他立即意识到,这次遇上的不是“肥肉”,弄不好自己反倒可能成为人家的“肥肉”。
    8时40分,日舰“那智”号、“摩耶”号在18000米距离上率先向“盐湖城”号开火。2分钟后,美军重巡洋舰开炮还击。“那智”号在炮战间隙射出了8条鱼雷,因美舰转向西行无一中的。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双方众多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纷纷开火。这种传统意义上的水面炮战无疑是谁的炮多、炮粗,谁就厉害。日军20门203毫米主炮对美军10门同口径炮形成了绝对优势。对轰中,美舰渐处下风。所幸雷达可以帮助美舰取得较高的命中率,局面暂时还能维持。
    麦克莫里斯深知实力不如对手,屡次变换航向试图拉大距离。细萱却认为美舰此举是试图去袭击运输船。为了缠住对手,他也不停地跟着转向,穷追不舍——前来狩猎的美军瞬间变成了被捕猎者。原本以日舰的高速,是可以追上“盐湖城”号的,但美军驱逐舰频频发射的鱼雷使得日舰无法全速前进,只能跟在美舰后方以“z”字航线进行缠斗,舷侧火炮威力无法发挥。
    8时50分,“盐湖城”号1发203毫米穿甲弹击中了“那智”号后部舰桥,造成水兵11人死亡、21人受伤。对这一炮的效果,“盐湖城”号舰长罗杰斯上校回忆说:“我相信在舰桥上的敌军指挥官非死即伤,因为从那一刻起,日军舰队便失去了灵敏的指挥。以敌舰速度之快、火力之强,他们是不难把我们消灭的。假如双方实力做一调换,那么日军舰队在我手里是绝对逃不掉的。”随后,另2发炮弹命中“那智”号主桅和飞行甲板下方的鱼雷舱,导致运送炮弹的水兵2人死亡、5人受伤。为防止受损发电机起火,损管人员无奈切断了全舰供电系统,日军旗舰暂时退出了战斗。
    其余日舰依然奋力进行拦截。“摩耶”号的射击精度明显高于姊妹舰,“盐湖城”号四周瞬间水柱林立。9时10分,日舰1发炮弹命中“盐湖城”号中部的水上飞机弹射器,2名飞行员当场阵亡。
    9时30分,恢复电力的“那智”号再次加入战团,日军所有炮火对准“盐湖城”号猛轰。1发炮弹摧毁了美舰尾舵,经紧急抢修的“盐湖城”号仅能勉强左右转动10度,再也无法进行有效规避。8分钟后,又1发203毫米炮弹命中“盐湖城”号主甲板,从舰首水线以下穿出,导致其燃油泄漏,航速大减,操纵困难。
    眼见战况对己不利,11时整,麦克莫里斯下令撤退。但“盐湖城”号舰尾轮机舱接连又挨了2发炮弹,造成舰体大量进水,舰体向舰尾纵向倾斜5度。虽然仍可挣扎向前航行,但“盐湖城”号航速已锐减到不足20节,落在了整支舰队尾部。
    见势不妙,麦克莫里斯急令驱逐舰向追兵发射鱼雷,阻止其向“盐湖城”号靠近。毕竟是参加过多次战斗的老舰了,轮机人员很快使“盐湖城”号恢复了航速,鱼雷攻击命令随即被撤销。细萱看到美军驱逐舰摆出一副发射鱼雷的架势,立即下令日舰提前规避,从而影响了追击速度。双方始终在高速移动,其间,日舰射出的43条鱼雷悉数落空。
    但是,新的危机很快出现。11时50分,为将后倾舰体恢复平衡,“盐湖城”号损管人员向舰体前部注水,不想,误致主锅炉舱进水,舰只瞬间动力全失。“盐湖城”号停在距敌17000米的海面上一动不动,成了日舰练习射击的活靶子。
    眼见旗舰处境险恶,“莫纳汉”号、“科格伦”号和“贝利”号迅速前出至“盐湖城”号前方,一边释放烟幕,一边向日舰拼命开火。“里士满”号靠上前去,准备转移旗舰上的水兵。罗杰斯上校拒绝离舰,继续指挥维修人员奋力排水。12时,奇迹出现,巡洋舰主锅炉恢复工作,“盐湖城”号勉强维持8节航速,缓缓撤出战场。
    为给旗舰撤退争取时间,美军几艘驱逐舰以127毫米炮顽强抗击日军重巡洋舰。“贝利”号右舷中部被1发203毫米炮弹命中,5名水兵当场阵亡。2分钟后,又有2发203毫米炮弹接连击中该舰后部锅炉舱和轮机舱。在奋力射出5条鱼雷后,重伤的“贝利”号与另2艘驱逐舰掉头回撤。如蜗牛般爬行的“盐湖城”号也没忘记向日舰开火。脾气暴躁的麦克莫里斯甚至给手枪上了膛,准备与追击的日舰展开决斗——此举更多是出于义愤。
    就在此时,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细萱下达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全体舰船脱离战斗,掉头返航”。随后,日军舰队向东鱼贯脱离战场。到12时12分,双方已彼此驶出有效炮击距离。旗舰受伤的麦克莫里斯先是率舰队向东南航行,之后转向东北,与日舰距离逐渐拉开。12时15分,海面上已看不到日舰的身影。
    在擦拭了额头的汗水之后,惊魂未定的麦克莫里斯率队安全返回荷兰港。美国人可谓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因为斯普鲁恩斯受命执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第五舰队沿中太平洋发起攻势,本次战斗结束几个月后,绰号“歌剧幽灵”的麦克莫里斯将弃船登岸,重返珍珠港,接任太平洋舰队参谋长职务。
    这场日军称为“阿图岛海战”、美军称为“科曼多尔群岛海战”的战斗,就此落下帷幕。似乎美国人的叫法更合理一些,交战海域在科曼多尔群岛以南仅160公里,而距阿图岛则远超过200公里。
    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仓促收兵,细萱当然有他的理由。第一,他收到了基斯卡守备队发来“阿姆奇特卡岛美军飞机业已出动”的电报;第二,舰队内部有人汇报“存弹见底”;第三,经过几小时的快速追逐,其驱逐舰普遍缺油,余油仅够勉强返回基地。最后一点,他不知道“盐湖城”号已失去动力,误以为其减速甚至停下来是为了获得更精确的炮击效果。似乎细萱撤退的理由非常充分。
    科曼多尔群岛海战是二战过程中发生在北极圈极昼条件下的唯一一次海战,也是太平洋战场罕见的没有航空兵和潜艇参与,水面舰艇单纯依靠舰炮和鱼雷进行搏杀的海战。战斗中,日军“那智”号受中等程度损伤,美军“盐湖城”号严重受损,后来返回船坞进行了大修。美军驱逐舰“贝利”号和“科格伦”号中度、轻度受损。单就战役战果来说,细萱似乎取得了海战的胜利。但日方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向阿图岛输送人员、补给的增援行动半途而废,在战略上属于完败。此后,日军只能利用潜艇为两岛运去少许兵员和物资补给,这对两岛近9000名官兵无异于杯水车薪。在千岛群岛待命的5700名日军始终未能如愿送往阿留申前线。
    这样的结果东京自然不会满意。经详细调查,细萱陈述的几条理由均不存在,他是在情况未经查明的情况下擅自撤退的。实际上,细萱可能本来就不想再打,只是找理由借机溜号。海战结束后仅4天,3月31日,细萱就被炒鱿鱼,直接打入了预备役。第五舰队司令官职务由河濑四郎海军中将接任。
