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即使是身体健康状况良好的女人，做流产手术对身体都会有伤害，更不要说老板娘现在的身体状况……”
    靳竹眸光一暗：“所以不管我选择哪一个，都会对她的身体有害？”
    “是的……所以才需要老大你来作决定……”
    靳竹低眉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映出一片阴影，让人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
    “先不做决定，看情况再说，如果……”他的嗓音沙哑暗沉，“胎儿如果有问题……之后是可以检查出来吧……”
    “可以，但那时候胎相明显，不可能隐瞒得了众人的。”
    “……能隐瞒到她就行了。”
    “好吧，但是……”崔浩迟疑：“最好还是尽快决定，因为人工流产手术越早做越好，迟了会对老板娘的身体造成更大的损害。”
    “我知道了……”
    靳竹重新回到病床旁边时，芷萱还没有清醒，袁父袁母守在她的身旁。
    “回来了？医生喊了你过去单独聊，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袁母问。
    靳竹摇头道，“没有，只是跟我说一些话而已。”
    但他也没告知是什么事情，见此，众人便知道他不想答。
    袁父对着袁母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反正靳竹不可能害芷萱的。
    崔浩没过多久也进来了，但没人打算去问他刚刚和靳竹聊什么，因为他们知道，崔浩没有靳竹的批准，是不会泄露任何消息的，所以问了也没用。
    但方涛见到他进来有疑惑了，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阿浩，怎么过来了？这么快就到了检查时间？”“没，过来守着，反正我的任务也是看顾老板娘，”崔浩也低声回道，“老板娘随时会醒来，我在就不用耽误喊医生的时间了。”
    靳竹坐在床旁守候，袁父袁母在床尾守候。
    方涛时不时为三人递上热茶甜点以免他们渴了饿了。
    夜幕渐渐来临，他们终于等到沈芷萱醒来了。
    “醒了！”靳竹第一个发现，立马喊崔浩过来。
    崔浩识相的走到另外一边的床头检查沈芷萱的身体情况，众人以为这一次沈芷萱会像从前那样，毫无反应，呆愣地配合检查。
    然而……
    当崔浩撑开她的眼睛，豆大如珍珠般的泪水就开始滑落，他怔愣了一下，松手：“你……清醒了？”
    沈芷萱没有回应，只是泣不可仰。
    崔浩见此让开床头的位置，示意袁父袁母过来，靳竹在另外一边小心翼翼地喊道：“芷萱？”
    没有回应。
    袁母：“小萱？”
    “嗯……”轻不可闻的回应。
    靳竹心中一震，喜上眉梢，他对于芷萱没有回应他，只回应袁母的表现一点醋意也没有，反而用眼神恳求袁父袁母继续和芷萱说话。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芷萱撑起身子，然后摇头，袁母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方涛识相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袁母，袁母递到沈芷萱面前：“喝一杯温水先，你嘴唇都干裂了。”
    “嗯……”
    沈芷萱想回以一笑，可是眼泪像流不尽一样，依然不停滑落。
    袁母顿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慰道：“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小冰也不想见到你这样。”
    “对不起……”
    因为小冰的事情，因为她为了逃避痛苦，懦弱到不敢面对现实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事情。
    沈芷萱觉得自己真的是糟糕透顶的人。
    袁冰身亡最伤心的肯定是袁父袁母，可是她却忘记这件事情，只顾着自己的伤痛，没有第一时间去照顾他们，反而让他们来照顾她。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那就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袁父突然插声道，“现在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你还要为了小冰活着，毕竟小冰是因你而亡。”
    “老头子！”
    袁母以为袁父想指责芷萱，赶紧制止，但袁父无视她的劝阻，盯着血色尽失的沈芷萱一字一句道，“她为了救你身亡，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但这也说明在她心里，你比她自己还重要，她愿意为你牺牲性命。”
    沈芷萱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袁父继续道：“可是你却在糟蹋她的性命！”
    “我没有！”沈芷萱顿时反驳。
    “你有！你看看现在你自己的样子，”袁父厉声训斥，“瘦到只剩皮包骨，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迟早会衰败，你是不是想用自己命赔小冰？我告诉你这种做法没有赔偿到，反而是在辜负糟蹋小冰的性命。”
    “伯父……”
    “喊我爸！小冰不在难道你就不认我这个干爸了吗？”
