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没点灯,慢条斯理的脱去外衫。
沈冰岚睡的位置在床正中间,陆清躺到他身边的时候,因为空间不大,不免身体会有一些碰触。
沈冰岚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睡的很沉,完全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依旧安安静静的睡着。
闭上了眼睛,黑暗中陆清的脸依旧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安静的屋中只剩下两人平缓的呼吸。时间久了,两人的呼吸频率慢慢的变成了同步。
让人有种,屋里只有一个人的感觉……
第123章 苏寒与付生
苏寒和付生是许君谦的两位好友。
上文已有说过,付生乃是泸水县首富,付家的少爷。自付生的祖父起,付家便开始经商。付生的父亲有三个孩子,在付生之前还有一儿一女。
老爷子四十多岁了才有这个小儿子,因此对付生很是宠爱。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付生,不仅生的好看,也很是聪慧。
只是这个付家小少爷一天天长大之后,原本天资聪颖的小孩儿却成了玩世不恭的公子爷。
苏寒祖籍也是泸水县,出身书香门第,其祖父是县城书院的院长。苏寒自小受到熏陶,和别的小孩很不一样。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性格很是沉稳。
付生与苏寒两人都是在苏老爷子的书院中读书,自小就认识。
一副拽的十万八千里的公子哥付生,却与沉默寡言半响都憋不出一个字的苏寒,意外的成了好朋友。
后来苏寒一路考中了秀才、举人,到进士。最后还被派回了泸水县,当了泸水县的县令。付生却天天拎着鸟笼子吊儿郎当的满街逛,成了名符其实的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但是让人很惊讶的是,各方面差异都很大的两人却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回到泸水县当官之后,苏寒还隔三差五的约付生出来喝喝茶、吃吃酒。几次拜访付家之后,苏寒还和付老爷子也熟稔了起来。
至于不务正业的付家少爷,也是时不时的就跑到县衙后院找苏寒。一来二往,这泸水县的县衙,他比自家后院都熟悉了。
许君谦是苏寒进京赶考时认识的,那时候两人均是十七八岁。因趣味相投,聊得来,就成了朋友。后来许君谦阴差阳错来到了泸水县,经由苏寒的引荐,又和付生认识成了朋友。
作为旁观者,许君谦看的比当事人更清楚。
这两人明明都对彼此有意,就差一层纸,愣是不捅破。
他们的顾虑,许君谦多少了解一些。而且感情的事,作为旁人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两三年的相处中,明明知道,他也什么都没说。
当然,早先许大老板多少报有一点“自己的感情还没着落呢,你们也陪着单身吧”这样的想法。现在他和安宁之间已经定下来,就等着继续升温感情,然后定下吉日成亲就是了。
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许大老板难得大发善心,想出手帮一下两个扭捏了十几年的好友。于是金手指一点,就把两人点到一间房里了。
被安排到同一间客房里,苏寒一路板着一张俊脸看不大出来情绪。付生却满心的不自在,尴尬的他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心中暗骂着许君谦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劣心态,极力忽视心中因为这个安排而暗生的一丝喜悦。
屋中桌上的一壶茶被他灌下了大半壶,付生却发现苏寒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稳稳地坐在窗前的榻上看着窗外摇曳的青竹。
直到外面天色漆黑,苏寒依旧保持着姿势不变。两人中,付生永远都是那个先行动的。房中沉寂的气氛令他感觉到很难受,忍了许久,终是先站起来去拿桌上的火石,点燃了油灯。
然后开口打破了沉默:“夜深了,该休息了。”
灯油燃烧散发的气味在屋中弥漫,付生不大习惯,皱了皱鼻子。
而听到他的话,苏寒也终于从榻上站了起来。
“嗯,休息吧。”苏寒的声音和平常一样,语气有点冷,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短短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声令下。两人背对着开始脱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虽然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但是苏寒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无法忽视“身后站着苏寒”这个事实,心中忍不住感觉到一些紧张。然后付生发现自己解衣带的手指变得很僵硬,平常很好解开的结,突然变得麻烦起来。
背对着他的苏寒很快的解下了衣带,然后脱去外衫,接着坐到床沿脱去鞋子。
付生转眼就看到穿着雪白里衣的木头已经掀起被子,准备上床了。这下子更着急了。只是越着急,手指就越不灵活,然后衣带很不给面子的打结了。
心中忍不住咒骂,付生气得真想一把拽断,只是这衣带很结实,没有剪刀似乎不大可能弄断……
坐在床上,苏寒也是看到了付生的情形。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轻声道:“过来。”
心中十分不满苏寒的态度,付生也很想和往常一样装着不屑于顾的样子回一句:“我自己来。”但这会儿他已经在死木头面前丢脸丢成这样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了床沿。
昏暗的油灯下,所有事物都带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都说灯下看美人,不是没道理的。此时在付生眼中的苏寒,身上平时凌冽的气势,因为灯光的关系变得柔和起来。
长长的青丝披散在雪白的里衣上,俊美的脸庞,皮肤光洁如玉。伸过来的双手修长漂亮,不同于女子的纤细,那双手一点儿也不纤柔,但却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付生的视线不由自动的随着那双手而动,纤巧的十指在衣带上如起舞一般,动作优雅不失灵巧。被自己绕成死结的衣带在那双仿佛有魔力的双手下,乖顺的一点点解开。
顺着手指,视线一点点的上移。看到苏寒低着头,露出的漂亮侧脸,以及一侧洁白的脖子。看到这一幕,付生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忽然觉得口中有点儿干。
在他思绪纷飞,漫游天际的时候。忽然听到苏寒的声音:“好了。”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仅打结的那两根衣带解开了,其他所有的衣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虽然平日里,他很习惯让家里的丫鬟给他解衣带,甚至伺候他脱衣洗澡,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一向脸皮很厚的付少爷忽然感觉到很羞涩,脸颊发热了。
苏寒似乎没发现他的异常,只是解完了衣带,然后直起身,朝床里面移了进去。
怕被发现自己脸红,付生赶紧转过身,然后麻利脱掉外衫后背对着苏寒躺倒床上。
也是因为背对着,付生并没有发觉身后苏寒眼中淡淡的笑意。
借着昏暗的油灯,看着眼前有点瘦削的背,苏寒脑中不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付生的场景。
那一年他才十岁,被祖父领着走进书院。
鹿鸣书院是泸水县最大的书院,也是最好的书院。三月是梨花盛开的季节,雪白的花瓣飘洒在青瓦白墙的书院中。
苏寒走在祖父身后,抬眼看到了一身雪色院服的少年站在一树梨花下。纤细的少年,白面红唇,容貌很是清秀。站在树下仰着头望着枝头的梨花,表情十分认真。
祖父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刻板的表情,语气却不由自动的带上一丝慈祥。
“你这是因何事又被夫子罚站?”