    半途而废早已成为日本海军的一种痼疾。抛开以前的伊东祐亨、东乡平八郎不提,仅在二战太平洋战场,日海军高级将领犯下的类似错误不胜枚举。偷袭珍珠港时是第一航空舰队司令官南云忠一,珊瑚海海战时是第四舰队司令官井上成美,萨沃岛海战变成了第八舰队司令官三川军一,这回是第五舰队司令官细萱戊子郎。不要紧,1944年10月在莱特湾,第二舰队司令官栗田健男将把这种“光荣传统”发挥到极致。
    事实上,从最终结果来看,细萱的决定属歪打正着。即便运输船队成功将增援兵力送上阿图岛,在缺乏海军及航空兵有效支援的情况下,岛上守军最终必将被美军强大的海空火力联合绞杀,难逃“玉碎”的命运。细萱的决定相当于变相避免了许多无谓牺牲。换句话说,那些没能登岛且侥幸活到战后的人,还真该谢谢人家细萱大哥呢。
    因输送行动完全失败,4月18日,第二地区守备队司令官山崎保代大佐乘“伊-31”号潜艇登上阿图岛。对这位山崎,我们国人可能还有印象,1928年他曾担任日本驻济南领事馆陆军武官,在五三惨案(济南惨案)中是参加大屠杀的第十五联队少佐大队长。现在,终于到了美国人帮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1943年5月1日,山崎收到了北海守备队司令官峰木少将发来的命令:“第二地区队司令官须与当地海军部队密切合作,确保阿图要地,尤其要以一部兵力确保预定近期将在马萨卡湾附近建设机场的地区;负责东浦机场建设及陆上防御、防空事宜,统一指挥当地海军部队。”
    清点兵力,山崎发现手下共有步兵2个大队、3个防空中队、2个山炮小队的陆军2553人、海军112人,总计2665人。鉴于兵力严重不足,山崎将防御重点放在了岛北霍尔茨湾和齐恰果夫湾地区。至于南岸马萨卡湾,山崎选择其后方山岳地带部署防御,海岸只做警戒配备。因机场建设占去了大部分人力、资材,加上岛上地质坚硬,防御工事的构筑未超出野战工事的范围,弹药储量只能供一次会战消耗,军需品集聚不到计划的1/3。4月份之后,粮食开始实行减量配给。
    早在1943年初,收复被日军占领的两个小岛已被华盛顿列为北太平洋战区的首要任务——他们也很难有其他任务。不出尼米兹预料,外交官出身的金凯德与当地陆军的关系非常融洽,并多次强烈要求发起夺回两岛的两栖作战。他急于通过进攻作战洗刷被哈尔西贬谪的耻辱。
    起初,美军曾把基斯卡岛作为第一个反攻目标,但短时间内无法筹措到足够的船只、人员和物资。欧洲是盟军战略重点,连中、南、西南太平洋战区都无法得到足够的供应,更不要说鸟不拉屎的北太平洋了。通过查看飞机拍回的航空照片,金凯德发现靠西的阿图岛上日本驻军较少,比基斯卡岛更易攻克。
    思忖再三,金凯德决定挑软柿子捏,绕过硬骨头基斯卡岛,直接攻打日军防御薄弱的阿图岛。他一度认为,岛上日军作战部队仅3个中队不到500人,配有少量后勤辅助人员,因此实施两栖登陆的兵力一个步兵团就够了。金凯德认为,一旦攻下阿图岛,美军就能以此为基地,切断防御更强的基斯卡岛与日本本土的联系,使其“在藤上自然枯萎”。这是著名的“蛙跳”战术在实战中的第一次运用。金凯德手头已集结了为数不多的部队,这些力量夺回阿图岛绰绰有余。一切就等华盛顿和尼米兹将军的命令了。
    在3月12日华盛顿召开的太平洋作战会议上,太平洋舰队参谋长斯普鲁恩斯少将向金上将提出沿中太平洋发起进攻,同时寻隙夺回阿图岛和基斯卡岛。金表示,参谋长联席会议在没有取得英国人同意的情况下,不能批准对吉尔伯特群岛和马绍尔群岛的进攻。但他同意授权尼米兹夺回阿图岛和基斯卡岛。一方面战役规模不大,另一方面美国收复自己被占的领土天经地义。金懒得跟英国人打招呼,免得他们不愿意,叽叽歪歪。
    得到华盛顿的指令之后,3月18日,尼米兹将进攻阿图岛的登陆日定为5月7日。从战略上看,这一行动是如此遥远,不足以对战争进程或其他战场带来重大影响。尼米兹清楚,战役的唯一价值在于政治和心理方面。鉴于北太平洋海军实力较弱,尼米兹特意抽调了3艘老式战列舰、1艘护航航空母舰对金凯德进行支援。这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堵金的嘴:你不是老说我把战列舰放在那里不用,太可惜吗?
    阿图岛战役由金凯德统一指挥。两栖部队指挥官为弗朗西斯·洛克威尔海军少将——当初随麦克阿瑟从科雷希多撤出的那位。负责空中支援的是威廉·波特勒少将的陆军第十一航空队。鉴于随后的侦察显示岛上日军得到了加强,金凯德变更原来的作战方案,计划一次性投入一个步兵师——阿尔伯特·布朗少将的陆军第七步兵师。这个师原拟参加北非登陆作战,之前一直在内华达州的荒漠地区进行训练。直到1943年2月,他们才来到加利福尼亚沿海地区接受了短期的两栖作战训练。4月下旬,该师乘船开赴阿拉斯加待命。
    阿留申群岛最西端的阿图岛长48公里,宽12~24公里。全岛终年大雾笼罩,海岸多断崖绝壁,适合登陆的地点不多。岛上地形崎岖,内陆多为冰雪覆盖的贫瘠山地,黑色冻土带上生长着稀疏的苔藓类寒带植物。美军不但要与日军作战,还要与浓雾、暴风雨和糟糕的地形搏斗。阿图岛东端锯齿状的海岸线分布着4个海湾,北部是霍尔茨湾和萨拉那湾,南部是马萨科湾和坦那卡湾。虽然之前是属于自己的领土,美军对该岛的详细水文地理情况知之甚少,仅有的海图也未标注海岸的详细情况。内陆地图多为空白,航空拍照也因受到大雾影响,效果不佳。
    布朗少将原来判断岛上日军有1600~1800人。4月初的最新航空侦察显示,马萨科谷一带及附近海岸出现了一些新的防御阵地,他推测守军人数可能增加了500人。布朗将第十七步兵团和一个炮兵营编为第一战斗群,以第三十二步兵团一个营、一个炮兵连和师侦察队组成第二战斗群。第三十二团余部和第四团在阿达克岛待命,预计在先锋部队登陆第二天投入战斗。综合以上兵力,美军为攻打阿图岛将投入11000人。登陆地点选在了北部霍尔茨湾和南部的马萨科湾。美军两个战斗群登陆后将南北对进,会合后一起向东攻击前进,一举围歼日军残部于奇恰戈夫港一带。布朗预计,占领全岛并肃清残敌大约需要3天时间。
    5月4日清晨,美第七步兵师乘船从阿拉斯加科尔德湾出海,开启了上半年美军太平洋上唯一一次较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由29艘舰船组成的护航舰队中,出现了久违的三个大家伙——战列舰“爱达荷”号、“宾夕法尼亚”号和“内华达”号,后两位都是在珍珠港遭遇重创修复后重新参战的,它们在北太平洋得到了第一次雪耻的机会。美军护航队列中还有巡洋舰6艘、驱逐舰19艘以及护航航空母舰1艘。
