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那白紫交错长袍华美依旧,袖摆群纹云绕,烟云神逸之气摆布其身。
“那我先回内屋多穿些衣衫,再出来与你回谈。”秦卿平缓起身,稍拉合胸前缠粘的衣襟,指尖染上了一片寒露湿意。
所幸是屋内够暖和,不然秦卿早便发抖了。
秦卿步回内屋后,便在屏风后衬下身上略微湿润的衣袍,且拿过干净布巾擦拭身体残留的水迹。
由于毫无警惕之心,不知此时身后正有一身影寂然靠近。
平缓地步伐,无声之来势,踏着百花毯稳步临近。
锦绸的衣袍,雪色的肩裹,华美的腰带,精巧的发冠,俊美的面容,交织出一道初露光彩之花影。
待秦卿察觉到身后有人步近时,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耳畔亦有热息靠拢。
是身后之人搂住了他的腰……
“你毫无防备之心,倒是让我趣味了。”楼雁青站在秦卿身后,嘴唇靠其掩耳发边,低声幽语暗藏深敛。
秦卿止住了穿衣之举,平缓地拉开了楼雁青的手,并转身轻言:“我知晓你不会让我做背信之事,我又何须防你。”
相信的眼神,肯定的心思,是对眼前人最信任之尊重。
秦卿拉合衣衫,缓然地系捆腰带,低头动作间,思绪平静毫无担忧。
“我自是不会让你做对不起恩主之事,如此背信之事当由我来做。”楼雁青缓步上前,再度逼近秦卿。
秦卿遭逢眼前之人靠近,短暂愣愣间,便被平缓地抵在屏风上。
两人的胸膛紧贴,隔着衣袍亦能体温互传,平定的呼吸抑住起伏的胸膛,平缓的气息在彼此唇畔缭绕。
烛光映照的眼波,往昔难见的柔情。
秦卿片刻的失神后,便在楼雁青双唇凑近其唇边之际,气息不稳地轻言道:“我也不愿见你成那背情弃义之人。”
楼雁青的动作悠然而止,两人嘴唇的距离只差分毫。
光影下,两人鼻尖微然交错,眼帘低垂,无形气焰肿暧昧绞缠。
“此话怎讲?”楼雁青薄唇轻动,保持此间距离,轻声探问秦卿。
秦卿呼吸稍有不稳地闭上双眼,感应温润气息间,声若游丝的细声言道:“为了你夫人,你不应如此。”
这轻平的言语,温和的声线,微弱之声量,诉说着内心真谛之情。
“哈。”楼雁青断然轻笑,剪短一声,耐人寻味。
但是,秦卿唇边的热息缓缓抽离,彼此之间互传之体温也离散,距离稍有拉开,恢复至如初的礼貌间距。
楼雁青眸色深不见底,静然默视着秦卿。
“无论你出于何种理由成亲,无论婚事是真是假,既然娶了妻便有一份该承担的责任。”秦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平静地看向眼前之人。
直接的言辞,简单的倾述,不染丝毫杂念。
对于秦卿之言,楼雁青并未做任何解释。
“如你所愿,我这便离开,待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楼雁青不慌不忙的言辞,不急不躁的态度,有条不紊的眼神,是极致的冷静,亦是万分的沉着。
“嗯。”
秦卿轻声的响应,眼波平和的目送楼雁青离开……
曾经以为相见无期,今夕再逢感触良多。
这晚,深夜寂静无人时,宽广气派的厢房内烛火昏黄。
莫言之归来时,脸色略有不佳,似与二当家谈得不愉快。
秦卿除了安静地替莫言之宽衣之外,并未询问莫言之与二当家议谈的私事。
因他深知,不宜多问。
“船行已数日,不知还有多久才会抵达东洲?”秦卿坐在床榻内侧,且侧身依靠在莫言之的怀中,眼前便是莫言之无暇的侧脸。
莫言之一只手轻揽着秦卿的肩,一只手环着秦卿的腰,从容地侧过头看秦卿,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回答……
“再过两日便可抵达。”
“回房至今,都不曾见你笑过,可否是因我伺候得不周到?”秦卿浅声轻问,那环放在莫言之腰间的手,稍加收紧了一些。
“与你无关,不必多虑。”莫言之唇角浮现出笑意,那脸颊的梨涡浅浅,俊朗白皙的容颜无暇的精致。
第188章
秦卿听闻此言后,才放心地闭上双眼,安静地靠着莫言之休息。
莫言之眉宇间恢复了往昔的平定,那静视着秦卿睡颜的双眸,深似浓墨的稳然沉着。
隔日傍晚,暴雨已停,航行渐稳。
先前秦卿与莫言之在船舸夹板前端观赏晚霞,可中途莫言之被请去与主事详谈昨夜与二当家未谈妥之事。
所以,秦卿也遍只好独自回了厢房。
斜阳西下,晚霞辉映,天边云染的美景倒影碧波之上,秦卿素雅的衣袍被天色渲染出一片彩华。
刚推开房门大门秦卿便停下了脚步,因为屋内有一位青衣华杉的文雅青年,正泰然地坐在桌前饮茶。
听闻推门声后,屋内之人也不慌不忙、目光平静、气态沉稳地抬眼看了过来……
“不打算进来?”二当家放下了茶杯,面色如常地询问秦卿。
虽然对秦卿而言,眼前这张脸是陌生的,但却是最熟悉的人。
秦卿平缓地进了屋,轻合地关上了厢房的门,且缓步地向桌前走去:“不知慕公子今日特意到厢房来等候,是所谓何事?”
