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嗨,天高皇帝远,怕个甚!咱们混江湖的哪天不将脑袋别在腰上走?”
“管他立谁,横竖不干咱们的事,喝酒喝酒!”
墨远不经意间看到连慕枫眼底隐有笑意,眉梢微挑:“连兄?”
连慕枫昨日在路上便得了消息,早已高兴过一回,但今日能与墨远一起听到这消息,虽然墨远失忆了,但人却实实在在坐在身边,他便忍不住再次高兴起来,他看向墨远,笑道:“今日阿十生辰,该庆祝一番,点菜吧,看看可有中意的。”
墨远疑惑地看他一眼,没有多问,笑着应了一声:“好。”
第107章 【归】连少堡主回来了!
一日很快过去, 连慕枫与墨远带着玩得尽兴的阿十回到宅院, 此时天色已黑,墨远便没提回医谷的事, 三人照旧同榻而眠。
阿十玩累了很快就陷入香甜的沉睡, 墨远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想到躺在旁边的人毫无怨言地给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就觉得愧疚沉沉压过心头。
连慕枫侧身靠过来, 在黑暗中看着他, 有心想说些什么,耳中却忽然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神色顿了顿, 低声道:“我出去一下。”说着起身下榻。
一只信鸽停在窗外, 连慕枫走出去,信鸽立刻飞过来跳到他手中,他取了信直接就着半明的月色看,待看清上面的寥寥八个字后, 脸色瞬间变了。
“皇宫有变, 郑谦失踪。”
情形究竟如何并没有写清楚, 这消息显然是匆忙之中送过来的,连慕枫飞快返回屋内。
墨远看他神色有异,坐起身看着他:“可是有急事?”
“是。”连慕枫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阿十,又看向墨远,“阿十得跟你去医谷住些时日了,我要带人去一趟京城。”
墨远见他说得匆忙, 没有多问,点头应了:“好,夜里凉,我就不叫醒他了,明早我再带他回医谷。”
连慕枫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舍,又似乎有些愧疚,只是这一眼太过短暂,不待墨远仔细品味他就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匆匆出门,刚牵了马出来,便见墨远站在门边,不禁愣了愣,忙道:“夜里凉,你快进去。”
墨远对他露出笑容:“一路顺风。”
连慕枫心里瞬间热起来,忍不住大步走过去,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抱住,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他嵌进胸口。
墨远瞪大眼,下意识抬手推他,竟没推得动。
连慕枫收紧力道,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不会有事的。”说着干脆利落地将他松开,转身跳到马背上,策马疾驰而去。
墨远看着他融入夜色的背影,没明白他那声道歉究竟从何而来。
翌日,墨远带着阿十回到医谷,阿十对于连慕枫的突然离开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一进医谷就嚷嚷着要去见师爷爷,听说师爷爷出门了倒是真真切切失落了一回。
墨远觉得不可思议:“阿十,你不怕师爷爷么?”
阿十有些不解,歪着头眨眨眼:“师爷爷不可怕呀!”
墨远心有戚戚,摸了摸他的头。
有了阿十的闹腾,医谷里着实热闹了好些天,只是这份热闹没能持续太久,流云那边忽然出了事。
那时墨远正带着阿十在湖中划船捉鱼,岸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豆子匆匆跑来,面色惊慌:“二公子,出事了!大公子喊你回去!”
“出什么事了?”墨远大惊,立刻将阿十抱起,足下轻点,飞身往鹊山那里赶,半路正巧与匆匆出来的鹊山和另一条路上赶来的覃晏碰上。
鹊山急道:“师父那里可能出事了,你们留一个人下来照看医谷,一个跟我走!”
“我去!”墨远将阿十塞给覃晏,叮嘱了几句,好在阿十很懂事,见大家都很焦急的模样,便乖乖点头,“阿爹早点回来!”
墨远在阿十头上摸了摸,翻身上马,见鹊山扔过来一件披风,便伸手接过披在身上,随后拉起缰绳一声轻喝,冲到门口时看见那里有一黑一白两匹马正焦躁地喷着鼻息,正是唐塘的小黑和流云的银霜,墨远一颗心顿时往下沉。
师父和四弟的马回来了,人却不见踪影,究竟出什么事了?