    当舰队从北面绕过基斯卡岛抵达阿图岛以北水域时,天气恶化。侦察机发回的报告显示,登陆区域附近巨浪滔天,金凯德只得电令坐镇“宾夕法尼亚”号的洛克威尔少将,登陆推迟至12日。在海上无所事事游弋了3天之后,10日晚,美军舰队一分为二,布朗少将率师部随南部作战群前往马萨科湾,北部登陆编队则在洛克威尔少将指挥下直奔霍尔茨湾。
    在大队人马登陆之前,由威廉·威洛比上尉率领的侦察分队率先登岛。该部乘潜艇“独角鲸”号和“鹦鹉螺”号于5月7日抵达阿图岛以北阵位,但被告知出于天气原因登陆推迟。
    5月11日4时30分,威洛比率侦察分队第一梯队顺利登岸。但后续部队因大雾迷失方向,无法及时登陆跟进。
    登陆日终于到了。5月12日9时27分,护航航母“拿骚”号放飞舰载机,对霍尔茨湾滩头的日军阵地投下炸弹,随后驱逐舰“菲尔普斯”号掩护8条登陆艇向红滩挺进。第三十二团团长弗兰克·卡林上校随先头部队登岛。出乎所有人意料,美军的登陆行动一路畅通无阻。到19时,主力部队悉数登岸。因能见度极低且日军并无进行阻击,担心误伤友军的“宾夕法尼亚”号和“爱达荷”号并未对滩头实施炮火准备,只向奇恰戈夫港打出151发356毫米重磅炮弹。
    13时49分,航空侦察报告在红滩登陆的暂编营已向内陆进发,弹药补给将于1小时后上岸。15时40分,航空侦察再次报告暂编营已暂停前进,他们被崎岖的山岭弄得气喘吁吁。当天12时30分,因迷雾滞留1天的“凯恩”号运载的侦察队第二梯队终于登陆。威洛比开始率队向内陆挺进。因潜艇空间有限,侦察队仅带了1天半口粮,连野外宿营的睡袋都没带上。
    此刻在南部马萨科湾的指挥舰“策林”号上,布朗少将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登陆地段大雾弥漫,预定登陆时间两次推迟,有6条登陆艇竟在大雾中失散,到13时55分才摸回编队。15时15分,登陆艇呈进攻队形散开,至16时40分所载兵员均安全上陆,没遇日军一枪一弹的抵抗。美军的唯一损失是第十三号艇在向海滩进发时撞上了水中不明物,船体破裂沉没,导致4人被淹死。
    至当天21时30分,美军已有3500人登岛。大雾给美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士兵看不清道路,不时把火炮和车辆推到沙丘上。登陆部队按计划迅速扩大滩头阵地,刚挖出的散兵坑涌满冰冷的水。夜晚降临,寒冷刺骨,疲倦的士兵终于领会到了什么是阿留申的恶劣天气。
    虽然判断美军的进攻即将发起,但日军一直认为,美军将首先进攻西侧的基斯卡岛。直到5月11日从“拿骚”号起飞的舰载机对奇恰戈夫港进行轰炸并投下劝降传单,日守军才意识到大祸临头,美军登陆已近在眼前。
    传单对山崎这样的日本军官显然毫无作用。12日10时,山崎获悉美军船只出现在阿图岛附近,立即下令全岛进入戒备状态。各处阵地报告美军正在不断逼近,兵力不足的山崎放弃了歼敌于滩头的最佳战术,转而准备利用岛上的崎岖地形展开持久作战。
    北部登陆的美军第十七团一营很快粉碎了日军船舶工兵第二中队的微弱抵抗,向前推进,不久就因遭到日军密集的交叉火力阻击放慢速度。夜幕降临,第三十二团团长卡林上校脚部冻伤。因雾气弥漫视野不良,战场临时接过指挥权的第十七团一营营长哈特尔中校下令停止前进,原地构筑防御阵地,据守过夜。当晚,日军调整部署,佐藤明中尉北千岛要塞步兵队第三中队和左右田信男大尉独立高炮第三十五中队立即前出布防,美军次日的进攻将完全暴露于日军的交叉火力之下。
    12日下午,侦察队前锋第七连爬上了一座760米高的山峰。在他们的地图上,这里原本是一片空白,许多地图上未标明的山峰和峡谷就横亘在前进的道路上。威洛比只好下令精疲力竭的士兵就地休息。因缺乏睡袋,野外宿营的很多美国大兵在不知不觉中被严寒冻伤。
    第十七团二营在滩头几乎未遭到任何抵抗,当天18时才遇到日军零星火力阻击,随后他们压制日军火力,继续推进。日军炮兵很快投入战斗,进攻受阻的二营寸步难行,只好掘壕据守。左翼三营的位置比二营稍稍靠前,同样被迫转入防御。不管如何,滩头日军的微弱抵抗使美军登陆的第一天进展还算顺利。
    当晚布朗少将登岸时,马萨科湾美军一线滩头阵地已经建立。日军行踪不明,几无抵抗,没有任何情报显示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虽然通向内陆的几个隘口均被日军封锁,布朗依然对未来战局充满乐观,况且他还有预备队第四步兵团,3天内拿下全岛不成问题。但前方严峻的考验正在等待着他们。
    尽管双方兵力悬殊,当晚山崎还是祭出了“夜袭”法宝,给美军造成混乱并导致他们一度后退,但因投入兵力太少,无法形成突破,美军损失极其轻微。双方在黑暗中形成对峙。
    战局的发展完全出乎布朗的意料。5月13日,战斗开始渐趋激烈。美军2个营的进攻完全暴露在山谷两侧山岭之上日军火力的打击之下。日军占据的高地浓雾弥漫,在谷底行军的美军第二营在他们的眼中一览无余。林中尉下令将敌人放近再射击。等美军前进到可以看清面孔时,日军山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一起开火,美军瞬间被扫倒一大片。第十七团团长爱德华·厄尔上校中弹身亡。布朗只好派师参谋长韦恩·齐默曼上校火线顶替。战至傍晚,日军阵地纹丝不动,山岭下到处都是阵亡美军的尸体。在左翼亨德森岭山脊,第三营同样裹足不前。
    随后两天,布朗派第三十二团二营(欠一个连)增援三营,但对隘口的多次进攻均以失败告终。指挥官大声叫喊着继续前进,士兵却因体温过低无法动弹,冻伤和战壕足病导致的伤亡与日俱增。半冻结的厚苔沼使得陷进去的美军装甲车动弹不得,时有时无的浓雾妨碍了美军舰船的炮击。北部战线,第十七团第一营同样举步维艰。在兵力处于1∶5的绝对劣势下,日军在山坡上掘壕固守,瓦解了美军一轮又一轮攻势。
    虽然第三十二团第一、第三营已于5月13日晚间登岛,布朗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增援。他致电金凯德,请求将待命中的预备队第四步兵团和坦克部队全部投入战斗。金凯德慨然许诺。
    接到阿图岛遭敌攻击的消息,第五舰队司令官河濑大惊失色,迅疾发布一系列作战命令:对本土以东海域加强警戒;在基斯卡岛附近游弋的4艘潜艇火速前往战场游猎;由森友一少将率领轻巡洋舰“木曾”号、驱逐舰“若叶”号前往攻击敌运输船队。次日,河濑本人亲率大队由大凑出发,向位于千岛群岛北端的幌筵集结。
