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剪影
陈曳说的救兵自然是此刻在山腰处的某位背着铁剑的女子。
在之前看到物集的阴影与人交手后的那片奔子栏,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人应该是夏虫,毕竟在风城分手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要来望南涧。
而此刻梅里雪山又有如此大的异象,以她喜欢热闹的性子来说必定不会错过这件盛事。
高欢倒是没有联想至此,怔了片刻后问道:“救兵?”
陈曳点了点头,说道:“再往雪山上走,应该能够找到夏虫。”
“夏虫师姐?”
高欢的神情微异,倒是很快说道:“但再往上去,同样也有风险。”
先前高浊和萧索之间的初次见面就已经引发了一次雪崩,声势浩大几乎可以说是如同天灾,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山腰偏下,距离雪山脚底其实并没有太远的距离,可是如果接着往上,很可能就会直面那些大修行人的战场,到时候就算想要逃离,都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陈曳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这个办法虽然要冒着一些风险,但总归还是要比直面藻绿来的更加安全一些,虽说林叶已经不羁,可无论是采也还是高欢,都觉得他应该很难赢过藻绿。
那么陈曳必定要考虑接下来遇到藻绿的办法。
高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实我留下的后手应该能够赶得上。”
陈曳疑惑的看着他,“什么后手?”
高欢说道:“从这里到寒歌城的距离足有千里,如果没人帮忙的话,林叶师兄就算能够拖再长的时间,她迟早也会追上来的,所以我让曾伊回去的时候替我带了一句话。”
“寒歌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反应。”
陈曳微一沉吟,应道:“嗯,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必冒险了,实在不行就在雪山脚下等等,那里的阵法应该对采也来说不会有太多影响。”
“接下来就看她自己了。”
陈曳将目光转向了采也,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由雪白慢慢转为了一丝青色,生命的气息几乎在此刻降至了最低。
......
......
识海之中。
采也的神魂已经结出了一半寒霜,并且这些寒霜在不断的碎裂,不断的剥落着神魂的血与肉。
神魂上的丝线消失了将近一半,因此采也已经能够心神完全沉入其中,微微的抵抗着寒霜对于神魂的伤害,但是同样,她也将亲身感受到这股来自识海深处的疼痛。
自从在城外的村落被易崖捡回三蚕城中后,采也曾经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杀戮,与同样年幼的一群孩童,就在密闭的三尺房屋内,不限手段,不限时间,只要将对方杀死,就能够走出来。
这样残忍以及可怕的修炼过程换来的就是她无比可怕的杀意以及不为万事所动的坚韧道心,之后便成为了补天局里唯一能够修炼三蚕道法的后继者。
不过这个后继者的背后,本身就存在着一些别的意义。
藻绿也是采也从城外带回来的孤儿,并且就是当年易崖去过的那个村落。
当然了,藻绿是真正的孤儿,但她不是。
补天局的道法背后所存在的阴谋如果简单来说,就只是夺取修炼有同样道法的修行人的道果。
但是这个过程要远远比简单二字更加复杂。
所以当丝线正在不断消失的时候,正在远处的某位修行人也能感受到,因为这本就是他的丝。
......
......
望南涧外的三蚕城中。
一座在城池最中央的阁楼里,正燃着数十盏油灯。
天色将暗,这处灯光却极为明亮,透过窗纸洒在廊道里,折射出屋檐上那些高挂的灯笼暗影。
三蚕城里只有一座阁楼,也只有阁楼的这一间屋中有光,城中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黑暗一片,且房里大多无人。
无数街角、桥下、屋檐上、池塘中都藏着身影。
对于这些身影来说,住在屋里只会是一件招致死亡的事情,所以就更不用说什么亮起灯火或是静坐在桌旁。
这是幽州北部之中唯一一座任谁都可以随意进入的大城,除了高浊。
当然,只要你够强,任何一间小屋也都可以占据,就算是那座阁楼也无妨。
补天局在幽州屹立这么多年,实力强大的修行人层出不穷,始终靠的就是这种残酷的修炼方式以及修为至上的唯一准则。
窗纸上的剪影极为清楚,是一道正捧着书册的身影,来回正在屋中慢慢踱步。
黑夜里有很多道窥视着的目光,但大多都不敢妄动。
油灯照亮的那道身影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朝着窗外的某处方向偏去,沉默了会儿,然后轻笑道:“梅里雪山吗?”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倒也无妨了。”
看到这道身影似是有些放松、懈怠,灯影下很快就有一道穿行而去的快剑,在楼宇中快若惊鸿,片刻间,屋檐下的四处又骤起无数身影。
尽管这些身影里境界最高的也不过将进灵韵第六境,距离更夫、王石等人都还有极远一段距离,但是此刻形成的这一轮攻势却是密不透风,几乎围住了阁楼的所有方向。
油灯的火光微微摇曳,窗纸上的剪影因此飘忽了起来,但并未消失,慢慢又定在了窗纸上。
消失的唯有刚才本该发生的破窗一幕。
黑夜中那些骤起的身影赫然全都静止、悬停在了阁楼四方的空中,是被一根极长的丝线穿透了脑颅,就像是串起了无数的珠子般挂在屋檐下。
滴答的落血声四起,这些尸体在寒风里微微摆动,那根丝线的起始处却并不来自于屋里。
窗纸未破,窗门紧闭,那道身影还捧着一卷书,丝线自然不是从屋里穿出,但是身影紧接着的声音倒确实是由屋内响起。
“杀人是好的,这样没错,可惜没有意义的杀人也只是无用。”
“这个道理我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明白了,可你们却还是不懂,难道柳羿的雾没有教会你们什么叫蛰伏与忍耐吗?”
那道身影在屋里笑了笑,之后手指轻微一动,丝线的那头,正在从百里之外不断破空穿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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