鹊山让人将小黑牵进去,留着银霜在前面带路,二人三骑飞快地离开医谷,只是这一路并不平顺,他们半途莫名遭遇埋伏,好不容易解决脱身却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找到人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两人看着被师父抱在怀中昏迷不醒的四弟,脸上齐齐失了血色。
“回去再说。”流云神色冷肃,抱着唐塘上马,接过墨远的披风将唐塘裹紧,当先往医谷赶去。
一行人匆匆回到医谷,唐塘的昏迷将所有人都吓坏了,流云沉沉的脸色更是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医谷里忙乱了一阵,很快恢复有条不紊,众人围在唐塘的小院外焦急等待,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屋子里的人出来。
夜深人静,年纪小些的已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在这份寂静中,外面传来的马蹄声便格外清晰,守在小院门口的阿春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马蹄声入了医谷,在湖边停下,接着便有沉稳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隐隐有阿春的说话声传来:“师父正在里面呢,阿十小公子在偏室,可能已经睡着了。”
阿春一直是鹊山在教导,但他名份上的师父是墨远,众人一听便猜到是连慕枫回来了。
连慕枫与阿春一同往里走,边走边问:“怎么都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阿春挠挠头:“我也不清楚,公子脸色阴沉得吓人,没人敢问,四公子昏迷不醒,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连慕枫蹙眉看向紧闭的门扉,心知眼下这架势绝不可能是中毒那么简单。
此时他无人可问询,又帮不上忙,便去偏室看了看阿十,他这一路披星戴月,几乎没怎么合眼,跟着去京城的心腹回来后就去归顺堂歇息了,他不放心墨远和阿十,直接赶到这里来,此刻坐在柔软的榻上,看阿十睡得香甜,不禁生出浓浓的困意,实在撑不住,便和衣在阿十身边躺下。
翌日清晨,流云终于将唐塘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只是人依旧没有转醒,天色渐亮,师徒几人草草吃了早饭,流云又回到唐塘身边,不仅要亲力亲为喂唐塘喝药粥,还直接将几个徒弟打发出去。
墨远站在门外,难掩震惊:“这真是师父?不会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吧?”
鹊山眯起眼,慢悠悠道:“师父不对劲。”
覃晏点头:“嗯!”
这时阿春挤过人群蹭到墨远身边:“师父——”
“我何时收你为徒了?说多少遍怎么就记不住呢?”墨远无奈,将一脸委屈的阿春推到鹊山跟前,“把你疯徒弟领走。”
鹊山忍着笑在阿春脑门上弹了一下手指:“什么事?”
阿春笑嘻嘻道:“连少堡主回来了!”
墨远猛地抬头:“人呢?在哪儿?”
阿春指指偏室。
墨远立刻抬脚走过去,刚将门推开,就与正要出来的连慕枫撞了个满怀。
连慕枫立刻抬手将他扶住,只是二人已经贴上了,这扶倒是与抱差不多,墨远明显感觉握在自己手臂上的两只手紧了紧力道才松开,心尖顿时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忙定定神,抬眼笑道:“京城的事可顺利?”
连慕枫将想念压下去,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勉强顺利。”
墨远一愣:“勉强?”
连慕枫点头:“结果不尽如人意,好在已经稳住了局势。”
短短数日,京城差点变天,对方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势力,竟能在禁军中动手脚,不仅将郑谦捉住,还企图将郑谦冒充皇帝的事宣告于天下,万幸连家堡的人及时将郑谦找到,之后双方明里暗里斗了数次,就连朝堂上各方势力都受到波及。
最后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对方抓走郑谦时将皇帝送回了宫,原本打算掀起一场风浪,可后来郑谦被救走,他们空口白牙没了证据,不得不咬着牙将真相吞进肚子里,如今皇帝又从假的换成真的,皇帝身边的守卫更加森严,这边想对皇帝下手不容易,皇帝想废储君也不容易,双方便这么僵持住了。
京城的事三言两语道不清,失了忆的墨远也没必要知道太多,连慕枫便没有细说,拉着墨远走出门,转而问起医谷的事。
墨远叹口气:“师父这趟出门也不知是做什么去的,走之前四弟还活蹦乱跳像只猴子,回来就人事不知了,他是中了卵蛇蛊,就连师父都觉得棘手,差点没能将人救回来。”
连慕枫听得蹙眉:“竟是中蛊?医谷与南疆素无恩怨,恐怕还是中原人在作梗。”
墨远的双重身份只有少数亲近之人清楚,而唐塘才入医谷没多久,连慕枫想来想去都觉得此事更像是冲着流云来的,他看向墨远,面露隐忧:“恐怕有人盯上你们了。”
墨远点头:“这里不安全,你尽快将阿十带回连家堡。”
连慕枫脱口道:“你呢?”