    远在札幌的北方军司令部对阿图岛的战事极为关切。司令官樋口季一郎认为,如不及时派出增援,岛上守军覆灭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樋口紧急调集了3个步兵大队、1个山炮大队、1个工兵中队及辅助部队共4700人,准备由海军运送前往增援。22日,樋口下令将第二地区队直接置于北方军的指挥之下。但是,没有增援上岛,上述安排对山崎来说,无疑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就在河濑率“摩耶”号重巡洋舰、“白云”号驱逐舰准备从幌筵出击之时,前线发回了最新的敌情通报:美军势大,舰队中出现了多艘久违的战列舰和航空母舰。河濑据此推断,为这些主力舰只护航的巡洋舰和驱逐舰肯定不少于两位数。看看自己身边这些虾兵蟹将,河濑深知现在去了也是送死,于是他下令森友一暂时按兵不动,同时向“武藏”号上的联合舰队司令部求援。
    新官上任的古贺连凳子都没坐热,一向平静的北太平洋突然传来紧急敌情。古贺当即命令驻扎在特鲁克和本土的主力舰船向东京湾集结。5月17日,木更津海面会聚了联合舰队的大部分主力舰只:由“武藏”号、“大和”号、“金刚”号、“榛名”号组成的战列舰群;由“翔鹤”号领衔的航母战斗群,“瑞鹤”号、“瑞凤”号、“飞鹰”号、“隼鹰”号均蓄势待发;巡洋舰队包括大家熟悉的“熊野”号、“铃谷”号、“利根”号和“筑摩”号,连中途岛海战中差点儿咽气的“最上”号也出现在队列之中。其余还有轻巡洋舰“阿贺野”号、“大淀”号及11艘驱逐舰。加上河濑第五舰队前出至千岛群岛的舰只,日本海军在北太平洋战区樯桅如林,兵强马壮。如果上述舰船悉数远征阿图岛,可真够金凯德北太平洋战区那不太强大的海军喝好几壶的,即使他们事先已经得到了尼米兹的增援。
    “武藏”号上,由古贺主持的作战会议连夜召开。第三舰队提出,目前虽集结了大量航母,但各航空队在瓜岛及“伊号作战”中损失巨大,目前正处于重建状态,飞行员技术远未纯熟,很多人还在进行昼间起降训练。用曾在阿留申作战的第二航空战队航空参谋奥宫正武的话说,作战区域的大雾怕是要把刚刚有点儿起色的航空队白白葬送,体形庞大而防御能力薄弱的航母甚至会成为其他舰只的累赘。第一舰队、第二舰队的指挥官提出,日军在两岛没有机场,美军在阿图岛附近的阿姆奇托卡岛上有强大的空军基地,且战场就有美军航母存在。如果航母舰队无法出征,其他大型水面舰艇在上述海区活动,会非常凶险。
    古贺显然缺乏山本的魄力和威信——要是山本,二话不说,早带舰队倾巢而出了。面对这些看似有理的说法,古贺斟酌再三,勉强做出决定,“北海地区作战应持谨慎态度”,让主力舰队暂不出击。古贺对盟军准备从珍珠港、新几内亚、所罗门方向发动的攻势感到不安,不愿将海军主力派到并非重要的阿留申地区作战。
    联合舰队毫无动作也说不过去,何况现在新官上任。不说点三把火,火柴总要拿出来晃晃吧。古贺随后下令,驻千岛群岛基地的陆基飞机向阿图岛出击。但飞机出于天气原因,屡屡中途返航。5月23日,19架鱼雷机进行了一次1300公里的长途奔袭,在阿图岛海域成功袭击了美军舰队。返航飞行员报告说,击沉美军驱逐舰1艘,美军另有1艘驱逐舰中弹起火、1艘巡洋舰遭重创。事实上,美军舰队毫无损伤。
    眼见主力舰队纷纷向本土集结,北方防务的第一责任人河濑只好抖擞精神,于5月20日在幌筵完成了阿图岛增援舰队的编组。准备出击的有重巡洋舰“那智”号、“摩耶”号,轻巡洋舰“木曾”号、“阿武隈”号及6艘驱逐舰,运输船“栗田丸”号、“浅香丸”号上装满了增援士兵和粮草、弹药。但看到主力舰队迟迟按兵不动,河濑也以天气不佳为由,一再推迟出击时间,静观其变。
    只有受命出击的日军潜艇按时抵达战场。5月13日,“伊-31”号潜艇率先抵达战场,对在霍尔茨湾游弋的美军战列舰“宾夕法尼亚”号发起偷袭,射出的2条鱼雷均未命中。美军驱逐舰“爱德华兹”号和“弗雷泽”号立即猛扑过来,走投无路的日军潜艇只好浮出水面,以仅有的那门100毫米炮与美军展开炮战,很快被美军2艘驱逐舰联手击沉。岛上日军目睹了潜艇的“英勇战斗”,随即向东京发电称:“我军潜艇在沉没之前,成功重创敌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各1艘。”
    5月14日,北线美军的2个营继续艰难向前推进。睡眠不足和雪地行军导致很多人出现冻伤。日军在美军的强大攻势下,伤亡日增。芝台高地很快落入美军之手。南部战斗再次因浓雾推迟。
    14日下午,“内华达”号10门356毫米主炮一起发出怒吼,随后第十七团第三营发起冲锋,但被日军将军山、狮子山和虎山的交叉火力死死封住。美军寸步难行。日军充分利用地形将工事设于深谷山岭,以反斜面躲过美军的炮击。美军炮火轰击时,他们立即潜入工事,待炮击停止后立即返回。因此,人数虽居于绝对劣势,日军仍将大队美军死死拦住。
    15日,北部美军推进顺利,南部依然举步维艰。第十七团第二营4位连长2人阵亡、2人受伤,营长脚部负伤,士气因此一落千丈。损失惨重的第三营被迫后撤休整。布朗少将原定3天结束战斗的美好愿望落空。
    16日,北部美军占领三角山。与主力会合的暂编营登陆时有420人,目前已减员至165人,其中20人因手脚冻伤截肢。
    多路美军步步紧逼,援兵却杳无音信,山崎只好忍痛放弃机场,撤至热田港(阿图岛已被日本人改名为热田岛)固守待援。伤亡剧增的南线日军,当天同样撤出阵地,且战且退。美军南北两路攻击部队的会合已经指日可待。
    岛上美军第七师久攻不克,海上舰队也只能长期滞留在阿图岛周围海域,随时可能遭到日军航空兵和潜艇的袭击。金凯德对这种被动局面备感忧虑。
    5月13日,“宾夕法尼亚”号遭潜艇鱼雷攻击,所幸无恙。如果日本联合舰队大举来攻,此地距珍珠港十分遥远,就是搬救兵都不一定来得及。
    16日,金凯德将布朗招至洛克威尔少将的旗舰“宾夕法尼亚”号上,督促陆军加快进攻。会议结束,布朗前脚刚走,战列舰就再次遭到日军潜艇4条鱼雷攻击,所幸依然无一命中。鉴于继续在附近滞留危险太大,且前几天的支援炮击几乎耗光了“内华达”号和“爱达荷”号的356毫米炮弹,金凯德随即通知布朗,护航舰队将在次日撤离近岛海域。
    陆上战局的进展令人失望,在与西海岸陆军防卫司令官约翰·德威特中将、阿拉斯加防卫司令官西蒙·巴克纳少将商议之后,金凯德毅然下令,解除布朗少将职务,由阿达克岛防卫部队司令官尤金·兰德鲁姆少将接任第七师师长。17日17时,兰德鲁姆登岛,接过了指挥权。
    17日,面对持续增加的伤亡,山崎意识到已无力阻止南北两路美军的会合。他下令各部东撤,退守克莱维斯隘口。日军主动撤出阵地,被困山谷中的南路美军才得以摆脱困境,对日军展开追击。
    克莱维斯隘口位于冷山和安伯角中间。美军只要拿下其中一个制高点,日军防线将不攻自破。缺乏足够火力支援的美第十七团,于20日,在冷山同居高临下的日军展开了惨烈的手榴弹大战。经过3天激战,美军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在安伯角,第三十二团连续4天的攻击,均被日军击退。美军无奈用上了日军惯用的夜袭战术。21日凌晨,美军2个排借夜色掩护,悄悄摸上了安伯角顶峰,冲进战壕,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格斗,25名日军被捅死。在扫倒了2名美军后,1名日军机枪手纵身跳下悬崖。
