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不知道，卅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试探吗？
    可当她凝望着卅的黑色眼眸，却愣住了，瞳孔里的真挚和诚恳直透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不是试探，而是真的，心里的话。
    瞬间，白芷为自己刚刚脑海里想到的“试探”两个字感到羞愧。再加上卅刚刚把她救出来，那种羞愧更加的浓郁起来，不断冲击着白芷的心脏。
    “生命是平等的，你不用说对不起。”
    白芷定了定神，沉稳说道。
    的确，她无比希望最后活下来的是墨庆白，但这并不意味她想让卅主动去死。
    可自己明明还在和谢晚晴密谋，让卅在人格融合的时候被谢晚晴体内的花魂带走。
    难道不算是主动吗？
    白芷很矛盾，这种矛盾在她的心里，脑子里就像是解不开的结，一直存在着。
    “如果死是大概率的事情，我更愿意用我的死换来你的不伤心。”
    卅没有把目光投向白芷，而是凝望着无限远的夜空，浮动的云层，皎洁的月光，还有静谧的星光。
    处理完伤口，贴上纱布，绑上绷带，最后打完结的时候，白芷听着卅的话，手悬着，没有收回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白芷的琼鼻其实有点微尖，往上抬的时候，和洒下的月光形成一个发射的角度，于是，鼻尖的地方闪闪发亮。
    第一次在墨庆白的庄园，那个晚上，是他救了自己。
    酒吧遇难的时候，是他救了自己。
    今天仓库里，也是他救了自己………
    明明自己和他的接触机会并没有很多，可偏偏在她危难的时候，卅总是能够及时的赶到。
    卅为自己，真的做了很多很多。
    现在，甚至是为了她，心甘情愿让墨庆白最终活下来。
    或许，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也是因为自己那天在玄关，说了离他远一点的话。
    白芷此刻的思绪万千，面对着卅对他做过的事情，她真的觉得自己很不是人。
    “今晚的夜色，真的很美。比起白天，我还是更喜欢夜晚，因为静谧，无声无息，因为月光清冷。”
    卅仿佛像是没有听到白芷问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我出现的时候，周围都是一片黑暗，那时候，墨庆白有了两个人格，一个他自己，一个则是我。”
    “我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我原本就属于黑暗。”
    “因为属于黑暗，我很讨厌白天，可我后来，慢慢尝试去喜欢白天。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卅一边说着，突然顿住语气，眼神从高处往下落，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近处的丛草。
    白芷没说话，摇了摇头。
    “从认识你之后开始。”
    卅还是没有看白芷一眼，“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那是因为，从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
    卅还是听到了白芷刚才的问话。
    他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白芷从来没有当过真，在她的眼里，还是将卅划分为恐怖的那一类人里。
    害怕接触。
    更遑论认可他的喜欢。
    “只是我喜欢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卅见白芷一言不发，补充道，浑厚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冷酷的味道，可他的心里，他的眼里，却是对白芷浓浓的温柔和宠溺。
    那怕是喜欢，也不愿意自己的喜欢让白芷感到困扰。
    卅对白芷的爱，卑微到了极致，像是一粒尘埃。
    他曾经有过想要取代墨庆白的想法，在墨庆白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假装自己就是墨庆白。
    可他最后明白了，就算自己真的假装墨庆白成功了，也只是墨庆白，不是卅。
    那相当于没有了自己的灵魂，一具行尸走肉。
    月亮从新回到了云层之中，光线暗淡了下来，四周静悄悄，但还是会有虫蚁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响。
    “腿有点力气了，我们先回庄园。”
    卅挪动着身体，进了驾驶室。
    “真的可以？”
    白芷很怀疑的问道，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很清楚伤口的深度，再加上留了这么多血，卅肯定是在强撑。
    “稍微不注意，伤口会再度裂开的。”
    白芷不想卅开车。
    “开慢一点，幅度不大就没有问题。”
    白芷挨不过卅的坚持，最后也是上了车。
    车灯打开，车子发动起来。
    大概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驶向公路。
    白芷一直看着卅的脸，并没有看见之前嘴角的牵扯，心里稍安。
    卅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城南区汽车修理厂，仓库里，你帮我处理一下。”
    他说的处理，应该就是指仓库里面具人的尸体。
    “没关系吗？”
    白芷担忧的问道，毕竟是杀了人。
    “白煞是个杀手，杀手是没有身份的，查无此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卅解释道。
    “你……也没有身份吗？”
    卅迟疑了会，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身份，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影响到墨庆白。”
    说完，卅把车开到了路边，偏过头，深深的看着白芷，似乎是要记住眼前人的模样。
    他的嘴角带着笑，很明朗的笑。
    眼里的温柔裹着不舍。
    “我该走了。”
    白芷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卅的眷恋，像是要彻底离开，尤其是说话的语气。
    白芷的心里突然有着说不出来的难过，悲伤。
    她看着卅慢慢的闭上眼，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然后整个人靠在车背上。
    是要发生人格切换。
    卅的出现，只是为了救自己？
    白芷的心里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这个念头很快填满她整个脑海，挥之不去。
    她看着卅，脑袋里一片空白。
    “谢谢你………”
    半晌，她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然后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朝着那纤薄的嘴唇吻了过去。
    这个吻，是白芷发自内心的谢意。
    人格切换，共在意识。
    墨庆白慢慢的睁开眼睛苏醒，卅则是慢慢的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像是相向而行的两个人，卅进去，墨庆白则是出来。
    在两人相遇的时候，卅和墨庆白彼此凝望着。
    “刚才白芷吻我，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卅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