    沈芷萱弱声：“不是……只是我没有资格，是因为我才——”
    “放屁！”袁父厉声打断她的话，“都已经拜过祖宗还敢说没资格？你不想认我这个干爸就直说！不要找别的理由！”
    袁父的嗓门声越来越大，可是在场的人再也没有阻止过他的话语。
    “我没有！”沈芷萱拼命摇头。
    “那我喊爸！”
    “爸！”
    袁母插声：“我呢？”
    “妈……”沈芷萱苦笑，笑容含着无穷的涩意，“谢谢你们……”
    袁母抿唇一笑，眼底是无限的包容。
    靳竹一直在旁看着没做声，默默地陪伴着。
    “你要感谢你的老公，一直有他照顾你。”袁父似乎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好，芷萱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便识相的把话题转移到靳竹身上。
    靳竹不等沈芷萱回答，便道：“不需要感谢，我很开心自己可以照顾你。”
    “阿竹……”
    沈芷萱的眼睛又开始要飙眼泪了，只是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水。
    接下来崔浩再次为沈芷萱做一次全身检查，检查证明沈芷萱精神状态彻底恢复了正常，但身体还需要调理。
    众人原以为雨过天晴，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放心得还太早。
    内科门诊室。
    靳竹和方涛都聚在了崔浩的办公室。
    看着健康指数不停下降的报告，靳竹怒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情况好转吗？”
    崔浩：“按理说，老板娘精神已经恢复正常了，那么她的身体状况会好转才对，毕竟她开始正常饮食了。”
    方涛：“那这些数据是什么？出错了吗？”
    “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
    崔浩表情顿了一下，纠结地看了一下靳竹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我想……老板娘的精神看起来似乎恢复了正常，毕竟她终于愿意与人沟通了，但是……”
    “但是什么？”
    崔浩吞了吞口水，知道接下来的这番话会令老大震怒，“但是老板娘的求死意志似乎还存在……”
    方涛惊呼：“什么意思？哪里有求死？老板娘这几天都精神奕奕呀，而且她保持三餐正常饮食，也没再做糟蹋身体的事情。”
    “表面看起来是，”崔浩道，“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应该还存着死意，这股死意让她没有活着的念头，所以即使正常饮食，但内心的指令依然让她的身体衰弱下去。”
    方涛：“听不懂。”
    崔浩看着一直没有作声的老大小心翼翼道：“简单的说老板娘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没有问题，但其实问题只掩埋起来，这掩埋起来的精神问题导致了她的身体日益衰弱。”
    靳竹直指重心：“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
    “要找到能令她产生想活着的人事物。”
    “袁冰的父母也不行？”
    “目前看起来是的，”崔浩分析，“老板娘表面似乎听进袁伯父袁伯母的话语，但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并没有，似乎依然怀着和……袁冰一起死的死意。”
    靳竹沉默，脸上的线条越发冰冷凛冽。
    “你有建议吗？”他问。
    崔浩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建议的建议。”
    “是什么？”
    “告诉她怀孕的事情……”
    方涛第一次听到这消息，唯恐自己惊讶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但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泄露出他内心的震惊。
    靳竹一下子听明白崔浩话中的意思。
    “你是想让芷萱为了肚子的……孩子而活。”
    “是……又或者说，让老板娘认为肚子里的孩子是……袁冰的投胎，毕竟正巧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可是……不是说未必能保住吗？”
    “所以这是一个赌博。”
    靳竹苦笑：“而这个赌博是必须赌的，不赌只能看着她日渐衰弱，赌了能激发她的求生意志，并且胎儿能保住就不会刺激到她。”
    “是的。”
    靳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赞同这个决定。
    三人回到病房，告诉了沈芷萱这个消息，而方涛则不动声色的引导着让芷萱认为这个胎儿是袁冰转生的话语。
    果然不出其外，沈芷萱听闻这个消息后怔愣了片刻，然后总是盛满忧愁的眼神猛然散发出夺目的光彩，熠熠生辉，亮得刺人。
    此后，她的身体终于开始慢慢恢复。
    靳竹三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提心吊胆。
    因为他们都知道，沈芷萱肚子里的孩子……
    不一定正常。
    即使万幸正常了，生出来也不一定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