    阿图岛形势日益恶化。东京根据战情发展得出结论,紧急运送增援兵力及武器资材已不现实。船队运输本身毫无把握,届时阿图岛守备队是否存在也大有疑问。即使反登陆作战能够实现,夺回作战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很可能再次陷入类似瓜岛的尴尬境地。基于上述判断,大本营在5月21日做出决定:放弃夺回作战念头,第二地区队继续与敌缠斗,伺机利用潜艇撤退。同时借美军围攻阿图岛的有利时机,寻隙将驻基斯卡岛的第一地区队撤至千岛群岛,加强北海道地区的防御。樋口于是将战斗指挥部推进到幌筵岛,同河濑一起着手准备撤退。东京的决定等于变相宣判了山崎以下阿图岛守军的死刑。
    “判刑”之前,大本营肯定不会忘了假惺惺地表扬几句。5月24日,裕仁敕令对阿图岛第二地区队的勇敢善战给予嘉奖,29日又重加勖勉。在向山崎传达天皇敕语时,陆军大臣东条和参谋总长杉山联名发出了激励电报:“顷接来电,知现已处最后关头。对贵部刚毅的决心与严正的部署合掌致谢。必为诸君复仇,期为迫使敌人屈服而努力战斗。”
    美军拿下克莱维斯隘口之后,残余日军全部龟缩至奇恰戈夫港。山崎试图凭借港口一带复杂的战壕体系和火力网负隅顽抗。兰德鲁姆少将计划于30日发起总攻。不料,眼看无望的山崎抢先一步于29日晚发起了进攻,所有伤兵均随队出击。攻击发起之前,山崎向北方军司令部发出了最后的诀别电报:“地区队全部兵力结为一体,准备向敌集中地断然发起最后突击,以期歼灭敌人,发挥皇军本色。伤病员决心一死了断,非战斗人员包括家属,决心同攻击队一同突进,绝不生受被俘之耻辱。随后将销毁机密文件和无线电设备。”
    首先出动的日军夜袭队悄悄潜入了对方阵地,许多美军士兵被扎死在睡袋里。日军扫荡了一个战地救护站,杀死了所有伤兵和医护人员。但他们的攻击已属强弩之末,当他们冲到克莱维斯隘口时,500名负责车辆维护的美军工程兵挽救了危局。这些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工程兵,将冲锋的日军打成了尸山血海,这块阵地后来被命名为“工程兵岭”。
    鉴于偷袭已被美军发现,山崎下令发起最后的自杀式攻击。数百日军残兵将手榴弹紧贴胸口,高喊“我们死,你们也得死”,“日本人喝血如饮酒”的口号,发起冲锋。在美军密集的火力打击下,他们像割草一样被扫倒在地。一名美军士兵回忆当时的恐怖一幕:“我突然发现浓雾中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终于看清楚了。咫尺之外,一大群幽灵般的人正踩着残雪向我们步步逼近。他们衣衫褴褛,脸色发青,神情呆滞,男人握着枪或赤手空拳,女人则举着刺刀或木棒。突然看到这种景象,我们的士兵无不毛骨悚然。猛烈的扫射开始了,炮弹在人群中炸响,树上积雪簌簌落下,日本人也纷纷倒下。”
    翌日清晨,在奇恰戈夫港的山坡上,日军的尸体残缺不全地叠在一起,惨不忍睹。美国人想知道什么叫狂热的武士道精神,从这些尸体上就可以准确地找到答案。美军在一具日军尸体上,发现了这样的绝命诗句:“我将在浓雾中化成面露笑容的神,静静等待死期的来临。”
    打扫战场的美军在一具日军军医尸体上发现了记述更详细的一段日记:“27日,冻雨继续,疼痛刺骨。我们找一切东西让人们安息,吗啡、鸦片、安眠药,医院屋顶被击穿。部队还剩1000人,他们都是伤员、战地医院和邮局的人。28日,弹药用光,再次遭空袭,指挥部被炸飞一半。他们发放400支吗啡要我杀死伤员,自杀事件到处都是。29日20时,我们全体在总部集合,战地医院也参加了。我们将发动最后一次攻击。医院所有伤员都被命令自杀,剩下33个活人和我也将去死。我毫无遗憾,为天皇尽忠,我感到骄傲,因此我此刻内心十分平静。18时,用手榴弹料理了一些伤员。再见,我亲爱的妻子,我们的儿子只有4岁,他将无法阻挡地长大。可怜的小儿子多喜谷今年2月才出生,他再也不会见到他的父亲了。再见了。今晚发动攻击的有1000人左右,将试图夺取敌人的弹药库,看来他们明天就要发动全面进攻了。”
    这就是著名的“玉碎冲锋”。一名美军连长回忆:“冲在队伍最前头的可能就是山崎。他右手拿着一把军刀,左手举一面太阳旗。他们没有奔跑,而是大踏步朝我们走来,嘴里吼着一些不太连贯的音节。我一枪击中了山崎部队长,他倒了下去,一会儿又爬了起来。这时另一颗子弹击中了部队长左腕,他的左腕垂了下去,部队长改用右手握着军刀和太阳旗。”日本人在战后收拾遗骨时,确认山崎的确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
    5月31日,日本电台报道了阿图岛第二地区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同一天,各大媒体均出现了黑字标题“阿图岛皇军全员玉碎”——这是日军在战报上首次使用“玉碎”一词。日本民众由此得知,今后“全军覆没”改用“全员玉碎”来替代了。从此,这一词语开始频频出现在东京的各类公报上。公报末尾特意指出:“自始至终,山崎大佐没有请求过一兵一卒的增援。”战死的山崎被特晋两级为陆军中将,东条亲自题词以示嘉勉。对太平洋战争而言,阿图岛战役并不具有决定意义。但时至今日,日本人依然对这次战役念念不忘,主要原因就是这里首创了“皇军玉碎”的神话。
    在东京,民众刚刚承受了“海军英雄”悲惨死去的“巨大打击”,紧接着就听到了“阿图岛玉碎”的噩耗。东京的宣传鼓动家竭力将荒岛守军的集体阵亡渲染成“鼓舞人心的伟大史诗”,使之成为“提高全体国民战斗精神的兴奋剂”。
    幕后是另一番情形。裕仁对守军全军覆没异常震怒。杉山被召进皇宫,接受责问。“今后,你一定要事前有成功把握才发起行动!”侍从武官长莲沼蕃就在旁边,裕仁也没打算给杉山留面子,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裕仁喋喋不休地发表了语无伦次的长篇牢骚:“陆海两军首脑本应预见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敌军5月12日登陆,你们过了整整1周才拿出对策。你们曾提到过什么‘大雾’,但你们本应该知道会有大雾。海陆两军是否赤诚相见?似乎一方提出一个办不到的要求,另一方则不负责任地答应实现。双方不管怎么商定的都必须执行。如果你们不能实现彼此的许诺,这比当初做出许诺更加糟糕。假如陆海两军之间有摩擦,这场战争就不可能取得胜利。在制订行动计划时,你们彼此应该完全公开。我们如果继续打这样的仗,那只会提高敌人的士气,就如同在瓜岛那样。中立国就会发生动摇,中国就会受到鼓舞,对‘大东亚共荣圈’诸国都会产生不利影响。难道我们就不能在别的什么地方,用某种方法与美军对抗并打败他们吗?”
