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未归。
    次日，我去元氏的财务部，配合刘主管审核青云山项目的账务。
    下午，所有的账务审核完毕，我回了青云山。
    接着的一个月，元无殇没有再来骚扰我，我过得很清净。
    无论我跟他关系如何，就凭他为我妈妈多交几个月的医药费，我也要帮他找到郑大新经济犯罪的证据。
    不为其他，只为心安。
    郑大新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对我试探了一次又一次。
    他渐渐把所有明面上的账目交给我，但我知道，我还没看到他最隐秘的账务。
    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吧。
    我把一个月的休息日攒到一起，回了华城。
    天色渐凉，时值初冬。
    我在医院陪了妈妈两天。
    表姨说我穿的寒酸，一点也不像在元氏上班的白领，劝我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确实，从我入职开始，就经常是有板有眼的白衬衣，半身裙或者长西裤。也没怎么添置过衣物。
    天气渐冷，青云山温度比市区低了好多，我真的要给自己买两件棉衣了。
    我电话约陆欢去逛商场。
    陆欢为了见我，特意调休。
    一见面，陆欢就打开话匣子。
    “上周六咱们同学聚会，你不来，好几个追求过你的男同学还向我打听你手机号呢！我为了你能尽快梅开二度，就告诉他们了。估计是听说你跟市长公子分手，他们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欢欢，我现在就想着赚钱，才不要什么男欢女爱。”
    “锦素，你感情空档期也不短了，难道就没有个能入眼的男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明白吗？”
    这句话说完，我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元无殇的样子。
    “别那么死心眼，我听说杜一鸣后天就要订婚啦，跟咱们学校大三那个叫元乔乔的女孩，也就是咱们老板的妹子。哎，真是门当户对，一对璧人！”
    我有些失神。
    “锦素，想开些吧，人家马上就是有妇之夫，你顶多算个前女友。你若还活在昨天，就是一十足的傻子！”
    我苦笑，“我就要做个傻子。”
    “严重鄙视你！”陆欢右手大拇指朝下，撇嘴，“看来，我要给你介绍几个优质小鲜肉啦！”
    我们边聊边逛，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我刚跟陆欢坐到一个西餐厅，手机就响。
    我瞄了眼，是元无殇那牛叉哄哄的五连号。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因为，我和他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我以为他已经退出我的生活。
    “你电话！”陆欢敲着桌子提醒。
    我不准备接他的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
    “今儿我们好不容易聚一起，只聊天，不看手机。”
    陆欢也把手机与我的放在一起，“够哥们！”
    我和陆欢的聚会持续到下午三点。
    我回了西区出租房，把房子打扫一遍，又洗了这两天的脏衣服。
    收拾完一切，外面天色已黑。
    明天下午我就要回青云山，今晚准备去医院陪夜。
    走出小区，就看到元无殇的车停在大门口。
    我低头想溜，还是被他截住。
    他穿一件黑色手工风衣，下身是合体的黑色西裤，整个人流光溢溢，雍容清贵。
    “上车。”
    那熟悉独特的嗓音传入我耳朵，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锦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不清，“我要去医院，有事下次再说！”
    “我让你上车！”他情绪失控，扯住我往副驾驶上塞。
    很快，车子启动。
    他阴沉着脸载我来到一个远离市区，私密性很好的中餐馆。
    精致洁净的包房内，他安静看着我。
    被他这么盯着，我心里发怵。
    许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
    他又要找我的茬，我少说话为妙。
    “中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不小心把手机调成静音，没看到。”
    他冷笑，“多么没有新意的理由！你以前已经用过了。”
    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根本不敢直视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可怕，一眼就能洞彻人心。
    “锦素，在你眼里，我们已经结束了么？”
    我点头，“元无殇，既然你已经替我妈妈把医药费交到年底，我在找到郑大新犯罪证据前，是不会回华城的。等我把郑大新的私密账务交给你，我们就两清了。”
    他干笑几声。
    “哦，原来你呆在青云山是为了还债。锦素，你明明答应过我，要跟我相处。你食言了。”
    “食言的是你。你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法两章！”我立刻反驳。
    他还有脸说我食言，一个月前，他未经我的允许又强上了我。
    他如此不尊重我，这也是我远离他的主要原因。
    他眸色划过一抹疼惜，嗓音酸涩，“锦素，原谅我？”