墨远愣了一下,看着他笑起来:“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怕什么?再说我在医谷也待不了几日了,师父命我去南疆查卵蛇蛊的来历,等四弟醒了之后我得南下一趟。”
连慕枫眉梢微动,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四师弟还没醒?”
墨远摇头。
正说着话,鹊山走了过来,看到连慕枫后惊讶地笑了一下,问起京城的情况,连慕枫简单说了两句,鹊山领会出储君之位暂时稳住的意思,便放下心来。
墨远听见屋子里有了动静,知道是阿十醒了,立刻抬脚走进去。
连慕枫将目光从他背影上收回,转头示意鹊山走远些,随后压低声音问道:“云四公子还没醒么?是阿容的血没有用还是你们不知如何对阿容开口?”
鹊山顿了顿,一拍额头:“看我,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忘记跟你说了,二弟失踪后也不知有何奇遇,身上的毒竟全部排出了,如今他的血与常人无异,没了克百毒的功效。”
连慕枫又惊又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种事可不能胡言乱语。”鹊山笑道,“若是毒还在,二弟此刻就不是失忆那么简单了,要么走火入魔,要么剧毒攻心,哪样都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连慕枫松了口气,他早在与墨远重逢之初就知道墨远身上是温热的,再没了以前的凉意,那时他以为毒素被彻底压制住了,没想到竟已经没了,墨远精通医术,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毒血,这毒血在体内时间长了只会有害无利,如今既已清出,他自然是彻底放心。
可惜云四又无巧不巧地中了蛊……
鹊山道:“四弟那边你不用担心,师父已经将他救回来,苏醒是早晚的事。”
连慕枫点头,余光瞥见墨远领着阿十从屋子里走出来,便道:“我今日先带阿十回连家堡……”
阿十已经看见了他,惊喜地跳起来:“爹!爹回来啦!”
连慕枫朝他笑了笑,大步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我要南下。
狗子:……【摇尾】
阿十:我也要去!
狗子:……【龇牙】
第108章 【同行】来陪你。
几日后, 唐塘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医谷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再次恢复往日的热闹。
待他恢复精神, 师兄弟几个都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秋后算账了,因为袭击流云和唐塘的人扮相酷似离音宫宫主离无言, 但下蛊又不是中原路数, 流云便交代鹊山和墨远分头行动,一个去离音宫找离无言, 一个去南疆查卵蛇蛊的来历。
师兄弟二人得了命令, 相继收拾行李离开, 而不久后流云又带着恢复了精神的唐塘去了阜安城,医谷大事小事立刻就落到留下来看家的覃晏身上,覃晏为此差点呕血三碗。
墨远单人轻骑,脚程很快, 没多久就到了江边, 江上烟波浩渺, 岸边停着几艘不大不小的船只,他上前与船夫说话,谈妥后便牵着马登船,刚要坐下,忽然听见岸上马蹄声靠近,紧接着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墨远贤弟!”
墨远诧异地瞪大眼, 忙起身回头看,对船夫道:“等等,先别走!”
连慕枫笑容爽朗,策马冲下缓坡,又勒紧缰绳停下,边翻身下马边笑道:“贤弟走得也太快了,我若是再晚一步可就赶不上你了!”
墨远这些天心里其实有些不痛快,连慕枫说将阿十送回连家堡,打了声招呼说走就走,不仅走得痛快,之后更是接连数日一封信都没有,似乎将之前的殷勤备至忘得一干二净,墨远既松口气,又莫名憋着股气,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这会儿看到连慕枫忽然出现,墨远一时有些愣神,心里那些郁气倒是散了,剩下的便是浓浓的欣喜。
连慕枫牵着马过来:“这船不算小,还能再加一人一马。”
船夫见惯南来北往之人,早已练就一双利眼,他见连慕枫气度不凡,衣着虽不繁复华贵却颇为考究,便立刻堆起笑脸,连声应承道:“装得下装得下!不过船吃重,小的手里就得多费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