    绰号“傻瓜元”的杉山,其实一点儿都不傻,眼看永野不在场,他一句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如果海军打一场决战的话,就可以结束战争,但这个想法他们是无法实现的”。裕仁气得当场翻起了白眼。
    虽然之前经历过无数争吵,但直到阿图岛被美军夺走,日本陆海军才真正达成了撤退的统一意见。大西泷治郎对民间友人儿玉誉士夫所说的话,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种观点:“我们的战略过于追求表面成绩。我们在那里本该打了就撤,但傻头傻脑地看上了那块地方,运去大量不必要的人员和物资,最终弄得无法收场。在南方,我们还有许多类似的岛屿。”
    说阿图岛日军“全员玉碎”并不准确,最终岛上有27人幸存。其中1人化装成当地人驾船逃跑,因在海上迷失方向最后又转了回来,被美军巡逻艇当场抓获。这人装成哑巴,起初还真蒙住了美国人。但后来实在是饿疯了,他竟然冲着米饭大吼“米西米西”,美军才知道这是个差点儿漏网的日本人。
    名不见经传的阿图岛之战同样使华盛顿感到震惊。预计3天就能轻松结束的战斗变成了长达3周的地狱煎熬,美军付出了亡549人、伤1148人的巨大代价,逾2000人因战壕足病、冻伤住进医院。从本次作战中,美军得到了一个严酷教训,日军不遵循西方的战争法则,宁可“玉碎”也不投降。艰苦战斗不但换来了两栖作战的宝贵经验,也使阿图岛之战成为后来“跳岛战术”的滥觞。从此,美军开始尝试放弃那些不具有重大战略价值的岛屿,仅仅通过海空封锁使其失去作用,只对无法跳过的重要岛屿加以攻占。这种战法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伤亡。
    孤立前哨阿图岛成功收复,美国民众欣喜若狂。有美国史学家说,不管从战略还是战术角度而言,阿图岛之战都缺乏价值。通过中途岛、瓜岛和巴布亚战役,美军已夺回了太平洋战场的主动权,日军很难再次威胁到美国本土甚至澳大利亚。进攻阿图岛,完全出于维护“面子”。因为即使日军只是象征性地占据一小块美国领土,对公众的感情伤害都是巨大的。
    唇亡齿寒。身后的阿图岛已被美军攻占,在美国海空军的重重包围之下,基斯卡岛上的日军北海第一地区队陷入了打是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的绝望境地。早在阿图岛失陷前的5月19日,东京大本营已经做出了撤出两岛守军的决定。这一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负责北方作战的第五舰队头上。
    河濑清楚,凭借自己不太强大的水面力量,突破美军包围圈,把人接走,近乎痴人说梦,这样,撤退任务只能依靠第一潜水战队的15艘潜艇了。但以潜艇有限的运力计算,要撤出岛上逾6000名官兵,至少需要2个月。其间,美军绝不会无所作为,水下撤离同样困难重重。为保持岛上官兵的战斗意志,河濑最初特意声明,只撤退伤病员和文职人员,美其名曰“为去掉包袱和节省粮秣”。对随后撤退战斗部队的指示是:为对阿留申方面发起新的攻势,要以最少的兵力防守基斯卡岛,主力抽调用于其他方面。上述命令只传达到中队长以上军官。
    6月11日,在前往基斯卡岛执行运送补给并接走部分人员的航途中,日军潜艇“伊-24”号被美军猎潜艇“pc-487”号发现并击沉,艇长花房博志少佐以下104人无一幸存。
    14日,潜艇“伊-9”号被美军驱逐舰“弗雷泽”号击沉,艇上101人悉数死亡。
    21日,“伊-7”号潜艇再遭厄运,在美军驱逐舰“莫纳汉”号的攻击下抢滩搁浅,艇上87人战死,剩余43人游泳上岛,成为被撤离的对象。
    从5月27日到6月21日,第一潜水战队累计出动潜艇18艘次,向岛上运送了125吨弹药和100吨粮食,接走兵员820人(其中文职人员466名),付出了损失3艘潜艇、死亡292人的代价。美军反潜力量不断加强,日军如果依然采取潜艇接人的方式,估计人还没接完,潜艇早没了。救出820人,损失3艘——老酒数学专业出身,会算算术——那救出6000人,岂不是要损失22艘?况且,随着损失不断增加,能投入运输的潜艇会越来越少。即使能够得到补充,时间也绝对来不及。河濑的计算是,即使一切进展顺利,撤走所有人也要拖到8月上旬,通常情况下,按9月末撤完更加现实。
    但到8月上旬,北太平洋的大雾期结束,之后别说美军实施像阿图岛那样的登陆作战,就是派水面舰艇和航空兵前来打炮和撂炸弹,也让人受不了。因此,在8月上旬完成撤离,实属当务之急。痛定思痛,河濑决定铤而走险,在7月中下旬利用浓雾掩护,派水面舰艇一次性完成撤离任务。北海守备队司令官峰木十一郎已经接到命令,提前组织基斯卡第一地区队进行快速撤离的实战演练。
    半年之前,联合舰队针对瓜岛第十七军的撤退,组织过“开号作战”。执行任务的“东京快车”表现堪称出色,三次撤退均圆满成功。借鉴瓜岛撤退的成功经验,河濑将撤退任务交给了麾下的第一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森友一深知此行凶险异常,接令后,他夙夜忧叹,茶饭不思,终于诱发脑出血住进了医院。
    恰在此时,在俾斯麦海海战中身受重伤的原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木村昌福少将伤愈复出。木村的操舰水平可是有目共睹的。在河濑的强烈要求下,木村奉调北太平洋接任森友一的职务,带领第一驱逐舰战队执行撤出基斯卡第一地区队的艰巨任务。
    木村显然极富经验,他上任后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首先分析了当前局势。基斯卡岛已被美军围得如铁桶一般,正面突破绝无可能。加之美军侦察机在岛屿附近频繁出没,在正常情况下船队靠上基斯卡岛的希望渺茫。看来,也只能靠北太平洋那漫天大雾来帮忙了。
    7月7日,日军幌筵气象站预报,基斯卡岛一带即将迎来浓雾天气。木村当即率第五舰队主力“那智”号、“摩耶”号重巡洋舰,“木曾”号、“阿武隈”号轻巡洋舰,“长波”号等11艘驱逐舰及“国后”号海防舰倾巢而出,护卫“日本丸”号、“栗田丸”号前往执行撤离任务,预计抵达基斯卡岛的时间为7月11日。第一潜水战队同样划归木村指挥,执行侦察、警戒和伺机攻敌等任务。
    木村舰队看上去还算威武雄壮,但最大的短板是缺乏空中保护。在俾斯麦海海战中差点儿丧命的木村清楚,无论水面舰艇的水兵操舰技术多么出色,战斗意志多么顽强,在美军强大的航空兵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活靶子或一群靶子。美军在基斯卡岛附近有强大的空中力量,之前阿图岛的战斗表明美军水面舰艇中有战列舰和航母存在,木村完成任务的唯一希望就是行踪不被美军发现。
    航途中,木村严格保持无线电静默,舰队绝不驶出浓雾一步。但就在预定冲入基斯卡岛近海前一天,7月10日,岛上守备部队来电说,周围浓雾突然消散,晴空万里。机警的木村立即下令舰队停止前进,就地等待。在海面上无所事事地游弋了5天,各舰油料已告不足,各舰舰长纷纷打信号要求强行“突击”,理智的木村丝毫不为所动,断然下令掉头返航。顶着无数压力,木村率舰队于7月17日返回幌筵岛。