    “元无殇，你对我而言，没有一点安全感。你喜欢的只是我的外壳，我们地位悬殊，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我不想把自己的大好青春押在你身上。”
    “锦素。”他眸色幽深，“我不光要你的青春，还要你一辈子。”
    这句话，他对多少女人说过？
    “元无殇，别再戏弄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跟你这种有钱人耗不起。”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你就从未给我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我手机来电打断他的话。
    是个陌生号码。
    我怕是青云山那边打过来的，飞快划开。
    那个熟悉入骨的男声通过我的耳膜，穿透我的心房，“锦素，是我。”
    是——杜一鸣。
    还未说话，我已经泪流满面。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拿走我的手机，并把免提打开。
    杜一鸣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们已经有三个月零九天没见面。你现在过得好吗？锦素，后天我要跟元乔乔订婚，我们当年的约定，算不了数了。”
    然后就是沉默。
    我看到元无殇眼中已经藏了隐隐怒火。
    我试图夺回我的手机，被他避过。
    我大声喊，“杜一鸣别说了！”
    “锦素，有些话如果再不说给你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你听好了，我杜一鸣从始至终只爱锦素一个，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回头，我都在原地等你——”
    “啪”！
    我手机已经被元无殇关掉，扔到桌上。
    我伸手去拿，手腕被他钳住。
    “锦素，我问过你有没有跟杜一鸣藕断丝连，你不承认！我还差点被你给骗了。说，你们是不是经常会私下见面？上没上过床？”
    “没有！”我刚甩开他，他又困住我。
    他笑容凉薄，“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跟你在一起，总要考虑你的感受，你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良心！你的话，我就不能信！”
    我跟他说过不止一次，自己爱的是杜一鸣。
    爱，难道就代表着上床，经常见面？
    元无殇对爱的理解，真是自私狭隘。
    “元无殇，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私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我呛他。
    他狠狠捏住我下巴，“别忘了，杜一鸣要娶的人是我妹妹！”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跟杜一鸣分手后，就没有过任何来往。”
    “如果你不给他承诺，他会对你念念不忘？锦素，别当我是傻子！”
    他不讲道理，我再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一个字。
    让他可劲儿吵吧，我选择闭嘴。
    他见我一直沉默，气消了不少。
    “锦素，我只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目光闪躲，不敢看他灼热期盼的眼睛。
    这个男人，与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要不起。
    “元无殇，请不要咄咄逼人。我不选择你，也不代表我会重回杜一鸣怀抱。”
    他转身，高顷的身影甚是挺拔，落寞。
    “好。”
    他低沉的嗓音满是苦涩。
    脚步声远去。
    我立在窗前，看着他驾车飞驰而去。
    我打开手机，上面有杜一鸣的好几个来电。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
    我打车回人民医院给妈妈陪床。
    次日一早，杜一鸣的电话又打进来。
    我挂断好几次，他还是很执着。
    思索好久，我摁了接听键。
    “锦素，现在的我快疯了，我为什么要答应与元乔乔的婚事？现在喜讯都放出去了，怎么办？我根本就不想跟她订婚！”
    我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劝他，“杜一鸣，我们早就分手，你的任何消息我都不想知道！请别再跟我联系了，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锦素，一个陌生女人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你！一直是你！锦素，我们离开华城吧，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我们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儿。”
    “别说了！杜一鸣，你的话都是无稽之谈！我现在过得挺好，请别打乱我平静的生活。以后别再跟我联系，我求求你！”
    那头的杜一鸣忽然沉默起来。
    我急着结束通话，“我还有事要忙，挂了。”
    “别，小素——”他叫住我。
    “我们，再见一面吧，最后一面？”
    他语气几近哀求。
    “就一面。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我的心狠狠抽在一起。
    良久，我才吐出一个字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