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浓雾
阳光普照,海天一色。
澜心闲适地靠在窗前,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舒服得让人困顿。她的眼皮分分合合,朦胧中听到青荷的尖叫声,诧异地转过头,疑惑地问道:“怎么啦?黑豆啄你啦?”
“不是,不是,变了,变了姑娘,您快看,快看!”青荷激动地语无伦次,把捧在双手里的黑豆伸向澜心。
“哇!”澜心被她手里的小东西惊呆了,刚才酝酿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了,她伸手接过青荷手里的小东西,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
那脏兮兮、黑乎乎的毛不见了。只见一个翠绿的小脑袋上顶着一撮艳红的红缨,脖子是一圈乳白色的毛,身上和翅膀的羽毛是粉紫色的,胸口和腹部以及尾巴都是翠绿色的。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直翠绿色的小鸟儿穿着一件粉紫色的外搭,漂亮极了。
澜心惊讶地看着手里的小东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它胸脯上的软毛,微笑着感慨道:“原来它有这样一身美丽的羽毛,难怪不喜欢你叫它黑豆!美中不足的是,浑身上下的毛湿淋淋的,还不断地滴答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威武。”
青荷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眼睛里带着笑意,嘴上却异常刻薄地数落道:“谁让它邋遢成那样儿了?被雨水淋了那么长时间还是黑乎乎的,奴婢没有叫它黑炭就不错了。”
黑豆转着那绿豆般的小眼睛,不满地扭动着身子。青荷立马警告道:“你老实一点儿,要是把水弄到姑娘身上了,我就把你放到厨房的炉子上烤,让你成为焦炭!”
不知道是青荷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黑豆懂事的不想把水弄到澜心的身上。扭动的身子瞬间安静了。青荷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把手里的棉布递到了澜心的手上。
澜心接过棉布,把黑豆交到了青荷的手里,边擦手边说道:“好了,你也别吓唬它了,小心以后它真的不听你的话了。走吧,我们到甲板上走一走,顺便让黑豆把毛儿晾干。”
“是,姑娘。”青荷答应着。就把黑豆放到了笼子里,提着它,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向甲板走去。
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眺望着水天相接处。那朵朵如白絮的云彩,似乎随时要滑到水里一般。澜心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感慨道:“都说海上的天气诡异多变,还真是不假。你看我们刚出海的时候,晴空万里,碧波荡漾。可转眼间就狂风怒吼,海浪汹涌,一幅毁天灭地的架势。而如今,又恢复了平静。”
青荷把鸟笼子挂着旁边的柱子上,点头赞同道:“姑娘说的是。奴婢觉得这海上的天气,就像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出海的人才不多。敢远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了。”
“嗯,有道理。”澜心点头赞同,“海外的那些产品之所以那样贵,一是因为它们稀有,二则是因为它们来之不易。出海的船队赚就赚的盆满钵满,赔也就赔得倾家荡产的。”说到这里,澜心想起那些损失的货物,心里有些唏嘘。要不是她有十足的把握,会把那些损失补回来,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了。
“那些倾家荡产的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他们太贪了!”青荷撇撇嘴,讥讽地说道,“姑姑以前常说,‘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他们没有那个应对海上风险的本事,就不要学着别人出海。守着家里的产业,就算是赚得少了些,至少也不会倾家荡产的。”
“说的也对。如果这个世上都是像你说的那样量力而行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了。”澜心点头承认,“可还有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个人的智计和勇气很重要,可是他的运气也同样重要的。”
“是呀!”青荷想起前几天的狂风暴雨,心有余悸地说道,“都是大难过后,必有后福!那么大的风暴都挺过来了,以后必然会平安无事的。”
黑豆自从到了甲板上后,就欢快起来了。不时地用嘴啄几下身上的羽毛,海风吹过,羽毛逆风而立,很快就被吹干了。它接着又换个地方啄几下,乐此不彼,玩得不亦乐乎!翅膀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时候扇动几下翅膀,在笼子里上下跳跃着,有时候欢快地叫几声。有时候眨巴着眼睛,专心地听着澜心和青荷两个人说话。
青荷的话音刚过。黑豆那欢快的动作停下来了,绿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眼神复杂地看着澜心主仆的侧脸,又看了看远处的天空,随即耷拉着脑袋,轻轻地啄着翅膀上的毛。
远处那如白絮的云像是吸入了浑浊的水,变得灰蒙蒙的。接着,变颜色的云彩越来越多,整个天空都变成灰蒙蒙一片。这种灰色像是会传染一般,随风四处飘散。
澜心抬起两条眉毛,眉头锁得紧紧地,心里一阵无奈:还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呀!