听到祖父这么问,少年似乎才发觉有人走近,连忙端正自己的表情,恭恭敬敬的对老院长弯腰行了礼,问候:“院长好。”
老院长拈着下巴花白的胡子,对他略微颔首回应,然后再一次将前面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少年闻言,却是一脸坦然的回应道:“没有完成昨天夫子布置的课业,所以夫子罚我在这里面壁。”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儿天气不错”似的轻松。
令苏寒诧异的是,祖父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依旧捊着那一把长胡子,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自己对少年说道:“这是我孙儿苏寒,你站在这儿也无事,不如带他到处走走吧。”
“是,院长。”
等老院长慢慢走远,苏寒转过脸对少年礼貌的点点头:“麻烦你了。我叫苏寒,不知你该如何称呼?”
而原本一脸恭敬乖巧的少年,等老院长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完全改变。嘴角上扬,满是痞气的吊起眼睛看着苏寒:“我早听说过你了,苏家小少爷,神童转世,聪慧绝伦,状元之才~”
第124章 三对
聪明如苏寒,自是听出他语气中的挑衅。不过彼时才十岁的苏寒已初具后来的稳重性格,心中就算是讶异,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平静的很。
小小年纪的付生,完全没有看穿他的眼力。
仅仅是顿了一下,苏寒就对付生拱手做了个揖:“有劳了。”
见苏寒完全不受影响,付生心中暗想:此人或许真有些不平凡。
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苏寒回家向老院长告状,付生真的领着苏寒好好的在鹿鸣书院逛了一圈。
一路上,好动的付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苏寒走在他身边却一直沉默,偶尔点点头、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付生原本见他个性沉默,以为他会受不了自己的聒噪,却没想到苏寒一点儿都没表现不耐烦——或者应该说,他那刻板的表情一直就没变。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付生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不久苏寒入学,因为年龄相仿,被分配到与付生一个夫子。自那以后,付生天天上课都要挑苏寒边上的位置坐,然后想尽办法给苏寒捣乱。
无论是翻开书本时发现书页被黏在一起,还是打开书袋时摸到一只大青虫,又或者是上课要用的书被调换成春宫图……
苏寒都是面无表情,非常冷静的处理。
对付生的恶作剧,实际上苏寒心里感到些许无奈。他第一次遇上这样厚脸皮的家伙,明明上一刻还顽劣的捉弄自己,下一刻却十分要好的拉自己一起去食堂就餐。
苏寒对付生这个人,也忍不住起了兴趣。
……
一晃,已过十多年。曾经的那个顽劣少年,现在已经长成一个翩翩佳公子。
苏寒心中感慨,眼中的神色越发的柔和。
桌上燃烧的油灯,灯芯越来越短,最后火焰一点点缩小,熄灭了。
房中陷入一片漆黑,苏寒也闭上了眼。
感觉到身后平缓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付生僵直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暗暗骂自己没出息,他侧身望着帐外黑漆漆的屋子。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身后的呼吸声却意外的令他感到安心。
听着身后呼吸声,付生下意识的跟着对方的频率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人越来越放松,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沉入梦乡。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静谧的空间飘散着淡淡的熏香。
一夜好眠,安宁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近在迟尺的那张俊雅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安宁恍惚了一下,才记起眼前的人是谁。
似乎是有感应般,安宁才睁开了眼,许君谦也醒了过来。视线相对,许君谦细细的丹凤眼荡着柔和的水光,脸上笑意盈盈,开口问候:“早~”
安宁也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早~”
简单的一个字,却能让人心变得柔软。摸着热热的胸口,安宁不由得想起曾经和一位单位的前辈聊天时对方说的话。
“所谓的枕边人,就是早上的起床的时候会向你道一声‘早安’,晚上睡觉的时候向你说一声‘晚安’。”
当初说的时候,安宁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虽然说这个定义并不是很贴切,但却莫名其妙的让此时的安宁触动。
有的时候,不过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是从那个特定的人口中说出来,就会令人感觉无比的温暖。
望着安宁的笑颜,许君谦也忍不住心情飞扬:“什么这么高兴?”
安宁摇摇头,笑着不说话——心中所想的,但他可不好意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