    大军出动,就这样打了一圈酱油回来,人一个也没接出来。从军令部、联合舰队到第五舰队,甚至第一驱逐舰战队内部都有人在耻笑木村是胆小鬼,“丢下基斯卡守备队不管,见死不救”。其实大家也只是说说而已,谁都知道木村的做法是对的。怪也只能怪不长眼的老天,临时撤走了大雾。
    面对大家的议论和指责,木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要么撤职,要么少废话,一切都得听本官的。”说完,他拿起钓竿,悠闲地在旗舰“阿武隈”号的后甲板上钓起了鱼。
    木村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急。美军随时可能进攻基斯卡岛,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算基斯卡岛第一地区队命不该绝,7月22日,幌筵气象站再次发布了“7月25日前后基斯卡岛附近将有大雾”的预报。木村立即在23日率舰队再度出航。此时,舰队中已没有了重巡洋舰。“摩耶”号奉命调往南太平洋作战,“那智”号不能出航的理由更加可笑——缺油。
    为了防止木村像上次那样逃跑,河濑亲率第五舰队一众参谋挤上了“多摩”号轻巡洋舰,随时监视木村的一切行动。顺便说一下,此时这个“多摩”号的舰长就是6月22日刚刚履新的原第八舰队首席参谋神重德——策划萨沃岛海战的那位,这是他职业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指挥一艘军舰。
    这次北太平洋的大雾范围极大,幌筵岛附近同样大雾弥漫。舰队出航过程中事故频发。海防舰“国后”号不慎撞上了木村旗舰“阿武隈”号左舷中部,“初霜”号驱逐舰插入了“若叶”号右舷。幸好舰队刚刚出航,速度不快,除重伤的“若叶”号返港维修,其余各舰整理队形,在大雾中小心翼翼地驶向基斯卡岛。无线电静默依然必须严格遵守,各舰只能靠平时的训练在迷雾中摸索前进。设计航线是先到堪察加半岛南端的占守岛后南下,到阿图岛以南再转向东,到基斯卡岛东北海域见机行事。
    由于阿图岛之战的残酷性大大超出预计,美军为打掉守军更多的基斯卡岛进行了精心准备。金凯德选择在8月发起攻击,之前暂时对基斯卡岛实施封锁,使守军无法撤离,同时也无法得到增援。6月,陆续击沉日军3艘潜艇之后,美军加强了对基斯卡岛的沿岸封锁,出动了包括3艘战列舰、1艘航母在内的强大舰队在附近游弋,烦心了就抵近岸边,向岛上大肆炮轰一番,反正有的是炸弹。美、加的陆基航空兵同样不甘落后,只要天气允许,他们一定准时到日军头上进行投弹练习。
    尽管一路上小心翼翼,但就在出发的第二天,24日,木村舰队的行踪就被美军长腿的“卡塔琳娜”发现,他本人竟然一无所知。闻听日军舰队大举出动,大喜过望的金凯德立即命令格里芬少将率舰队前往拦截。鉴于上次麦克莫里斯少将在科曼多尔群岛海战中吃了大亏,格里芬舰队中出现了“密西西比”号、“爱达荷”号2艘战列舰,将对只有轻巡洋舰的日军形成碾压式优势。一切预示着,我们即将会看到战列舰的精彩表演。
    遗憾的是,“卡塔琳娜”发回的敌舰位置有误,格里芬舰队在指定海域毫无发现。26日,在距水上飞机报告地点的24公里之外,“密西西比”号的雷达率先捕捉到了敌舰回波。除了重巡洋舰“旧金山”号,所有美舰都捕捉到了这一信号。虽然海上大雾弥漫,无法以目视确认目标,格里芬依然下令战列舰以主炮向雷达确认的疑似目标实施齐射。两舰在向目标倾泻了518发356毫米炮弹后,雷达回波神秘消失。
    格里芬据此判断,敌舰已经被彻底消灭——战列舰的巨炮果真是不同凡响呀!于是,他下令掉头返航,向金凯德复命去了。因为弹药消耗较大,加之驱逐舰出现燃油不足,金凯德下令舰队回港补给。事后证明,格里芬的炮击毫无效果,那里根本没有敌舰存在。本次行动因情报错误失去意义,反倒促使美军暂时放弃了对基斯卡岛的封锁,客观上促成了日军撤退行动的成功。
    木村并不知道自己已被美军发现,依然在浓雾中顽强前行。但在出航第三天,大雾渐渐消散,木村只好下令舰队再次停下来,等待“天佑”。这次木村不能再回去了,一来河濑就在屁股后面跟着,二来他隐隐觉得,美军对基斯卡岛的登陆行动会很快发起,再回去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幸运很快再次降临。7月28日,海上再度起了大雾,木村立即下令“全军突入基斯卡湾”。老天似乎在故意捉弄日军,29日13时,天空突然放晴,日军编队恰在此时冲进了基斯卡湾。旗舰“阿武隈”号和驱逐舰“岛风”号的瞭望哨同时报告发现敌踪。不等木村下达命令,惊慌失措的两舰一股脑儿射出8条鱼雷,无一例外,全部命中。随着8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敌舰竟然纹丝不动。虽说当时天气放晴,实际上,就是雾稍淡了点儿而已。日军水兵欢呼之后,定睛一看,原来那竟是一块船状礁石,怪不得打得这么准——可把河濑、木村等人吓坏了。
    盼星星盼月亮,岛上日军终于盼来了大救星。此前,峰木已制定了好几套撤离方案,平时闲着没事就进行演练。诸如,根据接应舰队停泊位置和距离,地区队的大发艇应该在哪几个位置同时出动,哪条登陆艇对应哪艘接应军舰等,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功夫不负有心人,平时的“苦练”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短短55分钟,峰木率岛上5183人悉数登舰。为捉弄即将登陆的美军,日军撤退前在岛上埋了大量地雷,挖了不少陷阱。舰队返航之前,日军舰艇在美军可能出没的水域布下水雷场,扬长而去。8月1日,木村率舰队毫发无损地回到幌筵岛。
    成功撤离令原本已做好“玉碎”准备的基斯卡第一地区队欣喜万分。事实上,日军只是成功撤走了守军,陆海军1年多来在岛上修筑的设施、工事全部沦为废墟,包括步枪在内的所有武器在登船之前彻底抛弃,连运载士兵登舰的大发艇也因无法带回自沉。这些物资损失对穷酸的日本来说显然比人员伤亡更难以弥补,而美国则恰恰相反。
    东京将本次近乎神奇的撤离称为“太平洋上的奇迹作战”。媒体上类似“英灵加护”“天助神佑”之类的褒奖之词,不绝于耳。日军的成功靠的是运气。但正如丘吉尔在敦刻尔克大撤退之后所言,“胜利不是靠撤退来获得的”。接二连三的撤退只能说明,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局势已经江河日下。从瓜岛“开号作战”开始,大日本帝国皇军的逃跑技术日臻成熟,此时已经炉火纯青。到后来组织科隆班加拉岛撤退的“塞号作战”时,这种技艺将达到出神入化的最高境界。
    说几句题外话。战后,1965年,日本拍摄了电影《基斯卡·太平洋奇迹作战》,以纪念本次行动。由扮演过山本五十六的三船敏郎扮演木村昌福。因为当时木村还活着,剧中日军指挥官的名字就改成了大村昌太郎少将。侥幸活到战后的木村剃掉了一脸络腮胡子,在山口县开了一个制盐厂,厂里打工的人大都是他没“玉碎”的老部下。除了他们,没人知道这位平时为人低调的厂长,竟是木村昌福。有人将此事告诉了木村的儿子,“电影里那个大村少将,原型就是你爹”,他儿子方才知道他爹当年还有一段如此传奇的经历。
    木村的判断一点儿没错,金凯德对基斯卡岛的登陆作战预定在8月15日发起。日军撤出两天后,7月31日,完成补给的美军舰队就浩浩荡荡地杀了回来,将基斯卡岛围得水泄不通。金凯德甚至放出狂言:“连一条狗也不能让它逃出去!”