青荷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巴,这鬼天气,说它像孩子的脸,非常多变,它还真就多变给你看。真是·····真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看来以后还真不能乱说话了。
“叮铃铃”守船的人摇响了船上的警铃。蓝逸和雄飞迅速跑到了甲板上,佟大船和韩氏兄弟也很快赶了过来。看着天边那不断扩散的浓雾,都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心里总算是没有那样脆弱了,可是嘴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大家吃惊过后,就赶紧指挥着人将桅帆降下来。只能等到浓雾过去了,在重新起航了。
澜心看着缓缓下降的桅帆,面上一片平静,嘴里却发苦。难道自己真的选错了航线吗?怎么这一路下来就这样不顺利呢?不是狂风暴雨,就是浓雾密布,真的很无奈。
那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滚而来,那所过之处的黑暗让人窒息。浓雾很快滚了过来,降下了桅帆的大船,只有旌旗迎风飘扬着。浓雾里根本就看不清旌旗的样子,只能听到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
雄飞指挥着人把个一造型特殊的,比平时所用风灯大五六倍的风灯挂到了旗杆顶端。韩五抬头看着明亮的风灯,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我们已经降下桅帆,船也停止不前了,也不需要灯来照明的。”
雄飞见大风灯被挂好后,回头解释道:“哦,即使我们不赶路了,船在还是也不是静止的,它会随着海浪任意漂行的。这样的天气里,挂上风灯。一来可以给其它船只引路,二来可以避免和其它船只相撞。”
“哦,原来是这样啊!”韩五恍然大悟道,“真没有想到你这样小的年纪,竟然想的这样周到,真是自愧不如啊!”
“五叔过奖了,只是听从家中长辈的指导而已。”雄飞拱手,自谦地说道。
韩五就是个直肠子,觉得雄飞几句话十分受听,也就想多聊几句,遂问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处事不惊,让人敬佩。想必你家长辈也是睿智之人,不知道······”
“这个装风灯的架子非常特别,可有什么玄机?这个风灯可以亮多长时间,需要经常更换吗?”澜心打断韩五的话,不让他继续追根究底。
雄飞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位五叔真的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微笑着解释道:“姑娘好眼力,这个架子确实是暗藏玄机的。它可以随着风向转动,从而保护着里面的风灯不熄灭。这一盏风灯大约可以燃两天两夜,如果雾很快就消散了的话,就不需要更换了。”
“这倒是很好。”澜心点点头,表示了解了。雾越来越浓了,白昼如同没有月光的黑夜一般,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青荷把黑豆送回去后,顺手提了几盏风灯上来。留下几个人在甲板上继续放哨,其他的人都回到了船舱里。
回到船舱后,青荷早就把舱里的灯点亮了。澜心瘫坐在软榻上,腿上放了一本摊开的书,可是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阴沉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在人前的淡定从容。
青荷看着她家姑娘满脸的沮丧,抿着嘴唇,把手里的茶塞到了她的手中,轻声劝说道:“现在看书太伤眼睛了,姑娘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嗯。”澜心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接过茶,一口一口地喝着。青荷把她腿上的书收好,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软榻前,轻声说道:“姑娘,其实您也不用想那么多的。这条航线鲜少有人知道,也就避免了海盗的骚扰不是?虽说天灾不如人祸,人祸我们尚可避免,天灾无法躲过。
可是人心险恶,那些海盗常年漂泊在海上,更是穷凶极恶。若是对上了,双方不见血是不会罢休的。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会冒出一批海盗来,这样的日子才难熬呢!而天灾,虽是无法躲过,可好在它也只是看似凶猛,对我们没有什么伤害的。只要我们不是不自量力地去与它对抗,我们都是平安的。所以相对来说,我们这条路是看似凶险,实际很安全的。”
“嗯,你说的是。是我钻牛角尖儿了。”澜心叹息道。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说道,“青荷,有你在身边真好!我都舍不得你嫁人了,怎么办?”
“姑娘,您说什么呢?!”青荷被唬了一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从脖子一直红到耳尖儿。
澜心转过头来,看着青荷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诧异地问道:“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怎么到你这儿,就急眼了呢?”
“姑娘,您还说!”青荷皱着眉头,不满的抗议道。
“这有什么?”澜心一本正经的反驳道,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抓住青荷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现在屋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黑豆它也听不懂,你跟我说说,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谱了,也好去给你物色物色。”
“姑娘?”青荷嗔怪道,“您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扯到奴婢身上了?还扯得那么远?”
“哎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聊聊嘛!”澜心半真半假地说道。
“不嫁!奴婢这一辈子都不嫁了!就留在姑娘身边。”青荷嘟着嘴说道,脸上还是一阵火辣辣的。
澜心看着青荷那孩子气的样子,心中一软,她知道这个傻丫头说得出,就做得到的。抿了抿嘴唇,收起了眼中的戏谑,伸手把她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认真地说道:“青荷,今天的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也是真心想问的。
你已经十六岁了,你的亲事也应该考虑了。”见青荷要开口反驳,澜心摇头阻止道,“不要说那些一辈子不嫁人的傻话。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陪我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沟沟坎坎,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够幸福。成亲、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享受着最简单的快乐。
青荷,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嫁出去。我只是想你自己对这见事情上点心,等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告诉我,我替你把把关。如果那个人过关了,我就替你操办。如果他不够格儿,我们就继续留意着。我相信,一定会找到的。”
澜心说得情真意切,青荷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强忍着眼泪点点头,哽咽道:“姑娘也不用替奴婢操心的,奴婢倒是希望姑娘能够一辈子顺遂,幸福。”看着澜心眼中的惆怅,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姑娘这样好的人,上天一定是另有安排的。会给姑娘安排一段更好的姻缘,让姑娘幸福一辈子。”
“会的,会的!”突然有个声音在屋子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