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似乎让虎崽恢复了片刻神智。
    他躺在坑底，眼神茫然无措，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感到害怕，费力抬起头，看到自己父亲，眼中立刻绽出片刻惊喜：“爸……”
    才张嘴，他嘴里立刻涌出大片黏腻的血沫。
    程知鱼心里一紧。
    萧酌言回过头看他，珍贵人类急呼呼的，眼底都是疼惜和不忍，眼眶都红了，手指不自觉地扣紧，指尖已经陷入掌下的皮肉。
    萧酌言没收回手。
    任程知鱼毫无所查的掐着。
    兽人大陆亲情浅薄，抹杀躁动期亲子的事情全年最高能发生八百万例，因为太过普遍寻常，因此没有兽人会因此感到难过，包括萧酌言自己。
    他见惯了杀戮和血腥，躺在他面前的尸体何止百万，多年的征战和戍边，早已经把他一颗心磨炼得刀枪不入。
    但看着程知鱼的样子，他直观的感受到了旁观者的痛苦。
    更明白，兽人大陆的教育和生存规则都出了问题。
    再这么下去，或许不用等到异族入侵，兽人族就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看多了程知鱼身边的岁月静好，忽然看到这一幕，我怎么有点不忍心】
    【那也没办法，躁动症不可控的幼崽必须抹杀，否则他们会堕入黑暗，变成满身腐气的魔兽】
    【暴动症不可治，只能靠自己熬，熬不过就是死，公平公正，没什么好说的】
    【呜呜呜我宝贝好像快碎了……】
    【唉，时间长了他就会习惯的】
    “……爸……爸……”深坑里不断传来虎崽濒死的呼唤，这孱弱的声音却勾不起虎人半点同情。
    校长拨开人群，扶着被折断的手臂走到坑边，“这只幼崽怎么这么强，躁动期简直比成年兽人还厉害。”
    虎人道：“他上周躁动症没爆发，两次累积在一起，把他神智都侵蚀了。”
    像是附和他的话，深坑里虎崽眼珠慢慢变成血红，显然重新被躁动症控制，他嘴巴里发出呼噜噜的猎食声，挣扎着想站起来。
    虎人一巴掌又把他扇了回去，冷声道：“小鹿医生呢？”
    “来了来了。”人群中传来急吼吼的嗓音，梅花鹿医生扛着一个体积庞大的医疗箱跑来，砰的一声放下，“医疗箱已经调试到最大值，把幼崽放进来吧。”
    虎人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幼崽彻底放弃，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跳下深坑，拎破布似的，把幼崽拎起来，没轻没重地丢进医疗箱。
    虎崽经历连翻重击，气息又孱弱了不少。
    医疗箱关闭，自动开启医疗模式。
    程知鱼呼吸都放轻了，眼也不眨地盯着远处。
    【强制诊疗模式，开启。】无机质的冰冷女声从医疗箱体内传来。
    【幼崽品种：冰原虎】
    【躁动等级：九级】
    兽人群里忽然发出惊呼声。
    程知鱼不明白躁动等级代表什么，嘴唇动了动。没等他问，萧酌言就道：“兽人大陆把躁动症按照强弱划分了等级，从一到十，程度递增，十级为最强。”
    程知鱼点点头，心里还揣着一丝希望，没到最强等级，说不定还有救，毕竟大陆医疗科技这么强……
    但萧酌言没说完的是。
    根据大陆传统，七级以上躁动就是不可压制的绝症，95%以上的幼崽熬不过折磨被抹杀。
    而九级躁动，几乎是在宣布虎崽的死刑。
    果然，下一刻，医疗舱爆发出惊人的晃动，红光闪烁，警报炸响。
    【警报警报，幼崽躁动不可抑制，请立即抹杀！请立即抹杀！】
    毫无感情的女声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在医疗舱里躺过一会儿，虎崽身上的伤已经被医得好了七七八八，这会儿爬起来，正在疯狂撞击玻璃，想要闯出来伤人。
    孔雀校长转脸看向虎人。
    虎人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扭了扭手腕，道：“打开医疗舱吧。”
    梅花鹿医生点点头，“各位都离开吧，虎崽狂躁得太严重，距离太近可能会产生误伤。”
    所有兽人步伐统一地往后退去，无人阻挡。
    程知鱼被萧酌言死死拦住，嘴唇都被咬得发白，喃喃道：“我能救他……”
    “程知鱼！”
    萧酌言冷声打断他。
    程知鱼回过神，看到悬浮在自己脑袋旁边的直播球，把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酌言赶紧把直播球捏碎。
    程知鱼看着他道：“我想救他。”
    他知道萧酌言明白他的意思，半个月前，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救过小龙崽。
    萧酌言沉着眉眼：“不行。”
    躁动症是绝症，全大陆科学家攻克了几万年，至今仍然无解，一旦程知鱼体内的血液暴露，他会遭遇到什么，不可想象。
    萧酌言都未必保得住他。
    “我能救他。”程知鱼不听劝的坚持。
    这是他第一次忤逆元帅，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甚至绝望。
    他前世出生的地方和谐安宁，孩子是家里的宝贝，是温室的花朵，被娇养呵护着长大，跟这里天差地别。
    程知鱼从不见死不救，是担心自己在这里待久了，真的会丧失人性，变得跟这些兽类一样冷血。
    为了保持住心底的一丝清明，他见不得虎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