    美军的行动明显慢了半拍,木村在两天前已全身而退,利用的恰恰是美军撤防加油的时间。美军尚不知日军已撤走,两艘战列舰向岛上实施了10多次炮击。8月的前半月,美国陆军第十一航空队和加拿大陆基航空兵累计对基斯卡岛空袭106次,投弹1200余吨。一众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不吝弹药,对日军主要阵地和预定登陆地点进行无限制炮击,把空无一人的基斯卡岛炸得跟月球似的——真可惜了那些炮弹!
    8月13日,一支由91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从阿达克岛起航,运输船上装载着查尔斯·科利特少将率领的29126名美国大兵和5300名加拿大士兵,还有大量弹药、物资。15日拂晓前,担任舰炮火力支援的舰只驶抵基斯卡岛近海,对日军主要岸防阵地进行炮火准备。
    天刚放亮,数不清的坦克登陆舰、步兵登陆艇开始抢滩,遣送登陆部队上岸。美军并不知道日军早已撤走,以为将遭遇阿图岛那样的顽强抵抗。登陆当天,大雾弥漫,登陆盟军发生了多起友军互伤事故,24人在“激烈战斗”中倒在了自己人的枪下。
    严寒导致许多士兵病倒。无处不在的地雷和陷阱使登岛盟军一直以为日军仍在顽强抵抗。盟军各路登陆部队气势如虹,奋勇前进。经过5天“激战”,美军终于发现敌人早已逃之夭夭。除了4条被抛弃的杂种狗,美军连日军的影子都没见着。金凯德果然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一条狗都没放走。
    在一座空房子前,挂有一个“鼠疫病人隔离所”的牌子。消息传开,登岛士兵人心惶惶。美、加迅疾调集大批疫苗空运基斯卡,大批军医拿着针见人就扎屁股。几万人大老远跑来,相当于进行了一次集体免疫。战后,美国人审讯日军有关人员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日军故意制造恐慌的诡计。尽管如此,参战主力美军第七步兵师还是被戴上了“成功实施过登陆作战部队”的高帽子。
    8月18日,美军遭受了登陆以来的最大损失。驱逐舰“阿伯纳·里德”号在近岛水域巡逻时,触发了日军撤退时布下的水雷。舰尾被炸得不知去向,舰上水兵47人阵亡、70人受伤。
    即使没有遇到敌人,美军依然为基斯卡岛“战役”付出了122人阵亡的代价,他们大多死于地雷、陷阱或友军误伤,也有人跌落悬崖而踪影皆无。对这次诡异的两栖作战,美国战史专家莫里森少将在书中自嘲:“史上最大规模、最具实战气氛的登陆演习。”
    看到前线发回的战报,尼米兹上将既好气又好笑。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本人从进攻行家变成撤退高手了?”之后不久,尼米兹亲自率一众幕僚登岛视察。在看到日军修了1年还未成形的机场时,上将说:“要么日本人还不知道什么是现代战争,要么他们还没有参加现代战争的资格。”
    成功收复两岛抚慰了美国民众的脆弱心灵,却并未在军界高层引起太大震动。战斗过程乏善可陈,说出去反倒惹同行笑话——英国人就对美军实施这样毫无意义的作战嗤之以鼻。有人建议,以两岛为跳板经千岛群岛向日本本土发动攻势,参谋长联席会议很快否决了这一建议。北太平洋寒冷多雾,气候恶劣,发动大规模攻势必需的后勤支援无法保证。而且,从北方发起进攻,也无法从根本上切断日本从南洋到本土的海上生命线。成功收复两岛之后,北太平洋再无大的战事发生。大部队主力舰奉命南调,极度精简的北太平洋部队仅仅执行一些巡逻警戒的次要任务,这里逐渐成为被战争遗忘的角落。
    虽然因疏忽放跑了基斯卡岛5000余名日军,但毕竟是收复了自己的国土,金凯德还是捞到了咸鱼翻生的机会。战役结束之后,无所事事的金凯德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同时觉得直接问尼米兹有点儿冒昧,于是决定通过副官比尔·莱弗顿中校去打听。莱弗顿任少尉时曾在“奥古斯塔”号重巡洋舰上服役,当时尼米兹是这艘舰的上校舰长,莱弗顿后来还当过一段尼米兹的副官。两人关系不是一般地好,一直保持几个月一次的通信联络。金凯德建议莱弗顿在下次写信时侧面打听一下北太平洋部队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
    尼米兹给弗莱顿的回信很快到了,信中说:“告诉金凯德,我正要寄给他一个包裹,从中他就会知道自己下一步的任务。”包裹很快也到了,金凯德带着众参谋围着莱弗顿,将包裹打开。所有人面面相觑,包裹里只有一块游戏用的“克里拜吉”牌盘。看来,无所事事的金凯德只能玩玩游戏了。
    金凯德还没玩熟练,新机会已经来了。因为在布纳战役中畏首畏尾,麦克阿瑟强烈要求华盛顿将第七舰队司令官卡彭特调走。这样,金凯德便作为有战斗经验、暂时闲着没事且能与陆军融洽相处的最佳人选奉调西南太平洋。说来好笑,金让金凯德执掌第七舰队,是由于尼米兹的大力推荐,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认为金凯德不太聪明,让他在麦克阿瑟手下海军不会有太大损失。
    既然有新的位置空出,尼米兹借机向金建议,由在西雅图近乎赋闲的第十三海军军区司令官弗莱彻中将接管北太平洋战区和那里的部队,金默许了这一调动。10月11日,从好友金凯德手中接过新职务的弗莱彻同时接收了尼米兹的“克里拜吉”牌盘。之前弗莱彻多次向尼米兹提出,希望能重返海上参加战斗,即使由中将降回少将也在所不惜。就任新职的弗莱彻为了能够参加战斗,将司令部设在了最前线的阿达克岛。但此时北太平洋仗已打完,弗莱彻的主要任务是为前往苏联运送租借物资的船队护航,同时准备可能于1945年发起的对北千岛群岛的作战行动。因为大批主力舰只南调,弗莱彻手里比驱逐舰大的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尽管如此,弗莱彻对本次调动还是非常高兴。他在12月4日写给尼米兹的信中说,“很高兴能重回舰队,哪怕是走了后门”。由于哈尔西、斯普鲁恩斯、金凯德牢牢占据了第三、第五、第七舰队的司令官岗位,这似乎已经是弗莱彻的最好归宿了。
    阿留申群岛的敌人终于得到肃清。为了夺回两个意义不大的小岛,美军前后动用了10万部队和强大的海空力量。此时,不管是欧洲、大西洋,抑或是麦克阿瑟和哈尔西的战区,急需兵力支援的地方多了去。美国人完全可以像对待威克岛那样放弃两岛不攻,可以拖住日军的部分兵力,也为航空兵提供了最佳训练场所。美日双方围绕两岛的两次军事行动,同样显得意义不大。日军1942年的行动还间接导致了中途岛的惨败。
    今天的基斯卡岛已成为一个著名景点,岛上遍布美军飞机、舰炮留下的弹坑和日军遗留的装备,算是对那段历史的最佳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