平和的询问,不带生疏之意,但却似有似无地流露出该有的距离感。
“你们认识已久,虽然不再是主顾关系,但也不必如此生疏的称呼你。”慕鸿歌恢复了原本的声音与秦卿交谈,身上的文雅之气也退散,被该有英气所取代。
秦卿点点头,便在慕鸿歌对面坐定。
“既然你觉得无碍,那我便向以往那样称呼你。”秦卿摘下了覆脸的面纱,礼貌地替慕鸿歌倒了一杯热茶。
当然,秦卿知晓“鸿歌”这个称呼,也只能是在私下,若是再外面他是不会如此称呼慕鸿歌的。
他知晓该避讳。
如此,对他,对慕鸿歌,对莫言之都好。
“昨日你对楼雁青说的话,我都已经知晓。”慕鸿歌眸色平稳,一身青色华袍,衬得俊容出落不凡。
虽然这张脸,并非慕鸿歌原本的容貌,但依旧出彩。
秦卿不语地点了头,随后才轻声道:“我是为了他好,才会说那些事实,若是让他不悦了,我可赔罪。”
“赔罪倒是不必,我与他都懂你的意思。”慕鸿歌嘴角流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言谈间多是理解之意。
秦卿轻缓地眨眼,沉默地看慕鸿歌。
慕鸿歌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桌上的墨色锦盒,将锦盒朝向秦卿:“这是给你的,听管事说你闲来无聊想练字,我便拿了些笔墨纸砚来。”
秦卿的目光从锦盒中上乘的宣纸与墨砚上,缓缓地转移至慕鸿歌脸上:“多谢你。”
他昨日的确是向管事要过纸笔,可管事说没有。
但他并非显得无聊才想练字……
而是因为想练字,所以才写。
前阵子抄写经文的时候,字迹是不少的进步,可那都是迫于鬼面的压力,若是现下要他写,他依旧会写得歪曲如蝌蚪。
“你会否觉得我的要求很可笑,毕竟我根本无需识字、写字。”秦卿安静地坐在桌前,夕阳的余晖透过船窗照入,染红了两人的衣摆。
“这跟是否需要无关,多写写字可以培养耐心,是好事。”慕鸿歌将锦盒盖上,并气态平和的饮茶。
秦卿安静地看了慕鸿歌半饷,才开口问道:“你先下的模样,是依照真正的二当家所易的吗?”
登船时,莫言之提过商船主事与二当家都声名远播,相必真正的主事与二当家不会是楼雁青与慕鸿歌所捏造出的人物。
更加不可能是两人所塑造出的人物,楼雁青与慕鸿歌平日都很忙,哪还有时间用另外的身份,去经营商船。
“我不是用的二当家的容貌,我现下的容貌是凭空捏造的。”慕鸿歌没有隐瞒真相,告诉了秦卿实情,更道出商船是借来的。
而且,楼雁青也不是用的商船主事的容貌。
“看来你们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但此次无论如何我都该亲自跟你说声谢谢,又让你们为我操烦了。”秦卿出于礼貌,当面表达了谢意。
他昨日已对楼雁青表示过感谢,但今日还是该亲自对慕鸿歌表示。
于情于礼都是应该的。
“其实,这次你跟随莫言之离开西洲,也并无不妥之处,我无法帮助你脱离那个地方,他却可以……”
慕鸿歌说到最后,嗓音明显变得轻了许多。
秦卿眼底的神色稍有变化。
慕鸿歌见秦卿沉默不语,也便不再多提此事,转问秦卿:“在你看来,我的好友与关外的皇室遗珠匹配吗?”
“楼公子的夫人虽是关外的遗珠,但现下无家族势力支撑与普通人想同,纵然是如此我也无资格对别人的婚事做出评价。”秦卿头头是道的分析,显露淡定释然之态。
慕鸿歌脸色如常,唇边却噙着几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又不是外人,更何况我也不会将你心中所想告知他。”
秦卿沉默地看了慕鸿歌片刻,终究是欲言又止。
他对楼雁青与慕鸿歌的婚事,都不想做任何的评论。
“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这些日子在船上可否住得惯?”慕鸿歌面色平和,眼神与言语都极为平静。
“住得惯,这厢房布置得很周全。”秦卿轻声的回应,卸下面纱后的容颜,沐浴在晚霞中。
他从来不挑剔住宿环境,但不可否认船上这贵客厢房着实的气派。
“莫言之也很快回来了,我也不宜在此地就留,住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慕鸿歌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缓缓地整了整衣摆便准备离去。
秦卿也跟随着起身,礼貌道:“我送你。”
慕鸿歌没拒接秦卿的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